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的长公子, 在楚惟出发前两个月提前到达了青州。 案史中说,他们审问过程氏的长公子程筵笙,据说程筵笙是去为罗老将军的孙女罗洛庆生, 罗洛是罗老将军的长子与二公主所生之女。 经调查,罗洛倾心程筵笙许久, 是她盛情邀请程筵笙前来青州。 探使看过罗洛写的书信,字迹确实是罗洛所写, 如此说来,程筵笙去青州是受罗洛之邀。 罗氏被屠,罗洛也遇难, 程筵笙回京后很快娶亲,一年后生下儿子取名怀煦。 而先帝一直怀疑程氏,又从程氏怀疑到了新太子楚琚。 楚琚是先帝的第三子, 先帝独宠长子, 对其余两个儿子从来不曾有过关心。 楚琚武学承姜老将军所授, 自幼便频繁来往姜家,旁人都道楚琚与姜二姑娘青梅竹马。在姐姐嫁与太子为侧妃后,姜二姑娘很快嫁给了楚琚做侧妃,楚琚已经娶了正妻程氏,姜二对他一往情深,还因自降身份做侧妃与姜氏闹了不快。 姜老将军教三位皇子武学,三皇子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但姜老将军觉得楚琚生性冷漠历经杀戮,不及太子宽和仁善。 渐渐的,姜老将军与楚琚师生关系变得僵冷,朝上多有不和。 就连姜氏被灭族,楚琚都不曾有过一句求情。 这点淮乐并不讶异,虽与皇帝交集不多,但她似乎能察觉到皇帝是这样冷漠的人。 甚至在楚子揭和楚式微身上,淮乐也能感受到这种底子里的冷漠。 淮乐看过楚子揭对犯了错的臣子秉公无私,从不包庇,就连事出有因都不可冒犯礼秩,在他眼中,只有理没有情。 似是后来她暗里言过他太过冷漠,楚子揭才对那些因情失理犯错的臣子有了些从宽处置。至少在她面前是这样的。 楚式微就更不用说了,他带的军队比寻常军队要安分严谨,将士犯了错,一视同仁按军法严处。 但郢王本身就是以身作则的肃正端方,与其他将军相比挑不错处,将士们更不好再犯错。 位高权重的人本就鲜少能有做的真正平等对待下位者的,多多少少有所高位者的倨傲,淮乐在士族中已经见怪不怪了,更别说是皇室。 能坐上天子宝座的更是冷漠无情,而先帝连亲子都可以杀。 案史中说,先帝听信旁人之言,怀疑新太子楚琚勾结外人杀害亲兄长,一怒之下要废黜楚琚的太子之位,更要下旨赐鸩。 先帝有三子,长子柔善仁和,次子多才但多病,不喜与外人来往,第三子骁勇善战,且才学过人。 其中助齐朝管统的齐朝地界图,就是三皇子呕心沥血所制。 大皇子已死,三皇子是最有合适的继承者,百姓与大臣日日提心吊胆担忧皇帝又犯糊涂。 然还没等废黜太子的圣旨颁布,先帝就死在了御书房。 先帝死前,有宫人亲眼所见楚琚从御书房出来。 崔司空怀疑先帝死因蹊跷,提出仵作检验。 而程司徒称先帝之躯金贵,不赞同仵作检验,仵作检验先帝之躯本就不合常理,纲常礼教下的大多数臣子都不同意,此事就被揭过了。 很快太子楚琚登基,楚琚让人将前太子楚惟一案被封存,自此便不再有人调查提起。 案史最后一句:太子楚琚登基为新帝,封程氏之女为后,两日后解散千寻卫,封存此案。 淮乐手中的长笔迟迟没有继续写下去,手心出了冷汗,她虽不懂办案,但能看出案史中疑点重重。 淮乐总觉得前太子楚惟和先帝的死没有那么简单。 楚式微为何要翻二十年前的旧案? 若是为了姜妃,先帝已逝,应该让姜妃忘记灭门之痛才是。 窗外风雪渐大,隔着窗户都能感受到外头的寒凉。 淮乐起身,寻了把伞,只身走出。 偏院。 站在院外就能听到里面传来女子的辱骂声,南宫银霞骂的不是旁人,正是楚式微。 南宫银霞自从知晓兄长已死,连续吵了好几日要见楚式微。 淮乐上前,伞沿遮住半张面容。 院前的侍卫伸手挡在淮乐面前,“娘子,不可。” “她要寻死,我许是可以劝她。”淮乐解释道。 “还请娘子不要为难属下。”侍卫道,“南疆公主闹了好几日,已经疯魔,现在任何人进去说什么都没用。若是她失手伤了娘子,郢王殿下回来了我们都担待不起。” 南宫银霞把屋里能砸的都给砸了,因此伤了好几个侍从。 如果淮乐在偏院出了事,整个王府的人今日都别想好过了。 淮乐站在院外,蹙眉听着里面不堪入耳的话和摔碎东西的声音。 “娘子回去吧,外头风大,莫要站在这冻坏身子了。”侍卫劝道。 淮乐自知没有办法,又不好为难侍卫们,只能点点头,转身欲走时,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容。 那人脸上惊诧不已,她上前一步,声音难以抑制的喜悦,“淮乐?淮乐,真的是你吗?” 淮乐眸中错愕,好在很快用手中的伞挡住了面容,不让对方看见她的眼,待她极力平复下来时,程萝忆快步走近。 “淮乐,你怎么会在此处?”程萝忆不由分说地抓住了她冰凉的手。 淮乐挣开了程萝忆,轻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是你方才说的人。” 面对程萝忆,淮乐有些心虚。 程萝忆直直看着淮乐的眼睛,要看透她一般,“你可知我与兄长都以为你要死了,为你难过了好久。你活着,为何不来找我们?” 若淮乐来找她,她定是会尽力帮她的。 淮乐听后心上一暖,但还是说道,“你认错人了,我家在扬州,这是我第一次来京城,此前从未见过娘子。” 程萝忆笑着无奈道,“好吧,你是扬州人,第一次来京,第一次见我,可以了吗?你这段时间过得如何?” 淮乐抿着唇看着程萝忆,程萝忆显然是不相信她说的话,她们是多年好友,淮乐没想到骗过她比骗过楚子揭还难。 程萝忆明明不信她,口上还是配合着她的话,询问道,“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淮乐不语。 程萝忆又道,“你不告诉我,我日后见了你又要错叫你‘淮乐’了。” 淮乐怕了,没办法,只能告诉她,“婉婉。” “好,我叫你婉婉,你来此处做什么?”程萝忆笑吟吟地看着她,眼里的欣喜没有消退半分。 淮乐与她如实道,“听闻南宫姑娘要寻短见,我想去看看怎么回事。” 淮乐知道程萝忆不相信她的新身份,淮乐了解程萝忆的性情,自知没有办法改变她的想法,只要程萝忆不会戳破便好,如今她实在不方便与程萝忆相认。 “原是如此。”程萝忆点点头。 “跟我来吧。”程萝忆走在前面,偏院的侍卫见了她并未阻拦,淮乐狐疑,还是跟上,侍卫再次无奈地拦下了她。 “娘子,莫要再往前走了。”侍卫道。 程萝忆回头对侍卫们道,“让她进来吧,这是郢王的意思。” 她面上没有说谎的痕迹,彷佛真有此事。 “这位娘子身份不同,她不能受到伤害。”侍卫犹豫道。 “有我在,你们还不放心吗?”程萝忆笑道,她说得轻松又自然,让侍卫们找不出破绽,只能缓缓放下拦截的手。 淮乐跟了进去,怀疑道,“他们为什么听你的?” 还有,程萝忆为什么会来郢王府?她与楚式微在青州不是有过猜忌? 这二人私下在做什么? “因为我是郢王府的贵客。”程萝忆笑着,她推开了南宫银霞寝屋的门。 屋内的吵闹一瞬停顿,而后南宫银霞对程萝忆破口大骂。 “你怎么又来了?我告诉你,我死都不会告诉你地宫的下落,当初我南疆将士就该把你全族斩草除根!不该留你这余孽。”南宫银霞咄咄逼人。 淮乐踏入寝屋内,难以置信面前那个形如枯槁,披头散发的女子是昔日那个红衣美艳的南疆公主。 南宫银霞似有意激怒程萝忆一般,说出的话恶毒至极,诅咒了她的全族。 淮乐不解南宫银霞诅咒程氏做什么,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身侧的程萝忆抽出一旁侍卫的佩剑,气势汹汹地上前。 淮乐一时不知怎么了,一向笑吟吟的程萝忆竟然会有这副凶狠的举动。 不等淮乐开口,程萝忆一脚将人踹倒在地,那一脚的力道竟直接让南宫银霞口吐鲜血。 南宫银霞口中吐出了血染红了瘦削的下巴,她面上一霎痛苦,转瞬变作了大笑。 “萝忆,不要!”淮乐上前,很快被卯卯拉住了,淮乐立刻求助卯卯上前帮忙,卯卯却对她摇摇头。 可程萝忆真要在郢王府杀了南宫银霞,楚式微怎么会放过程萝忆? “杀了我,有本事你杀了我,替你族人报仇啊!”南宫银霞不怕死地继续火上浇油,说出的话像敲在淮乐心上,让人胆战心惊。 程萝忆利索地手起刀落,砍下了南宫银霞的一根食指。 淮乐被吓到,急急道。“你疯了?” 南宫银霞痛得失声,额上冒出汗珠。 只听程萝忆轻笑一声,“我来是告诉你,你兄长其实没死。既然你不愿意说出南疆地宫在何处,那就赌你在你兄长心目中值不值得他开口。” 程萝忆一个眼神,卯卯上前,装好那截断指。 “这份礼物,你兄长会喜欢的吧?”程萝忆看着地上的南宫银霞,“想不想知道,你在他心目中,如何地位?” “疯子,真是疯子。”南宫银霞忍痛骂道,听闻兄长还活着,喜极而泣,忘了方才的断指之痛一般,“为了我兄长,为了南疆,我何惧一死?他不在乎我的生死,我才更高兴。你和楚式微都是疯子,你们都不得好死!” 淮乐蹙眉,不知这些人到底谁更疯。 高门皇族,好像没有一个正常之人。 “帮我......”南宫银霞突然看向淮乐,“帮我杀了我。” 只要她死了,兄长就不会受她乱了判断,她为南疆而死,为兄长而死,绝无怨言。 淮乐还未缓过来,连连摇头,脚步不止地往后退,小声道,“我不敢。” “求你,求你杀了我。”南宫银霞央求地看着淮乐,“他们都是疯子,他们两族的后人来报仇了,他们要杀了所有人。他们早就杀红眼了,你还相信他们是有感情的人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淮乐乱了气息,觉得此处阴寒,觉得南宫银霞这般很是骇人。 “婉婉,她疯了,我们走吧。”程萝忆看向淮乐,娇俏的面容天真无害。 淮乐木讷地点点头,快步走出屋子,连伞都忘了拿。 身后传来南宫银霞凄厉的喊叫,“跑!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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