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兰兰也不想睡靠近窗口的床铺,她犹豫着要不要和宋楚灵商量一下,就听宋楚灵先开了口。 “兰兰,我想要这张床铺,可以吗?” 宋楚灵指的正是窗口旁的那张床铺。 王兰兰几乎是立即点头应下的,可随后她又不免有些疑惑,问道:“你为什么要这张?” 宋楚灵也没有藏着掖着,她一面过去整理东西,一面道:“这里看园中景象比较方便,万一何处有疏漏,我还能及时出去收拾。” 身后的两人听到这番话,忍不住对视一眼。 红梅笑着应和道:“怪不得都说楚灵做事踏实,考虑的果然周全,日后咱们若是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可当真得指望你了。” 说完,她朝王兰兰递了个眼色,王兰兰有些不好意思地跟着道:“嗯,你离窗口近,就、就多看看吧。” 两人一唱一和,算是提前将宋楚灵架在火上烤了。 宋楚灵没有说话,屋内的氛围隐约透出几分诡异。 等她将东西全部收拾齐整,一脸笑意地转身朝这二人道:“放心,我肯定帮咱们看着。” 红梅与王兰兰这才莫名松了口气。 三人从前都是做洒扫一职的,养性苑地方不大,也没有弯弯曲曲的死角,一日下来算不得多么劳累。 至于那些花草,隔三差五会有专人过来管理,她们按照吩咐打下手便好。 最开始三人都有些紧张,做事也格外认真,待立冬过后,天气愈发寒冷,每日扫完地,手指头都冻得通红时,红梅明显就起了惰性。 从前御花园人多,她就时常跟着浑水摸鱼,再加上她性子活络,总有法子巴结管事的人,便是刘翠兰在时,都很少责骂她。 如今来了养性苑,这里吃住都比御花园好,且身旁还有个宋楚灵这样分外勤快的人,她是真的愈发不想动了。 有时候人性就是如此,日子愈舒坦,身子便愈发懒…… 起初她还能跟着两人一大清早出来干活,后来她便一日比一日起得晚,只赶在何公公与养花草的宫人来前,从房里出来。 便是出来以后,她也只是拿一块抹布在石亭里装装样子。 王兰兰私下里问过宋楚灵,对红梅可有怨言。 宋楚灵只是嘿嘿一笑,道:“红梅姐姐不是说她身子不好么,冬日里不要生病才是最重要的,我身子骨硬朗,多做一些无妨的!” 她说这话时眼神格外澄澈,丝毫看不出有任何不满的情绪。 宋楚灵的话不假,每年冬日,皇城中都要病死一批人,所以没有谁愿意大冷天在外面干活。 就连王兰兰也不例外。 虽说她平日里也足够勤快踏实,可今年的冬天实在太冷了些,尤其是初雪这日,当她醒来时得知整个养性苑都被一片皑皑白雪覆盖,向来会与宋楚灵一齐外出的王兰兰,也开始打退堂鼓了。 她看看缩在被褥中还在酣睡的红梅,又看看正在洗漱的宋楚灵,最终咬了咬牙,朝宋楚灵低声道:“楚灵,外面的雪那样大,咱们晚些再出去吧?” 其实也怪不得王兰兰,是宋楚灵今日起的实在太早,这个点估计整个宁寿宫里,除了守值的宫人以外,没有谁会起来干活。 宋楚灵一面挂着擦完脸的布巾,一面道:“那可不行,昨晚下了一夜的雪,路上都是积雪,万一王爷要过来,可如何是好?” 红梅被二人的谈话声吵醒,没好气道:“天寒地冻的,王爷才不会来呢!” 宫里无人不知晋王体弱多病,平日里几乎只在宁寿宫里待着,很少会外出。 她们刚来时还以为养性苑会是晋王常来的地方,毕竟这是宁寿宫里唯一的花园,可直至今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晋王也未曾露过面。 王兰兰觉得红梅说得有道理,更加不想出去,可到底是头一次存了这样偷懒的心思,她还是有些不安,起身叫住宋楚灵,佯装要下床。 “楚灵啊,我昨晚冻得腿有些抽筋,要不你等等我,等我收拾好了同你一起出去。” 宋楚灵拿起立在门边的扫把,朝她弯着唇角道:“你不舒服就多躺一会儿,不用着急。” 得了这句话,王兰兰动作顿住,待关门声响起,她又重新躺回床上,望着红梅惴惴道:“你说……王爷今日不会来吧?” 红梅翻了个身,连眼皮都没抬,直接道:“你放一百个心,王爷就算想要赏雪,也得等晌午之后了。” “是哦。”王兰兰彻底放下心来,闭上眼喃喃着:“连我都不想出被窝,更何况是王爷呢……”
第九章 这是今年冬日的第一场雪,从昨夜戌时开始,直到卯时才渐渐停下。 养性苑的石板路已被积雪覆盖,路旁各类奇花异草也被悄无声息地染了白霜,别说是品种,便是连花色也辨识不出。 宋楚灵穿着一双宫里发的棉鞋,刚绕到园子,鞋袜就已经湿了,足底隐隐传来一阵寒意。 她拿着扫把,将冰冷的手藏于袖中,摸着黑从养性苑的拱门处开始扫雪。 她动作麻利,目标也极为明确,不过半晌就将拱门到石亭处,清扫出一条路。 宋楚灵站在石亭里,将扫帚靠在一旁,用几乎冻僵的小手轻轻垂着后背。 此刻天色依旧昏暗,应当还不到辰时,她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那扇小窗,未见一丝光亮,便知王兰兰和红梅还在被褥中,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宋楚灵对他们的反应丝毫不觉得意外,别说是他们了,但凡是个长脑袋的奴婢,都不会认为养尊处优的晋王,会在这个时辰顶着寒霜跑到养性苑来。 可宁寿宫的这位王爷,却不是旁人,他的心思若当真这样容易被揣度,又怎会有一批又一批的宫人被调走。 宋楚灵眯眼望向沉沉天际,在看到朦胧的一道浅蓝色光晕出现时,她深吸一口气,平静的收回目光,拿起扫帚沿着清扫出来的路,从石亭中走出,随后来到花坛边的一棵树下站着。 四周静谧无声,偶有一阵寒风从耳旁呼啸,带下几片鹅黄的忍冬花瓣…… 李研向来眠浅,再加上一入寒冬,咳疾就会复发,不论喝下再多汤药,夜里也总要被咳醒几回。 昨晚便是这样,他咳醒了两次,再凌晨这次,他见进屋伺候的宫人肩头挂着雪花,才知半夜忽然落了一场大雪。 这是今年的初雪。 想到此,李研当即睡意全无。 身边熟悉他心性的宫人无人敢劝,只有将他从小看大的太监刘贵,在临出门时象征性劝了两句,李研没有说话,只是轻笑一下作为回应。 刘贵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推着他朝养性苑的方向走去。 李研体弱畏寒,这个时辰出门自是不敢马虎,他身披大氅,双腿上盖着一件厚厚的雪白狐裘,藏于氅内的双手,抱着一个烧得温而不烫的黑漆描金缠枝莲文手炉。 除了露在外面的脸颊略微有些发冷以外,浑身温热到手心甚至还出了一层薄汗。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有刘贵踩雪时发出的“咯吱、咯吱”声。 刘贵知道李研打小就喜静,走路时尽可能放缓脚步,可毕竟今日还是出来的太早了,此刻还未到宫人出来洒扫的时辰,便是他脚步再轻,踩雪的声音也会变得格外明显。 李研对声音极为敏感,当初他双腿不能下地走路后,一度是不愿意做轮椅的,后来皇上从民间花重金请了一位极其出色的木匠师傅,花了将近半年才打造出这样一副近乎无声的轮椅。 寻常的轮椅推动时总能发出难听的吱呀声,而这副轮椅的轮轴每日都要用油保养,两边的车轮是用上好的铁力木而制,十分结实不说,还用羊毛采包着厚厚的扬州木棉,如此一来,推行时发出的声音甚至比寻常人的脚步声还轻。 寝殿到养性苑顶多半盏茶的工夫,今日路上有雪,刘贵推的极为小心,等两人来到养性的拱门处时,幽暗的天际已经露出了些许光亮。 这丝光亮足以让人看到,就在不远处的那棵树下,有一个宫婢正在弯身洒扫。 可这丝光亮也仅限于此,无法让人看清楚那宫婢的神情与容貌。 除了守值的宫人以外,这还是他们一路上看到的第一个宫人。 身后踩雪的“咯吱”声不由顿住,刘贵正想询问要不要将那宫婢遣退,便听李研轻道:“无妨。” 刘贵应声,推着他继续朝前走,越过拱门,两人来到扫净的石板路上,那颇有些让他烦扰的踩雪声,终于没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李研眉心忽然蹙了一下,再次朝那棵忍冬树下看去。 忍冬树下,那小宫婢似是没有预料到这个时候会有人进来,她先是被身后的声音惊了一下,待转过身看到这两个身影时,略微一顿,立即朝来人的方向屈身行礼。 由于光线尚不够明亮,她没有看到刘贵朝她微抬下巴的示意,且又不敢一直朝那边看,硬是屈身在那儿杵了许久,最后还是刘贵实在看不下去,轻咳了一声,朝那小宫婢虚虚抬手。 小宫婢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可起身之后,她没有上前,也没有离开,而是拿着扫把继续清扫着身前的路。 这一切被李研看在眼中,虽是看不清那婢女方才神情如何,但根据她的行为举止,眼前莫名勾勒出一个女子形象,憨头憨脑的,与那孩童脚上的虎头鞋有几分相似。 昏暗不明的石亭内,无人发现李研唇角上惯有的弧度,比往日深了几分。 他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转而看向逐渐清明的天际。 从石亭的方向朝东边看去,日出升起时朝霞的光束正好会从阅世楼金色的琉璃瓦上渐渐探出,随后会穿过宁寿宫主殿,安寿殿,珍宝阁,宁安堂…… 最终,大片金晖将整个宁寿宫都笼罩在内,有一种令人会心旷神怡的美。 宋楚灵来养性苑的第二日就发现了。 那天她起的很早,来亭子里洒扫时便正好看到了一场日出,也就是那时她才忽然意识到,为何特意重建后的养性苑还不如御花园精致,原来它的美不在于石林堆砌,又或是树木繁茂。 它的美就是如此简简单单,却与宫墙习惯性的一切“刻意”美景,而显得格格不入,有着难能可贵的纯粹。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忽然对这个传闻中心性难测的晋王,又多了几分了解。 此刻,李研目光紧盯着微露的初日,而忍冬树下的阴霾中,宋楚灵的目光却一直落在他的身上。 不知过去多久,当园内的光亮已经足够看清人的面容时,李研才恍然回神,下意识就朝忍冬树下看去。 然而忍冬树下,空无一人,只有偶尔寒风吹过时带下的些许鹅黄花瓣…… 刘贵推着李研从养性苑里出来,刚走了四五步,便被李研忽然抬手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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