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将目光移到西流身上,他的隐姓埋名,她口中的封印——这花给他自己的。可是他怎么了,完全看不出有何异样。 不过此时无暇深究,一切先得出了这地底再说。 踏雪拿着夜明珠在前开路,西流紧随其后,无疆静静地趴在他的肩头,无声地忍受着断骨错经般的疼痛,她整个胸膛贴在他的后背,他的背并不宽厚,突出的骨头甚至有些硌,却让人觉得真实而安心。 漫长的黑暗终有尽头,踏雪推开顶端的盖子,爬出洞口,明月垂照,繁星漫天,是一个晴朗的月夜。 他们无声而迅捷地爬出洞口,刚闪入屋后,就见数个黑衣经过。 出来的地方离刚才系马的地方并不远,但他们此刻并不打算去拿马。一来,马匹肯定已在他们的监视之中;二来,马蹄声太响,会打草惊蛇泄露行踪。 更多的黑衣涌现出来,他们无声地飘荡在街角,像捉人入地狱的鬼魂,西流他们若是再不行动,就会被围困在这个地方。 他们闪身避开一波搜寻,隐在一棵古树之后。 无疆的呼吸越来越弱。
第87章 月色 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 但是想来此镇皆是冷凤耳目,要寻个安全之所就必须离开此处, 西流和踏雪观察着黑影行踪, 预备他们搜寻过这边就越过主道, 进入后山树林,那里古树参天,茂密繁盛, 是个利于藏匿和逃跑的地点。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 就在黑衣要拐过去之时, 树顶的鸟不知为何, 受了惊吓似得突然从树上飞起,哗啦啦一声枝叶乱颤,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两拨黑衣蓦地停下脚步, 回身追击, 西流和踏雪暴露藏身之地,被前后夹击,无处可躲,立刻纵身飞起。两人俱是轻功卓绝, 黑衣只觉头顶一阵清风拂过, 还未反应过来, 一白一蓝两道影子已经飞入了森林里。 若是有人著书立说, 评点当今武林,必有他们惊才绝艳的身影。 黑衣追至森林,古木寂寂,清风徐徐, 失去了两人的踪迹。 踏雪和西流一左一右立于古树的枝桠之间,踏雪看着底下慢慢散开的黑衣,心中疑惑挥散不去。 冷凤是怎么发现他们的,是在进入流离黑市之前还是之后?他是怎么发现的? 这流离黑市竟然是他的地盘吗?他建造这个地方是为了做什么?为何连久修阁也不知道? 他之前为何追杀无疆,是她身上有什么东西还是她发现了他什么秘密,他现在没追来,难道也是受伤了吗? 还有西流到底怎么了,无疆说怕他的封印被打破,他身上到底封印着什么,打破了会怎样,值得她用生命去接冷凤一掌?她已被打到全身经脉尽断,只剩最后一口气了,怎么还会如此笃定地说自己不会死? 这桩桩件件盘旋在踏雪心头,结成一堆乱麻,他侧头看西流,只见他目色沉沉,看着他怀中的姑娘。 “如果她真的死了呢?”踏雪忽然想,“他会怎样?” 然而局势没给他胡思乱想的机会,就在他眼看着黑衣逐渐散开以为即将脱身之时,忽然传来一声狗吠,那狗跟窜天炮仗一样立马蹿到树下,仰着头,要命似地叫着。 而踏雪像乘着窜天炮仗一样猛地往上蹿了两节树枝,双手环抱着树干,腿肚子乱颤,额头冒汗,不复往日风流倜傥潇洒不羁的模样。 “子游兄,救命。”踏雪可怜巴巴道。 他啊,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敢站着呛回去,可唯独最怕这毛茸茸的长嘴巴的东西,它这一叫,他的英武形象就毁于一旦。 此刻,他的眼中完全没有早已就位的黑衣和弩·手,只有那条瘦不垃圾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刮跑的狗崽子。 西流几乎要跟无疆一样呕出一口血来,他万万没想到一个杀手榜上排名第四的杀手会怕狗,而且还在这个时候,他手中还抱着无疆,只能劝慰道:“踏雪兄,你飞高点就行了,狗不会飞。” “有道理!”踏雪仿佛被西流的“神来一语”点醒,往怀中一模,也没打招呼,直接向地下扔出两颗什么东西。那东西触地之后轰然炸开,他立刻飞上最高处,在树顶之间没命似地发足狂奔着。 西流趁着爆·炸的间隙,飞出一掌,打落射上来的箭,而后脚尖轻点,追上踏雪。 他将封印状态下的内力运行到了极致,才堪堪看到踏雪觉几乎绝尘而去的身影。 飒沓流星般,划破黑夜,像是银河尖尖上的一点,落下九天,西流在这奔亡的间隙,有幸目睹了武林中飞花流霜般的轻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惊艳。 只是没人会想到那是被一只狗硬生生给逼出来的,这绝代轻功主人的脸当真苍白如纸,虚汗如雨,随后陡然发出“啊——”的一声,便消失了踪迹。 “踏雪兄!”西流喊道,但已没人回应。 他躲开身后的刀剑和箭羽,追到了森林的边际,竟是个悬崖,西流往下一看,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任何东西。 身后的黑衣轻功赶不上他们已经被拉出一段距离,但是马上又拉着狗追了上来,黑压压的一片,人数众多又有弩·箭在手,西流没法一手护着无疆一手打斗,他往崖下看了一眼,抱着无疆直接跳了下去。 黑衣追到崖边,见两人都跳了下去,他们没有下崖,而是立刻提起弓·弩,往下狠命地射了几轮。 西流极速地往下坠落,跌落途中听到头顶密布的弓箭之声,反手抽出身后的天青色骨伞,一按机扣,骨伞自动打开,将西流和无疆极速下坠的身型一缓,于此同时,骨伞的伞面倏地旋转起来,卷起劲风扫落头顶的箭羽,像一场巨大的四月雨打落在帐篷之上,哗啦啦的声音。许久,头上才没了声息,西流单手环腰紧抱无疆,呼吸相闻,在空旷的山谷之中徐徐飘落。 月亮偏西,正落在狭长的山谷尽头。西流抬头,于两岸山壁挤压出的逼仄空间里,狭路相逢一场寂寥华美的月色。 他想,若是小白花此刻醒着,定然也觉得美不胜收。 好想跟她一起看。 然而她已经陷入了沉睡。 这悬崖不知有多深,西流只能随风荡着,行至中途,耳畔传来一声叫唤:“子游兄,子游兄。” 西流闻声望去,只见踏雪一袭白衣,手中握着一根藤蔓,在崖壁上飘荡着,“方才真是对不住了,炊烟妹子怎样了?” “睡过去了。”西流道。 踏雪大感不妙,这全身经脉尽断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哪能是睡过去,分明是昏死过去,而且极有可能从此一昏不醒一命呜呼,得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治疗,武功肯定是废了,但也总比没命好。 可惜了,阁主的计划恐怕要落空了。 一个人选择成为一个杀手,不管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都注定走上了一条险恶而孤独的道路,这一生必将时常夜不能寐。他们以刀剑为生,也注定会为刀剑所累,若是不想成为他人的刀下魂剑下鬼,就得时时要求自己更快更强,日日警醒自己勿骄勿躁,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武学一路,终其一生,都没有尽头。 可若是一个杀手经脉尽断,武功被废,便是手无寸铁地站在穷途末路之上,以后这一生,该如何行走,以何立足呢? 踏雪与西流同速向崖下滑去,感受着崖壁的坚硬和冰冷,起了点兔死狐悲的悲凉。 “炊烟妹子,要坚持住啊。” 悬崖之下也是一片森林,落地之后西流在附近找到个山洞,拢起一堆树叶,将无疆放到上头。 他燃起一堆小火,照亮漆黑的洞穴。 作者有话要说:啊,短小!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的小天使:小纯洁 1个; 感谢灌溉的小天使: 梓祎mm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坦诚 无疆脸色苍白如纸,几乎听不到呼吸声, 踏雪心道不好, 忍不住侧头看西流, 见他双眉蹙起,眼中满是忧色。 全身经脉尽断,就是此刻输送内力也是回天乏术, 武功是废了, 但最后是死是活还是要看她自己的造化。 燃烧的枯枝不时发出“哔波”声, 更衬得山洞之内气氛沉沉, 寂静无声。踏雪起身走出洞外,不欲打扰两人最后的时光。 他在这山林里转悠了一会儿,遇到一枝斜飞而出的枝桠, 脚尖轻点飞身而上, 以手枕头仰身躺到在树梢,月色绵延千里,他忆起一些尘封许久的荒唐往事。 他年轻的时候,也曾爱上一个女杀手。 爱得癫狂若痴, 孤注一掷, 愿为她卸刀归野, 柴米油盐。然而他的男欢女爱、红尘痴傻终究是输给了立场和算计, 衣香鬓影的刀光剑影,险些让他命丧。 是他不够好吗?他常常想。 想多了,他便不想了。 是勾栏瓦舍里优伶们的嗓音不够婉转动听、身段不够美妙曲折吗,是秦楼楚馆里的姑娘们不够温柔、不够婉约善解人意吗, 何苦要与那些无情无义,笑里藏刀的女杀手周旋呢,一不小心还得搭上小命。 长大了,得学乖了。 不再跟女杀手纠缠不清、盲目动情了。 所以当他得知西疆二殿下被东朝女杀手拐跑时,一瞬间乐了,可当知道女杀手为了他叛出苏冕与整个东朝为敌时,又乐不出来了。 所以真的是他不够好吗? 踏雪望着头顶弯弯的月亮,忍不住想,那要不要再给她一个机会呢? 他独自躺着琢磨了一会儿,翻身下树拾起几棵枯枝,重新往山洞走去,他走得很轻,很慢,似乎不想知道洞里的那个答案,似乎那个答案牵系着他的选择,如果……他想,如果无疆没死,那他要不要再去找那个薄情寡义的女子呢? 洞里静悄悄的,只有柴火的“哔波”声,踏雪脚步一顿,心渐渐凉了下去,他听不到呼吸了。 他们的结局竟然是这样吗?踏雪有些难过地想。 他静静地站在西流身后,许久,才上前,轻声道:“子游兄,节哀。” 可是西流一动不动,跪在地上握着她的手, 像是一座僵硬的石雕。 踏雪刚跟无疆同病相怜完,此时又似乎能与西流感同身受,他有些不忍,上前劝慰道:“子游兄,斯人已逝,生者如斯。” 西流似若未闻,他只是抓着无疆,指节微微泛白。踏雪看不见他的表情,上前一步蹲下身去,握住西流同无疆的手,“对不起,此事是因我而……” 踏雪的未尽的话陡然断在半空,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看着两手交握处,怎……怎么可能?! 他感受到了那只手上尚未断绝的微弱脉搏,倔强地跳动着,并且正以燎原之势复苏,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她体内断尽的经脉正在以某种不可抗拒地姿势续接回去,有某种奇怪而强大的力量在她体内流转积蓄。 “怎么?”踏雪双眉拧起一道刀锋,这世间怎么会存在尽断的经脉自动恢复的逆天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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