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沈葭不是那个人, 他就不要了,虽然被夫家休弃的女人一般都过得生不如死, 可他知道沈葭不会的,她一定会高兴地说“太好了”, 然后迅速打包行李回她的金陵,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延和帝问:“真想休?” 怀钰点点头:“真想。” 延和帝口吻自然,仿佛说起一件寻常家事:“那好罢,也不必如此麻烦,朕直接抄了沈如海的家,再将那沈葭打入诏狱,受尽十八般酷刑,最后押去西市凌迟处死,为你出一口恶气,你看如何?” 怀钰:“……” 延和帝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你一定在想朕是不是在开玩笑,对罢?钰儿,朕告诉你,天子言必行,行必果,从不打诳语,你一句话,朕现在就派锦衣卫抄了沈如海的家,怎么样?” 怀钰摸摸鼻尖:“还是算了罢。” 延和帝亲切地问:“不休妻了?” 怀钰一脸看破生死的神情:“不休了,凑合过罢,还能离咋的?” 延和帝起身笑道:“那走罢,去慈宁宫。” 怀钰不解圣上这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为:“去慈宁宫干什么?这个时辰皇祖母要歇了。” 延和帝走在前面,头也不回:“你媳妇儿在那儿。” - 沈葭一大清早地被叫进慈宁宫,本是太后为了询问她怀钰狎妓一事,她脑袋一根筋,竟然当着太后的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起怀钰来,听得前去请安的嫔妃们后背冷汗淋漓。 人家太后只是跟你客气一下,你还真说起怀钰的不好来了,谁不知道怀钰是老太后最疼爱的孙儿啊。 谁知太后不仅丝毫没有怪罪,反而跟沈葭站在同一立场,当怀钰跟在圣上身后进来时,她把孙儿训了个狗血淋头。 怀钰有心辩解,又跟老人家说不清楚,最后只得当着众人的面立了个毒誓,保证以后绝不狎妓。 太后这才满意,鸣金收兵。 延和帝难得见这混世魔王吃一回瘪,心中暗自好笑,对怀钰说:“好了,今日是归宁,带着你的王妃快回娘家去罢,朕就不留你们午饭了。” 他早就帮怀钰备好了回门礼,二人出了宫后,不用回王府一趟,直接驾着车往沈园而去。 怀钰难得没骑马,跟沈葭挤在马车里,两人还在因昨日的事闹着别扭,谁都不肯说一句话。 宫里的马车没有平时沈葭坐的宽敞,怀钰又生得人高马大,稍微一动,两人的膝盖就要碰在一处。 怀钰咳了声,掀开帘子,看外面的繁华街市。 兴许是想找个话题打破沉默,他看一眼沈葭,忽然说:“你倒挺会告状的,皇祖母从来没说过我一句重话,今日倒为你破了次例。” 沈葭:“???” 沈葭怒道:“你什么意思?说我胡说八道倒打一耙?难道我说的不是真话?” “我不是那个意思!”怀钰懊恼地抿了抿唇。 沈葭别过脸不肯搭理他。 怀钰突然就生了口恶气:“光知道告我的状,怎么不说说你昨日上演全武行的事?” 沈葭气得扭头:“我不光昨日上演,我今日也要上演!” 说完便一爪子挠过来,怀钰没个提防,一下被挠了个正着,脸上挂了彩。 怀钰勃然大怒:“沈葭!你敢打我!” 沈葭道:“打你怎么着?” 怀钰道:“你个泼妇!” 沈葭啊啊叫着扑过来,怀钰急忙躲避,二人在不大的马车空间内你来我往,怀钰本可一招制住沈葭,但他信奉好男不跟女斗,所以防多攻少,反而吃了不少闷亏。 马车外的辛夷听着这动静,忍不住问:“这又是怎么了?” 杜若嘴里含着糖,见怪不怪地说:“打架呢。” 马车终于停在沈园门口,怀钰挂了满脸的彩,忍无可忍地吼道:“沈葭!我迟早要休了你这个泼妇!” 沈葭气得冲下马车,边走边回头嚷:“休就休!我先休了你!” “你要休了谁?” 沈园大门内,一堵刻着仙兽海马浮雕的照壁前,青衣男子长身玉立,回身笑着朝她望来。 他头戴纱冠,手执素扇,周身虽无多余装饰,气质却浑然天成,恍如世间一块不可多得的美玉。 沈葭愣了又愣,站在原地不敢动。 男子笑问:“怎么,不认得我了?” 沈葭激动地大叫一声,飞奔过来,一头撞进他怀里,抱着他喊:“舅舅!” 进门的怀钰见了这幕,脚步微顿。 男子正是沈葭的舅舅,如今谢氏商行的大东家,姓谢,单名一个翊字,字良卿。 谢翊拿扇柄敲了敲沈葭的肩头,道:“都是嫁了人的大姑娘了,还动不动就要抱,松开。” 沈葭不好意思地放开了手,只是寸步不离他身边,舅舅长舅舅短的,眼睛晶亮,像只好不容易等到主人回来了的小狗。 怀钰上前,一声不吭地拱手行了一礼。 谢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问:“你该叫我什么?” 怀钰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舅舅。” 谢翊这才点头。 沈葭还在旁边喋喋不休地问:“舅舅,你什么时候来的?吃了饭没?我成亲你都没来,我给你写了信,你收到了吗?这次来给我带礼物了吗?舅舅,我想死你啦!” 说完又想扑过来撒娇,谢翊用扇柄抵着她额头,笑道:“你哪儿来这么多问题,先陪我去给你娘上柱香。” 他又转头对着怀钰:“你也来。” 沈氏祠堂外,古柏参天。 谢翊洗净手,扫视了眼供桌上林立的牌位。 沈葭侍立在旁,将巾帕递给他擦手,说:“没有那个人的,他不敢放。” 三年前孙氏病逝,棺柩在杭州西湖下葬,灵位却被沈如海设在了祠堂,谢翊来京探望沈葭时,发现一个姨娘的牌位竟然敢跟他姐姐并立,当场雷霆大怒,险些一把火烧了沈氏祠堂,从此沈如海就把孙氏的牌位单独迁出,设在了一个佛龛内,不与谢柔的牌位放在一起。 谢翊接过沈葭递来的线香,虔诚地拜了三拜,将香插进香炉里。 他之后,怀钰也上了三炷香。 沈葭有一肚子的话想跟舅舅说,只是碍于怀钰在场,不好说出口。 谢翊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道:“有什么话,等我见过了你父亲再说。” 他来沈园一趟,还没见过主人沈如海,第一件事就是来祠堂祭拜亡姐。 沈葭显然是习惯了舅舅的行事作风,并不觉得不对,点点头:“那舅舅你快去罢,我等你。” 谢翊却没急着走,而是看着她问:“珠珠,想回金陵吗?” “!!!” “我……”沈葭先是按捺不住的激动,紧接着又变得迟疑,“我爹不会同意的罢?” 谢翊轻蔑地嗤了声:“什么时候轮到他做主了,你只用回答,想还是不想?” 沈葭呆了呆。 怎么会不想回去呢?从来京城的第一天她就想,做梦都梦见自己回了金陵,和表兄妹们外出游玩,只是梦一醒,只能摸到两手的泪水。 沈葭这回没有犹豫:“想!” 谢翊点头:“好。” 他又看向怀钰,问:“你呢?去不去金陵?” 怀钰愣了愣,道:“听舅舅的。” 谢翊满意地点了点头,去找沈如海了。 他走后,怀钰才偏头问沈葭:“你舅舅是什么意思?他说去金陵就能去?” 沈葭看他一眼,道:“当然啦,我舅舅说到做到,没有他不能做到的事。” 她说这话时眼底孺慕之意闪动,显然是非常崇拜她的舅舅,怀钰不知怎么有点不爽,胃里冒酸水。 以前就常听沈葭说起她的舅舅,怀钰也对这位谢氏商行的大东家略有耳闻,只是今日一见,没想到他会如此年轻,瞧着像不过三十。 怀钰皱眉道:“你都多大了,看见舅舅还要抱,男女有别你懂不懂?” 沈葭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 兴许是地处南方,吴越之地,谢家人都沾了些古越遗风,骨子里比较奔放,不像京城人这般拘谨,谢柔在沈葭小时候就常将她抱在怀里亲吻她,沈葭都八九岁大了,还像个猴儿似的跳到谢翊背上,让舅舅背她。 - 也不知谢翊怎么说的,到了午膳时,沈如海果然“同意”沈葭回金陵祭祖,只不过,面色有点难看。 沈葭差点跳起来欢呼,又听沈茹居然也要跟着去,脸就拉下去了,刚想说话,却被谢翊在桌下踢了一脚,沈葭只得闭嘴。 用完饭,沈如海也没了待客的心情,只叫了陈适去他的书房喝茶。 同样是女婿,怀钰不被岳丈待见,也不在意,带着观潮在沈园里乱逛。 沈葭终于找到和舅舅单独相处的机会,拉着他去自己的听雪阁喝茶。 经过一条抄手游廊时,迎面撞见沈茹,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廊下逗弄一只关在笼子里的画眉鸟,侍女玲珑没跟在身边,李氏也不在,据说是告老还乡了,这倒是奇怪,怎么在沈园时不提出来,偏偏等沈茹出阁了才回乡? “七爷。” 沈茹屈膝福了一礼。 谢翊在家中行七,金陵的人大多称他“谢七郎”,商行的人则喊他“七爷”“东家”。 按理沈茹应该跟着沈葭喊他舅舅,但沈茹却生分地喊他“七爷”,谢翊不用想都知道是沈葭不让她喊,他这外甥女打小心眼就小,占有欲很强,自己的东西,别人碰都不能碰。 谢翊受了这声“七爷”,又道:“前几日大小姐大婚,谢某没能赶上,路上带了点礼物,已派人送去了你的院子。” 沈茹苍白的脸颊渗出点血色,垂着头柔声道:“多谢七爷。” “不必客气。” 谢翊颔首点头,和她擦肩而过。 沈茹回头,目送他和沈葭离去,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她也没有收回视线。 一道清润的男子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夫人还要看多久?” 沈茹蓦然回神,像受了惊的兔子,后背汗毛直竖,急忙躲去一旁。 陈适直起身子,面带不解地问:“夫人为何如此怕我?还是觉得我……” 他停顿片刻,眼底笑意闪动,嘴里冒出两个字:“恶心?” 沈茹紧紧攥住手帕,怯声道:“陈公子……” “该唤我夫君才对。” 陈适温和地纠正她,走到她面前,轻轻抬起手。 沈茹吓得面色惨白如雪,下意识护住脸,浑身发抖。 然而陈适只是替她正了正发髻上那支金钗,兴许是怎么弄都觉得别扭,他干脆将发钗拔下来,重新插进发髻里。 做这些事时,他的动作很温柔,就像一个体贴温存的丈夫。 插好发钗,他抬起沈茹的下巴,一边检视效果,一边道:“夫人,你该不该谢我?如果不是我向岳父大人提议,一起去金陵祭拜你的嫡母,夫人怎会有机会接近你的心上人呢?此次南下路程遥远,少则二三月,多则四五月,请夫人万万把持住自己,莫做出令为夫为难的丑事,毕竟你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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