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没问清楚,小乞丐便消失在人群不见了。 他不知是真是假,想到沈群山乃靖海侯,沈家出事定然非比寻常,于是决定来一探究竟。 马车行至半路,遇到路绥,路绥二话不说,直接将他拽出马车,打马狂奔而来。 路上还振振有理道:“难得世子爷心情好,要替天行道,为大楚清理一个毒妇,别让他久等了。” 他常年坐马车,很少骑马,哪受过这罪,如今坐在椅子上,臀部依旧酸麻。 越想越觉匪夷所思,两拨人折腾他到这里,居然是为了这点芝麻小事。 他乃刑部尚书,莫说沈家出了巫蛊之术案件,便是出了命案,也用不到他亲自来审,而是京兆尹负责处理。 喘息几下,又饮了一盏茶,依旧没缓过来。 顾濯缨一脸不耐烦。 “常大人,本世子让你来审案,不是让你来喝茶的。” 常大人害怕这个难缠纨绔,不敢再饮,忙放下茶盏,接过下人递上来的两张纸,认真比对起来。 这案子简单明了,无需抽丝剥茧。 因佛经只有汉字,没有羌文,加上两张纸所书内容不同,他不能随意下定论,需让秦归晚写一份同样的咒文自证。 视线扫向伏在地上的纤弱女子,略过那双带血玉手时,他怔了。 分明是有人想冤枉秦氏。 把她的手夹断,以后无法再执笔。 他不由看向沈晏之,顾濯缨破口怒骂:“看他作何?” “本世子让你来审案,你只管平心持正。” “咱们大楚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毒妇!” 第44章 结案 常大人诺诺连声,清了清嗓子,问:“秦氏,这咒文可是你所写?” 秦归晚攒了一些力气,努力撑起身子跪在地上。 “回大人,非民妇所写。” “民妇可当场写一遍咒文,请大人明辨。” 常大人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声。 “送上笔墨纸砚,本官要看秦氏当场写咒文。” 那双手,鲜血淋漓,要如何执笔。 奴仆送来文房四宝放于地上,又将咒文铺在一侧。 丫鬟跪坐地上帮忙研墨。 秦归晚抖着手接过笔,殷红鲜血顺着黄褐色笔杆流淌,缓缓消失在狼毫尖上,和黑色墨汁融为一体。 颤颤巍巍落下第一笔,手骨上针扎刀刺的疼让她冷汗涔涔,忍不住闷哼一声。 鲜血紧跟着滴在纸上,晕开一朵小小的、红梅似的血花。 沈晏之垂眼盖住了所有情绪。 “这手不停流血,什么时候能写完?”顾濯缨猝然怒火盈胸,“本世子没那么多时间耽误!” “把她手上的血擦干净,给她简单包一下!让她赶紧写完!” 他不是主子,奴仆们未动,看向了沈晏之。 沈晏之微微抬首,淡淡道:“依顾世子所言。” “不必。” 顾濯缨猛然噎住。 秦归晚咬牙攥紧手中狼毫,“民妇会尽快写完,绝不耽误顾世子时间。” 她撑不住了。 不能再浪费时间包扎。 她把下唇咬到渗血,拼命遏制发抖的身子和双手,一笔一划写下咒文。 无数血花随着黑墨肆意炸开在雪白宣纸上。 研墨丫鬟心有不忍,侧脸不看她。 沈晏之的手,在袖中捏到发抖。 顾濯缨仰坐在椅子上,抬头盯着横梁的旋子彩画,忽然想把沈家屋顶全掀了。 秦归晚已面如金箔,艰难落下最后一笔后,卸了力,软绵绵倒了下去。 沈晏之和顾濯缨同时起身。 常大人惊了一跳。 沈晏之目不斜视,冷静出声。 “将秦氏带下去诊治,常大人未定案之前,不要让她死了。” 仆妇和丫鬟忙将秦归晚抬下。 顾濯缨五指并拢,重新坐了下来。 下人将写好的咒文呈上,常大人细细对比后,面色复杂,欲言又止。 顾濯缨又想骂人了。 “你舌头被人割了吗?有话不能直接说?” 沈晏之道:“常大人,你尽管实话实说。” 常大人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本官断案多年,对辨别字迹还算精通。” “这两张字迹虽有九成多像,却非一人所写。” “二位若是不信,本官可细细讲于你们听。” * 此时,内屋。 沈老祖母悠悠醒来,见杜氏正双目通红坐在旁边,急攥住她的手道:“常大人可来了?” 杜氏安慰,“母亲,常大人已到,这会正在外面审案。” “你莫担心,秦氏再猖狂也无用,常大人定了她罪后,自会按照国法处置。” 沈老祖母喘息加快,示意杜氏上前。 杜氏俯身,听完沈老祖母的低语,当即惊愕失色,手忙脚乱跑了出去。 沈老祖母无力望着随着微风浅浅晃动的帷帐,喟然长叹。 原本只想快刀斩断麻处理了秦氏。 夹断双手,便是不死,这辈子也废了。 而且,如此做,可对外说沈安菱是被秦归晚的巫蛊之术所害,多少能博取到同情,挽回一些名节。 本是一箭双雕的计谋,怎么会杀出顾濯缨这个活阎王? 生生把一点小事闹到难以收场。 * 杜氏刚到外屋,沈晏之便朝她颔首示意。 “婶娘出来的刚好,秦氏已经写了一份相同的咒文,我们一起听听常大人如何说。” 杜氏强打精神上前。 常大人一五一十讲完字迹不同后,道:“你们若担心本官不精此事,可随本官去刑部,找专门之人再做细辨。” 杜氏讪讪接话:“常大人乃刑部尚书,断案无数,慧眼如炬,我们怎会不信你?” 顾濯缨双手环胸,讥笑道:“真是有趣。” “本世子以为能捉到一个恶毒的东羌女人,未曾想,原是沈家容不下一个弱女子,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污蔑人。” 沈晏之面露不虞,“顾世子,案件未清楚之前,不知作案之人是谁,请勿随意下结论。” “不管真凶是谁,在下都不会纵容。” 杜氏拍手附和,“常大人,你一定要帮忙找出真凶,别让歹毒小人再藏在沈府。” “老祖母醒来后,若知冤枉了归晚,一定悔不当初,痛心疾首。” 常大人当即眯了一下眼睛,浑身寒气,变成往日那个威严肃穆的刑部尚书。 “制作巫蛊之术,又嫁祸于人,按律当斩!” “这种人死不足惜,确实不能纵容。” 他眼神如鹰隼,扫过屋内所有婆子仆妇。 “谁第一个怀疑的秦氏?沈家为何忽然查佛堂?始作俑者到底是谁?” 杜氏抖了一下手,忽然指向躺在地上的李嬷嬷。 “一切都是她提出来的,东西也是她亲自带人搜的,大人先审她。” 李嬷嬷心惊胆裂,顾不得骨痛,爬起来就要辩解。 “大人,冤枉啊……” “你哪里冤枉,难道不是你吗?”杜氏横眉怒目,打断了她的话。 “枉费你跟着母亲几十年,母亲待你如亲人,帮你儿女都安排了出路,你却不怀好意。” 她大啐一口,“你看不惯东羌人,便日日怂恿老祖母对付秦氏。” “老祖母不愿,你非说菱儿落水可能和秦氏有关,要带人去搜佛堂。” “我且问你,我说的可有半点错?” “儿女”两个字烫的李嬷嬷猛一激灵。 她万念俱灰,挣扎爬着去拽沈晏之衣角,嚎嚎大哭。 “大公子,是奴婢一时鬼迷心窍做了错事……求大公子从宽处置……” 沈晏之冷脸将其踢开,“沈家绝不藏污纳垢!” “你们今日敢戕害我后院之人,明日就敢戕害我!” “此事非你一人能完成,与你一起去搜佛堂的可是你同谋?” 同去的四个仆妇脊背发凉,吓得齐齐软了腿摊跪在地。 尤其是搜出咒文的妇人,只敢哭喊求饶,却不敢说半点冤枉之字。 她们全家都在沈府当奴仆,到了这一步,哪能不知道老祖母是何意。 顾濯缨冷笑两声,“原来是你们这群毒妇在联合害人。” “真是歹毒至极。” 沈晏之对常大人双手抱拳,“还请大人将这几个毒妇全部带走,严加审问,无需手下留情。” 常大人指使几个家丁帮忙将人押送到刑部,又再三向沈晏之保证,一定会秉公处理。 出了沈府才暗自腹语:大家族的龌龊恩怨,简直恶臭如沼泽。 居然拿五个下人来顶罪结案。 第45章 出手 常大人将人带走后,一场闹剧终于落场。 杜氏刚松一口气,就听顾濯缨阴阳怪气道:“本世子真是长见识了。” “沈兄既然不喜秦氏,何必浪费银两养在家里,直接驱赶出府便是。” “免得下人们一言不合就要谋害她。” “你们也不怕传出去被人笑话。” 沈晏之目光凌冽,死死盯着顾濯缨的脸。 “顾世子慎言。” “秦氏是与在下拜过堂的正妻,即便不喜,也不会无故将她驱赶出府,更不会任由她受委屈。” 话说至此,杜氏只得硬着头皮接:“大郎说得对。” “归晚这孩子在京都无亲无故本就可怜,我们沈府怎会再欺负她。” “今日这事,我作为当家主母,亦有管教下人不严之责。回头定会给归晚全力诊治,让她早日恢复康健。” 顾濯缨挑眉轻啧一声,抬腿离开了。 路绥举步跟上。 出了屋门,忽然回头,鄙夷地轻笑一声。 杜氏和沈晏之的脸难看至极。 见外面没了动静,沈老祖母没心情装昏睡了,轻唤沈晏之和杜氏进屋。 二人闻声进去后,杜氏将刚才之事一五一十汇报。 沈老祖母痛心疾首。 “李嬷嬷跟了我这么多年,居然做出如此歹毒之事,实在让人失望。” 李嬷嬷可是陪了她几十年的陪嫁丫鬟,居然就这样折了进去。 怎能不痛心? 她侧脸看着沈晏之,泪眼斑斑,“珩儿,冤枉了归晚,都是祖母不对。” “祖母,你只是被小人蒙蔽,此事不怪你。” 沈晏之面上忧心安慰,心中冷笑不止。 这个沈家,他待的每刻钟都想作呕。 他不想再应付,沈老祖母亦同样心痛到不想多聊,随意说了一句,便打发二人离开了。 出了屋,沈晏之对着杜氏无奈行礼。 “婶娘,菱儿刚出事,我们沈家已处于风口浪尖,马上又要赶上从蓝的冠礼。” “这段时间,晏之不想后院再闹出什么丑闻,更不想秦氏在此期间病死,让外人拿此事嘲讽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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