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砚唇边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后彻底笑开,然而下一刻,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转身直接拉住宋楚灵的胳膊,就朝那老槐树后走去。 在路过连修身侧时,他还声音低沉地道了一句,“那连少监可得好生努力了。” 赵睿惊得一身冷汗,连忙去看连修,见连修没有任何反应,只那眸色微沉,他又下意识朝那老槐树后看去。 李砚拉着宋楚灵来到老槐树后,直接抬手按在她肩头,将她狠狠压在树干上。 饶是见过不少场面的赵睿,在看见这一幕时,依旧惊到愣住了神。 李砚蹙眉朝他看来,极不耐烦地冷声斥道:“滚去守着!” 赵睿瞬间回神,立即扭过脸去,快走几步来到连修身侧,他望了眼廊口的方向。 李砚方才过来时,身后是跟着辛祥的,只是这会儿辛祥还在廊上站着,并没有半分要过来替他家主子守着的意思。 赵睿不由压低声问连修,“连、连少监,咱们当真要、要替殿下……” “守着。”连修目光微垂,喉中轻道。 他今日来寻宋楚灵,是拿行宫避暑事宜来做正当的理由,可李砚不同,若是让人看见他与宋楚灵隐在这树后说话,只辛祥一人守在旁边,怕是不管说什么,也很难令人信服。 可如果在场的还有内侍省的人,随意说些什么,也不至于让人以为,宋楚灵在私下与四皇子相见,更不至于传出什么难听话来。 所以,便是方才李砚不说,他也会留下来替她守着。 老槐树后,宋楚灵细眉骤然竖起,她用册子抵在李砚身前,压着那毫不客气的语气道:“你疯了么?你就不怕……” “怕什么?”李砚剑眉挑起,浓黑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她道,“怕连修四处宣扬么?” “他不会的。” 宋楚灵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就脱口而出,这让李砚心头升出的那团火焰更甚,他胸口起伏愈发明显,脸上的笑意也在顷刻间散去,那双漆黑的眼眸阴鸷骇人。 宋楚灵却是没有被吓到,应当说,在看见眼前这般模样的李砚时,她下意识想到的是王美人。 一个五岁的孩童,日日与中了番木鳖而精神错乱,疼痛难忍的母亲在一起时,会是什么样子…… 宋楚灵缓缓呼出一口气,再抬眼看向李砚时,她眼眸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这是李砚从未见到过的宋楚灵。 在他的印象中,宋楚灵从第一次偶然与他碰面起,就从未对他有过什么好脸色,且还时不时仗着懂几分武艺,便来偷袭他。 想到这儿,李砚神色又沉几分,他将身子稍稍退后半步,警惕地扫了一眼宋楚灵的膝盖,冷冷道:“你若敢偷袭……” “殿下。”宋楚灵忽然温声唤他,将他原本打算狠狠威胁的那番话瞬间噎了回去,他莫名喉中一哽,眯眼打量着宋楚灵,想看看她要耍什么花招。 却见宋楚灵唤完他,从书册中取出一张巴掌大的纸条,“连修今日来寻我,是因为这个……” 她将纸条拿到李砚面前,怅然地叹了口气,缓缓道:“这是王美人在临终前那一段时间,日日都会服用的药方。” 李砚没有立即去看,而是深看着宋楚灵,片刻后才将视线移去那纸条上。 只是快速地扫了一遍,他便收回了目光,道:“所以呢,你查出什么了?” 宋楚灵道:“许是番木鳖的问题。” 李砚神色未变,继续问道:“还有呢?” 宋楚灵温声将方才与连修说得那番推论,娓娓于他道来,每一个细节都说得极为详细。 她一面说着,一面打量着李砚的神色,可她从头至尾都没有看到李砚有任何异样的神情,便是说到王美人最后无法进食,是因为中毒所致,根本难以下咽任何食物时,他似乎也不为动,根本看不到任何悲伤或是震惊的情绪,就好似她口中所述之人,与他毫不相干。 这根本不符合人性,除非,李砚早就知道这些,并且与她一样,这么多年习惯性隐忍自己的心绪,所以在听到这些话时,他才可以如此冷静。 在她将所有推断全部道出之后,李砚半晌没有说话,只那眸光依旧稳稳落在她面容上,片刻后,才嗓音沉哑地低低道:“你真的很聪明。” “所以,”宋楚灵回望着他,眼睛也随之微微眯起,“殿下早就知道,是么?” “唔。”李砚面上的阴沉淡去几分,他用手指朝宋楚灵耳垂上的铜玦轻轻弹了一下,“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宋楚灵头朝一侧偏了偏,躲开了他的手,道:“殿下的手连靖国候府都能伸进去,怎么会查不出连修只用五日就查到的东西,且这些东西但凡细思都能觉出端倪来,殿下又是经历过那些事的,自然也能推断得出,再者……” 她顿了一下,看向李砚,轻道:“殿下在听我所述时,有些过于冷静了。” 李砚不由再次夸赞道:“你可不止是聪慧,还惯会看人脸色。” “殿下过奖了。”宋楚灵说着,朝外面看去,见天色已经渐渐沉下,不由有几分心急,道,“那殿下可否告知,为何还要逼我再去查验一番?” 之前在前厅时,李砚也听到了李研要她在书房等着,见她此刻神情,他便猜出她在忧心什么,一时又心生不快,抬手就将她下巴捏起,强行让她直视着自己,道:“你不是打着连修与连宝福的旗号,要与我共商大计么?若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你的能耐……够不够资格呢?” 这一点是在宋楚灵的意料之中的,如果说李砚有着她不可小觑的实力,那么如果她当真可以调动连修和连宝福,对于李砚而言,便是如虎添翼,他想要测试她,再合理不过。 李砚说着,眸光落在了她那粉嫩又带着晶莹光泽的唇畔上,不等她开口,便直接道:“那只是其一,还有其二……” 宋楚灵蹙起眉头,显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诧然,望着他没有出声,一副等他出声解释的模样。 李砚却是唇角微扬,慢慢朝她耳旁靠去,那如同砂砾在喉中慢慢摩挲的低哑声,与湿热的气息缓缓钻入她的耳中,“你不是很会查人眼色么,那你可能看出,我现在想要做什么?” 话音将落,耳旁又传来了男人喉结轻轻滚动的声音。 宋楚灵怎会不知这代表何意,她下意识便抬手抵在李砚的胸口处,想要用力将他推开的念头刚一生出,便迅速被另外一个念头所取代。 只见她手指收紧,将他胸口的衣衫紧紧攥在掌心,随后踮起脚尖用力一拉,直接将李砚拽到身前。 她用着与他同样的姿势,将唇畔俯在李砚耳旁。 她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用那幽兰的气息,朝他耳畔轻轻柔柔的送去,在听到耳旁李砚的气息忽然乱了一拍时,宋楚灵这才缓缓出声。 “奴婢知道殿下想要什么,只是凡事都要付出代价,奴婢很想知道,殿下有没有这个能耐……” 话音一落,也不待李砚反应,她直接松手将他猛然朝后推开,随之便转身走出树荫。
第五十五章 宋楚灵赶回书房时, 李研正在看书,他坐在书案后,手中拿着一本关于园林建造的书册, 他知道宋楚灵进来, 却是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天生气质便是如此温润,五官的线条又是极为柔和的那种俊美, 便是如现在这样不苟言笑,也很难让人意识到,他内心真正的情绪。 除了与他十分相熟的人, 才知道此刻的李研, 心情极为不悦。 刘贵站在李研身侧, 使劲儿在朝宋楚灵打眼色, 宋楚灵一进屋便看见了,两人也算共事了好几个月,宋楚灵多少也应该能从刘贵的神色上看出些门道来。 她朝刘贵点点头, 示意她已经知道李研心情不好了, 可知道是一回事, 该用什么法子讨好又是另一回事。 宋楚灵吸了口气,轻手轻脚来到李研身侧, 见那茶盏里的水已经下去大半,便提壶又替李研满了一盏。 平时若宋楚灵帮李研倒茶, 他便是不渴, 也会象征性拿起茶盏抿上一口, 而此刻李研根本没有动, 视线一直不离书册, 就好像他看入迷了,对周遭一切都浑然不觉。 然只有李研自己最为清楚, 他根本没有看进去,从他进书房到现在,满脑子里都是身旁的这个人,而这个人在回来以后,什么也没说,就只是帮她蓄了些茶水,便往他身侧一站,用那小手不住地揉搓衣角,好似一点都没意识到,他在等她,等她主动来与他解释。 屋内一时太过安静,静得刘贵的心突突直跳,到底是上了年纪,他不想陪着两人一道受这个罪,干脆上前一步,弯身对李研道:“王爷,老奴去看看晚膳备得如何了。” 平日这样的事,用不到刘贵操心,他此时忽然提及,很明显给自己找了个脱身借口。 李研没有说话,这便是默认他可以退下。 等刘贵退出书房,屋内便知剩他们二人。 又是一阵静默,李研终是不打算在和身旁之人耗下去,他将书册合上,接过茶盏轻抿一口,目光落在那双还在揉衣角的小手上,“方才去何处了?” 李研是在明知故问,当他回到书房没有看见宋楚灵时,便已经询问了宫人,但是他还是想听宋楚灵是如何说的,会不会存了刻意隐瞒他的心思。 “回王爷,是因为行宫的事,上次奴婢不是问了好多行宫的事宜么,内侍省便给奴婢送来一本关于行宫的书册。”宋楚灵如实回答,却是没有提到连修。 对于这一点,可以说是因为连修于她和旁的宫人没有区别,所以没有特意说出来,也可以说,她是故意想淡化连修的存在。 李研想至此,眉心轻轻蹙起,又问道:“拿一本书册,需要这般久么?” 宋楚灵有些着急地解释道:“奴婢识字不多,见那书册上画的宫殿匾额有好些看不懂,索性就直接当面询问起来……问得多了,一时就误了时辰……” 这个理由倒是合情合理,只是李研依旧心头不快,“为何不回来询问我?” 宋楚灵面露难色,“王爷……奴婢就是知道了那些字,也不知道那些宫殿里住的都是何人,有哪些规矩,又有哪些避讳,还有、还有……” 她声音越说越小,最后便没了声音。 其实她便是不再往下说,李研也全然明了。 他能告诉宋楚灵的,只是那些字代表什么意思,可内侍省的人,能告诉她的便不止于此。 说到底,他是王爷,而她只是奴婢,他们所思所想不能同路。 宋楚灵故意装作害怕李研生气的模样,直接上前蹲在他膝边,那双杏眼含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就这样自下而上地抬眼望着他道:“奴婢是听行宫不如皇城大,贵人主子们的宫殿又都比较近,怕、怕自己哪里没做好,不慎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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