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罢,九弟,再不回我要挨骂了……” “不回!不回!我要去骑马!驾!驾!” 小孩赖在地上转了好几个圈,就是不起来。 他姐姐没办法,只得上前去拉他,那小孩坏得很,一口咬上她的手腕。 “啊!” 女孩疼得大叫,那小孩只是不松口。 沈葭心道岂有此理,撸起袖子上前就是一巴掌,打得那小孩眼冒金星,松了口。 “你没事罢?” 沈葭见那姑娘的手腕被咬出了血,掏出手帕要替她止血。 那姑娘却顾不上自己的伤,神态焦急地冲去弟弟面前,察看他被打的脸:“九弟,疼不疼啊?怎么办?” 小孩瘫坐在地,呆滞片刻,扯着嗓子“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他姐姐第一反应是去捂他的嘴,结果发现捂了也不管用,这小孩的哭声简直声震寰宇,能传出去二里地。 “你别哭……完了完了,脸上还有巴掌印……” 那姑娘简直六神无主。 沈葭估计她是哪个大臣的庶女,在家很不受待见的那种,而她这个九弟,一看就是正室生的,被宠坏了。 国朝嫡庶有别,嫡出子女就是比庶出子女高出一头,甚至对庶出子女任意打骂的都有,光沈葭知道的,就有陈幼沅那帮人,平日就对庶出姊妹很不待见,陈幼沅的庶妹在她面前,简直比奴仆还不如,她的东西也不允许庶妹用,连动都不能动。 沈葭倒没有什么嫡庶观念,金陵谢氏是个大族,亲戚关系盘根错杂,她表姐表妹、表兄表弟一大堆,从小不管是上学还是玩耍,嫡出庶出都是混在一起,犯了错都是一样挨罚,谁被欺负了,也是大伙儿一块去干架。 她不喜欢沈茹,背后的原因很复杂,倒与她庶出的身份没太大干系。 见这姑娘一副急得快哭出来的模样,沈葭生出一种保护弱小的冲动,安慰她道:“没事,家里人问起的话,你就说是我打的。” 那姑娘两眼通红,抬眸看她一眼,像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你……” 那头辛夷已经哄起了小孩,拿出食盒里的蜜渍莲子,哄道:“你看,这是什么?很甜的哦,你要不要吃……” 话音未落,那小孩一把打翻了她手中的小碟,莲子骨碌滚了一地,散落进草丛里。 杜若发出一声惨叫,心痛如绞:“你这小孩好坏!为什么要糟蹋吃的?!” 沈葭勃然大怒,心想这是本小姐辛辛苦苦做了三日的蜜饯,你一下就给推翻了,气得又要撸起袖子动手。 这次好歹被小孩姐姐拦住了,好言劝道:“这位姑娘,多谢你的好意,但你别打他了,他打不得的……” “是啊小姐,千万别动手了!” 辛夷一边劝着沈葭,一边还要安抚哭个不停的小孩,简直头都大了,转头看见杜若,又喊:“杜若!别捡了!掉在地上的东西脏了,不能吃!” 杜若将捡到的莲子在裙摆上擦了擦,一把丢进嘴巴里,冲小孩幽幽道:“再哭的话,半夜有鬼婆婆来抓你哦。” 小孩:“……” 小孩哭得更大声了。 沈葭终于不耐烦起来,吼道:“别哭了!再哭揍你!” 小孩止住哭声,安静了一瞬。 众人心中不由燃起希望的火苗,可下一刻,他哭得比之前更响亮了。 众人:“……” 哭声终于引来了大人,一列宫廷仪仗迤逦而来,刚才还哭得翻白眼的小孩突然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冲过去,扑进一名身披霞帔的妇人怀里。 那妇人大惊,搂着孩子问:“英儿,你怎么了?” 叫“英儿”的小孩嚎啕大哭道:“母后,有人打我!” 沈葭一愣。 母后? 那这妇人岂不是……皇后?她打的是皇子? 沈葭尚未反应过来,那妇人已经看清了自己儿子脸上的指痕,气得咬牙切齿:“谁打的你?!” 沈葭心道不好! 小孩从母亲的怀里抬起头来,稚嫩的手指头不偏不倚,指向她的方向。 “她!” 沈葭:“……” 上官皇后怒目望来,沈葭旁边的女孩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母后,都是芸儿的错,是芸儿没看好九弟,请您不要责怪……”她说到这里,想起还不知道沈葭的名字,“责怪这位姑娘。” “看好?”上官皇后冷笑一声,“你的意思,还是你弟弟的错了?” 怀芸一怔:“芸儿……芸儿不是这个意思……” 上官皇后已经懒得听她的废话,见沈葭还若无其事站着,登时大怒:“你是什么人?!见到本宫,居然还不跪下!” 其实沈葭只是一时愣住,反应慢了半拍,倒不是刻意心存不敬,被她一喝,立即就跪了下去,垂着头答道:“拜见皇后,臣女乃吏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沈如海之女,沈葭。” 上官皇后冷冷笑道:“我当是谁家的女儿,这么没教养,原来是沈如海的。” 沈葭捏紧拳头,眉眼间全是不忿神色。 她初到京城时,因为不懂规矩,确实闹过几场笑话,从此京中便流传沈阁老家的二女儿是个草包之类的话,沈葭虽表面装得毫不在意,实则每次听见这种话都会生气。 上官皇后问:“你为何要打我皇儿?” 沈葭刚想说话,就被一旁的怀芸打断:“母后,不是沈姑娘打的,是……是芸儿打的。” 沈葭惊讶地转头看她,没想到这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胆子也挺小,居然这么讲义气。 “你?” 上官皇后压根不相信她有这胆量,拉过自己身后的儿子,道:“英儿,告诉母后,是谁打的你?” “她,她打的我。” 小孩的手指头依然指着沈葭。 上官皇后怒不可遏:“你一介臣工之女,也敢打皇子?!谁借你的泼天胆子?来人!给我掌她的嘴,打到她认错为止!” 话音刚落,便有两名女官应声上前,抬起那蒲扇似的铁掌,就要往沈葭脸上打。 跪在后面的辛夷和杜若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护住沈葭。 怀芸哭了起来,膝行上前,边哭边磕头:“母后,母后,求您开恩,沈姑娘是无心之失,都是芸儿的错,芸儿愿代她受过……” 那边辛夷和杜若早被两个太监拉开,沈葭挨了一巴掌,这一掌下来火辣辣的,打得她的脸颊肿起老高,沈葭从未挨过打,这下疼得什么规矩体统都忘了,从地上跳起来就跑。 两名女官根本没想过她会跑,一时愣在了原地。 上官皇后怒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本宫抓住她!” 所有太监和宫女急急忙忙去抓人,沈葭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转身就跑。 她在园子里左奔右突,看得一干人都惊呆了,连怀芸都张着嘴忘了哭。 上官皇后见这些人追着她跑,愣是连她一片衣角都没沾着,气得喊道:“都别追了!将她围起来!” 一群人四散而开,逐渐形成一个包围圈,将沈葭围在垓心。 圈子越缩越小,眼见沈葭是逃不了了,谁知她忽然瞄准一个空子,竟弯腰从两名太监的空隙中钻了出去。 众人:“……” 沈葭得以脱险,还没来得及庆幸,结果一头撞进一具结实胸膛,撞得她两眼发黑。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雄浑的男子声音带着怒气自胸腔发出,振得沈葭耳朵发疼。 身后的人哗啦啦跪倒了一片。 小太监高声唱喏:“皇上驾到。” 沈葭捂着被撞疼的脑门,呆呆地抬头,看见了那天在太液池帮她摇船的老伯。 延和帝低头温和地问:“撞疼了没有?脸是怎么回事?” “你……”沈葭还处在震惊中,“你是皇帝?” “嗯。”延和帝淡淡道。 “……” 沈葭心想你居然是皇帝?!你是皇帝还帮我划船!你是皇帝还帮我划船去偷你的莲蓬!这是真的吗?但看大家都跪在地上不敢作声的样子,应该是真的罢?那我是不是也要跪一下? 沈葭双膝一弯,准备下跪。 延和帝却抬起手:“不用了,免礼罢。” 于是沈葭就直起了身体,其动作之自然,看得众人目瞪口呆,不约而同心想,让你免礼你还真的免礼啊!人家只是客气一下! 沈葭这时又看到了两个熟人,一个是那日在太液池边扶她下船的人,另一个就是给她送过荔枝的白胖太监了。 “是你。”沈葭看着胖太监道。 刘锦头戴刚叉帽,身穿大红坐蟒贴里,依然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像个大肚弥勒佛,道:“又见面了,沈二姑娘。” 延和帝让众人平身,上官皇后讲明了来龙去脉,他听完,转头问沈葭:“为什么打朕的儿子?” 沈葭道:“因为他咬人。” “咬谁了?” 沈葭指向怀芸:“她。” 延和帝看向自己的女儿,问:“芸儿,英儿是不是咬了你?” 怀芸站在原地,真是好生为难,承认的话会得罪皇后,否认的话,又对不起沈葭。 怀芸小心翼翼地瞥一眼上官皇后,见她眼底满是警告之色,顿时吓得不敢说话了,结结巴巴道:“父皇,我……” 延和帝已经发现了她手腕上的咬痕,还带着血,顿时暴怒:“怀英!” 九皇子平日最怕父皇,先前还像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此刻却被吓得像只小猫儿般揪着皇后的衣襟,躲在她怀里瑟瑟发抖。 延和帝最看不得他这副胆小懦弱的样儿,简直不像个皇子,怒意更是高涨:“上前来!朕问你,是不是咬了你三姐?!” 天子一怒,有如雷霆万钧,就连在场的成年人也后背冷汗直流,更别提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孩子,九皇子很快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紧紧抱着母后,不敢松手。 上官皇后心有不忍,劝道:“陛下,英儿他身体不好,禁不住吓,您有什么气,发作在臣妾身上好了,英儿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日后臣妾会好好教导他的……” “身体不好?” 延和帝厉声打断她:“碰上什么事,你只会这一个借口,他身体不好是小时候的事了,朕看他现在身体很好,能跑能跳,还会咬人!我大晋自立国以来,皇子三岁开蒙,五岁习经,他如今八岁了!年纪还小?钰儿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能跟着师傅学摔跤了,哪一次不是被摔得鼻青脸肿?朕就从来没见他哭过!” 上官皇后听他提起怀钰,神色微僵。 延和帝背着双手,烦躁地走来走去,虽然知道不该当着众人面数落皇后,让她没面子,但皇后有副孤怪脾气,话说重了,她受不了,说轻了,她又根本不往心里去,同你装糊涂。 他长舒一口气,看着妻子,目光难掩失望:“皇后,你是朕的皇后,也是一朝国母,英儿不仅是你的儿子,更是大晋的皇子!他体内流淌着太.祖爷的血脉,可你把他教成了一个只会躲在女人背后,哭哭啼啼的脓包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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