了解到情况之后,最终,戚老将军只能给她另取了一个名字,择一个“霜”字,出自名剑之称,最终定名为“玉霜”。 没想到名字一改,戚玉霜听到了这个新的名字,登时就不哭了,在襁褓里咯咯直笑,笑得眉眼弯弯,好不可爱。 戚老将军与戚夫人见状,也哈哈大笑,都说:这孩子这么小,竟然就会自己选名字了? 只可惜她作为长姐,定了一个“霜”字之后,若是再诞下男孩还好,若是再诞下的是一个女孩,就也要从“雨”而名了。戚夫人在怀戚玉云时,也曾对戚玉霜开过玩笑,用手指点着她的鼻尖,道: “真是可惜,若是你当年不改名字,娘肚子里的妹妹,就该叫‘戚玉珍’了。” 姐妹两个,如珠如珍,正是寓意着戚家的一对掌上明珠,本应一生娇贵,被人珍视。 于是,“玉珠”虽然没有成为她的大名,却变成了戚夫人私下称呼她的乳名,元慧皇后自然也从戚夫人那里得知了这个乳名,私下相处时,时常唤她“玉珠儿”。 此刻的戚玉霜,不敢问她亲娘,不敢问在天有灵的元慧皇后,只能想无语问苍天——周显那时候年龄那么小,居然也听到了,甚至还记住了。 戚玉霜感觉自己一向稳如磐石的神色都要从里面寸寸崩裂了,这种……名字,长辈唤一唤也就罢了,从周显的嘴里叫出来,简直是…… “这个也不行吗?”周显的眼睛又垂了下来,终于显露出了一点楚楚可怜、无可奈何的意味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当今太子,纵然是戚玉霜,看到周显的神态,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戚玉霜轻轻咳了一声,道:“要不,殿下就直接唤我的名字吧。” 就直接叫“玉霜”好了,简单、直接,也没有几个旁人这么叫她。这样,应该足够显示姐弟之间的亲近了吧? “好,”周显没有任何迟疑,嘴角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张口叫道,“玉霜。” “嗯嗯。”戚玉霜胡乱应了两声,心里却还是有点毛毛的。 周显却没有再留给她犹豫的时间,笑道:“怎么还不进府?” 戚府的门已经打开半天了,门口的下人不敢直视太子殿下与国公大人,早已在亲卫的吩咐之下悄然退去。 “哦,哦。”戚玉霜这才回过神来。 但还没等她来得及迈步,周显就已经率先迈开步子,走到了她的身边。 一片淡淡的阴影覆下,将戚玉霜面前的夕阳余晖轻巧地遮挡了起来。 戚玉霜心里突然一跳,侧过头,微微仰起脸,看到周显正并肩站在她身旁。 如今不是马上马下相对,而是在平地上站定,两个人并肩而立,戚玉霜这才发现,周显的个头,竟然窜高了这么多。 才两年不见,他居然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了。 戚玉难以置信地再度用眼神比了一下。 她本就生得高挑,又因为自小习武,体格修长,面对大多数姑娘的时候,都要居高临下地俯视。即使在北疆与众将士并立,也不过稍微矮上几分,除非被熊涛、孙信忠等狗熊一样的魁梧之人围着,不然面对三军将士,也是颇具威严与压迫力的身形,丝毫不显弱势。 周显还未加冠成年,怎么个头就已经赶上她,甚至超过她了? 直到这时,戚玉霜后知后觉、朦朦胧胧生出一种淡淡的惆怅—— 时间竟然过得这样快。 断剑山下重逢,她费了不小的力气,才认出七年不见的周显。这七年间,她脑海里的周显,一直是那个天真的、懵懂的孩子——那个会隔着上书房的窗户,不情不愿地回应她的悄悄话,会坐在她的马背上开心不已,却又努力装作不在意的周显。 直到重见那天,她对于周显的所有印象,突然在岁月变迁里悠悠地转了个弯,逐渐被一笔一划地替换成了一副全新的模样。 曾经的那个天真好奇的孩子,似乎已经在重重宫阙中被彻底地磨灭了。骁山之外,这个桃花眼的少年,身姿挺拔,神态清冷,仿佛万事万物,都再难以打动其心。 但在如今这一刻,戚玉霜眼中周显的模样,却前所未有的清晰,如同一阵冷风吹过,骤然将过往所有朦胧而虚幻影子吹得烟消云散! 周显静静立在她的身旁,清俊的骨相已宛然是青年人的模样,从挺拔的鼻梁延伸到俊朗的眉骨,隐隐内蕴一种不动声色的锋锐。他身姿如竹,温润如玉,仪态翩翩,如同最为典雅贵重的世家公子一般,似乎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逾礼违制,眉眼含着清冷,好像连内心都是这样平静而疏离。 他已经生得比戚玉霜高出不少,修长的身形从旁笼下一片淡淡的阴影。气息无意间拂过戚玉霜耳畔,戚玉霜终于还是微微偏过头,不着痕迹地看了周显一眼。 周显眼睫低垂,流露出了几分温和无害的气息,在她的面前,似乎重新显现出了一点当年那副柔软而依赖的影子。 戚玉霜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见她心事重重,周显也没有打断,两个人就这么比肩而行,向着镇国公府中走去。 太子亲卫这时才悄然现身,跟在周显与戚玉霜的身后,与戚玉霜的亲卫打了个照面,双方默契地对视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随。 周显轻轻侧过头,给了亲卫首领一个淡淡的眼神。 太子亲卫当即会意,无声无息地悄然散开,把守在了正堂之后的各个院落前。除了戚二小姐居住的引泉山房,其他的大小院落则毫无例外,都被持剑而立的太子亲卫严严实实地挡在了门口。 画绮轩中,阳光透过曲折的窗棂,落在一面新磨的铜镜上。 铜镜之中,倒映出一张年轻妩媚的俏脸,如同新绽的桃花,分外柔美。 戚玉霞对着铜镜,盛装打扮,正左顾右盼,将最后一朵梅花簪在如云的发髻之上。忽然听到外面的响动,戚玉霞不由得一愣,连忙起身向外,想要看一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她想要迈步从小院中走出,太子亲卫冰冷的剑锋顿时交叉挡在了她的面前。 戚玉霞愕然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亲卫声音也如同剑锋一样冰冷,仿佛没有丝毫的个人感情一般: “太子殿下降临,闲杂人等,均需回避。” “什么?”戚玉霞眼睛睁大,有些难以置信,“太子殿下来往府内多次,并不曾有这样的命令!” “今日便有了。”亲卫看了她一眼,冰冷的眼睛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淡淡的怜悯。 “太子殿下在正堂与大将军商谈要事,一切闲杂人等,不可步出院落,以防搅扰殿下与大将军的雅兴。” 戚玉霞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大声道:“我是国公大人之妹,难道连我的亲姐姐都不能见了吗?” 亲卫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解道:“大将军,不,国公大人的亲妹住在引泉山房,太子殿下的确有意吩咐不可打扰。” “国公大人,哪里又冒出一位妹妹?”
第60章 茶室会面 甲胄森严的的太子亲卫把守着各处院门, 戚定光的夫人柳氏在院门口不甘心地张望了一下,发现自己和女儿的院落都被挡得严严实实,只能愤愤不平地回到院子里, 向婆婆柳姨娘抱怨起来。 柳姨娘不仅是她的婆婆, 也是她的亲姑母,当年柳姨娘向老镇国公戚玄恳请聘侄女做戚定省的妻子。老国公并未反对, 那时还只是世子的戚定远也只是冷眼旁观。 说是冷眼旁观,也许都是抬举戚定省了, 或者可以说是——无视。 戚家这样的将门世家, 有了四五个威武英勇的儿子,更是早就有了极为优秀的世子戚定远。在这样一个家族中, 戚定省不过是妾室柳姨娘所出的庶子, 若是能自小习武、上阵杀敌,自然也与兄弟们一般待遇。可谁让他只喜欢读书,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 柳氏嫁进镇国公府这样一等一显赫的高门大户, 一开始处处小心, 生怕落下错处,后来却发现,根本没有人注意她家的错处。老国公对他没报以什么厚望,戚定远更是从不把这个弟弟看在眼里,从他的丈夫到她的婆婆,在府里就像是完全的透明人! 世子戚定远英武出众,诸位小叔也各个雄壮,常年驻守北疆。她丈夫不愿习武,只爱读书, 在戚家这样的武将世家中, 有什么出头之日? 在她无比丧气之时, 婆婆柳姨娘对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做定省的媳妇吗?” 她摇头表示不解。 柳姨娘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当然是为了韬光养晦。” “为什么要韬光养晦?”她依然疑惑。 “国公府子嗣众多,各有擅长,你觉得定省有什么本事脱颖而出?” 定省,定省,就连名字都是取自“昏定晨省”,暗示着对他没有什么大的期待,只要能孝顺父母,友爱兄弟就足够了。再看看人家世子戚定远的名字——大丈夫当逐远方蛮夷,定万里疆土,何等雄壮,又包含着多少期待? 柳氏沉默了。戚定省性格懦弱,寡言少语,和他的兄弟们,如何能比? 柳姨娘道:“所以我们要等。” “我们要等什么?”柳氏的眼睛突然有了一丝期待。 “你要知道,这个世上最后的赢家,往往不是最风光的人。”柳姨娘用尖尖的指甲梳理着眉梢,笑着说道,“而是能活到最后的人。” 柳氏恍然大悟:“您的意思是……” 戚家兄弟除了戚定光外,都要随父出征,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有个胜败,那么…… 柳姨娘只是微笑:“那些打仗啊,战功啊,我不懂。我只知道,争那些有什么用?能活到最后的,才是继承戚家爵位的人。” 后来上天竟真的保佑二房一脉,二十年前与犬戎一战,戚家儿郎折损大半,众多叔伯战死沙场,只有世子戚定远被保着杀出重围。戚定远继承镇国公位,但他的妻子生下二女儿戚玉零后就撒手人寰,戚定远不愿再娶。堂堂的戚家,小辈里竟然只有戚定省的儿子胜哥儿一个男丁! 只要戚定远不再有儿子出生,那么戚定远在死前,必然会上书请求陛下,将爵位传给唯一的男丁戚胜! 就在他们满怀着期待,准备韬光养晦,等待这下一代镇国公爵位落到戚胜身上的时候,变故再一次降临了。 邙谷之战,戚家全家下狱,戚定远自尽,戚家被剥夺爵位,贬为庶民。柳姨娘与柳氏韬光养晦数十年,潜心期待的一切,仿佛一场泡影般,被无情地打破,一瞬间灰飞烟灭。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戚定省早已参加过多次科举,却从未中过功名,至今仍是一个白丁。如今戚家势败,以他的学识水平,更是没有了任何凭自己的能力重新出头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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