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云简不答,将她放回了水中。 崔幼柠愣愣地看着他欺身而下,看着他分开自己,听着他哑声在耳边保证:“只磨一磨,别怕。” 此刻的崔幼柠比之前所有时刻都柔软妩媚,宁云简的眸色越来越深,愈发肆意。 崔幼柠摇晃哭颤,忽在某一时刻突然噤声,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乍然被柔软热意包裹,宁云简浑身僵住,心虚到不敢抬头。
第25章 天幕 丢魂失神之际不慎进了一寸, 到底是将错就错,还是撤离? 宁云简心中头一回生了茫然,心脏狂跳如雷, 浑身血流下涌, 纤羽般的眼睫轻轻颤着,落下一弯阴影,叫人瞧不清眸底的情绪。 今日天阴, 此刻浓云被风吹动, 将下弦月遮掩了一半,漫天星子稀疏不明, 只有岸边四角的灯笼可驱散这沉沉夜色。 良久, 宁云简看向崔幼柠,低头贴了贴心上娇娇的脸, 眸中带着乞求与希冀,小心翼翼唤她:“阿柠。” 崔幼柠垂着眼, 攥紧了他浸湿的衣袍, 很轻很轻点了点头。 宁云简的眸色瞬间一暗, 仿佛将天边夜幕盛入眼底。 崔幼柠被抱去另一个角落, 她本不愿,因着这里的灯笼最亮,什么都能瞧得清清楚楚, 可面前男人嘴上依从,行动却强势霸道。 恰如此刻, 宁云简温柔哄着她,一遍遍唤她名字, 将深藏心底的爱意全部说给她听,实际却如愈发狂暴的山风, 吹动得林叶哀吟不绝。 天与竹林在眼前摇晃得越来越厉害,恍惚之际,她在自己愈发压抑不住的嘤咛中听见宁云简问自己:“阿柠,朕在做什么?” 做什么? 见崔幼柠已然被自己凿得没了思考的能力,宁云简低低一笑,没有为难她,只掰着她的脸让她看着清澈温泉:“看这里,看清楚,你便知晓了。” 猛烈山风从戌时一直刮到深夜,又在屋中起了一回,持续到天边微亮方停。 崔幼柠到翌日傍晚才醒,一睁眼便对上宁云简那张眉梢含春、神采焕发的脸,不禁呆了呆,尔后羞红了脸,愤愤转过身去。 因着被他折腾了一整夜,连翻身这个简单的动作都疼得她眉头皱起。 宁云简上来从后拥住她,崔幼柠瞬间觉得熟悉,想起昨晚某一回也是如此,生怕下一瞬宁云简便要抬起她的腿,立时往里缩了缩,离开他的胸膛。 他却又黏了上来,直至崔幼柠避无可避,方笑着贴在她耳边轻哄。 餍足之后的男人真是要多温柔有多温柔,那一句句甜腻的话不似能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这还是那个清冷肃然、端方含蓄的宁云简吗?崔幼柠在心里怔怔地想。 就在她愣神的当口,宁云简细密的吻已然落了下来,嘴上还要一遍遍说着:“朕爱你,阿柠,朕好爱你……” 他在心里着了魔般地想:他的阿柠怎会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恰好长成自己喜欢的模样?轻易便勾起他的瘾。 崔幼柠啜泣着承受他愈来愈重的吻,哀求道:“我还伤着,你容我喘口气,不然你明日蛊毒发作,我便帮不了你了。” 宁云简其实没想真对她怎么样,闻言心神俱荡:“明日你还愿让朕碰?” “那是自然。我怎能不管不顾,任你独自熬过去?” 暖意和甜蜜瞬间盈满宁云简整颗心。他安安静静拥着崔幼柠,闷在她颈侧低低“嗯”了一声。 宁云简之前因她而在南阳逗留了好几日,如今又在秋水台停了一日,崔幼柠有些忧心国政,若非他身中蛊毒,定要劝他先行返京。 他柔声安慰:“朝中有首辅和镇国公坐镇,不会有事。” 还有句话宁云简没说,这一年自己日夜勤政,重臣已从最初追随明君的狂喜激动之中反应过来,深忧他的龙体,提过多次要他歇一歇。 崔幼柠听了宁云简的话后心头稍定,将身子转回来,瞥见他头上的白发,忍不住问道:“你先前说在南阳夜夜忙到子时,那在宫中呢?每晚几时歇息?” 宁云简犹豫一瞬:“戌时。” 崔幼柠无声看着他。 宁云简顿了顿,改口道:“亥时。” 见崔幼柠俏脸染上薄怒,他垂下眼眸,终是说了实话:“子时。” 崔幼柠怔了许久,涩然道:“那你何时起的?” 宁云简握着她薄肩的力道稍紧:“卯时之前。” 那岂不是至多只歇三个时辰?甚至或许只有两个。 崔幼柠瞬间哽咽:“你当真不要命了吗?” 宁云简沉默良久,低声道:“朕睡不着。” 也不敢停歇。 每每闲下来,崔幼柠娇俏的模样和去年大火后那具焦尸就在他脑中交错浮现,令他即便不是在蛊毒发作的日子也剧痛难忍,只得伏首于御案前,用忙不完的政务麻痹自己。 宁云简凝望着崔幼柠微红的眼睛,声音微哑:“朕以后会爱惜自己。” 阿柠既回来了,自己是该慢下脚步,若再像从前那般不顾身子扑在国政上,定会短寿。 他想活久一些,与阿柠白头到老。 * 用过晚膳,祁衔清走进正屋,附在宁云简耳边压低声音禀报:“陛下,裴文予说要见您。” 宁云简看了眼对面身旁坐着的崔幼柠,并未避开她,用寻常音量回道:“不见。” 崔幼柠一听便猜到了祁衔清说了什么,对上宁云简状似镇定的目光,她落下一颗白子,轻声催促:“该你走了。” 宁云简紧绷的下颌瞬间一松,唇角微扬,瞥了眼棋盘,随即执棋而下。 待这盘棋走完,宁云简望着心神不定的崔幼柠,忽而开口:“你对他仍觉愧疚,是不是?” 崔幼柠瞧不明白宁云简此刻是不是在生气,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你觉得他本是良臣,是因为你才走到今天这地步,是不是?” 崔幼柠忐忑点头:“嗯。” 宁云简指节在棋盘上轻扣几下,缓缓道:“那你想同他说清楚吗?” 崔幼柠犹豫许久,正想说不必。裴文予先前眼露杀意,显是已变了心性,自己绝不能再去见他,免得让他的执念越来越深。可她脑中却在此时重重一震,神识仿若被一只手抓住,耳边又听不见了,嘴巴不受控地说了句:“可以去吗?” 宁云简听了她的回答后思忖片刻,心知裴文予决计听不进去她的话,却担心崔幼柠会一直惦记此事,又怕裴文予若真的一世执着,她会后悔没有出言劝过。 更怕她会觉得自己心胸狭窄。 宁云简虽不愿承认,却也知晓,此刻面前之人已非当初的阿柠了。 若是曾经那个行事果决的阿柠,在知晓裴文予执念如此之深后,便绝不会想要再见他,以免令其希望复燃。 当时的阿柠,可是性情刚烈到能对着她生父高喊“女儿悖逆父亲是不孝,但父亲以肮脏手段谋害构陷储君,实乃不忠不义、愧对门楣、枉为人臣,不若父亲与我一并去向列祖列宗请罪”的。 她十四岁时就是因着这番话,才险些被乱棍打死在崔氏家祠中。 也就是在那一日,他彻底动了心。 忆及当年那个身量娇小却极为倔强的她,宁云简不由晃了晃神,胸间泛起阵阵酸涩。 那时他因阿柠是崔氏女,拒了她近十年,每每看到她便挪开目光,留给她的多是背影,如今他做梦都想再见一见那个明艳爱笑、勇敢执着的阿柠,却做不到了。 宁云简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柔声道:“朕陪你走一趟。” 裴文予被关在一间客房中。宁云简不欲在吃住方面折磨人,是以此地虽远比不上正屋,但也算宽敞舒适,桌上还摆着内监给他送的饭食,有荤有素。 宁云简带着崔幼柠坐在裴文予对面,为确保无虞,让两个侍卫守在裴文予身后以便随时将他制住,长桌左右两侧亦站了两排侍卫,又命祁衔清站在崔幼柠那侧。 裴文予的目光追逐着崔幼柠,眼神哀伤至极。 宁云简顿觉不适,强自忍耐,靠坐在圈椅上,冷冷看着对面那人。 要杀裴文予容易,可若惹得阿柠怜惜他,甚而在心里偷偷念他一世,未免太得不偿失。 不若让裴文予安宁一世,阿柠知他过得不错,便能放下心来。 只是听裴文予哽咽提起过往,对着崔幼柠一遍遍说自己有多喜欢她,宁云简终是有些憋闷,在心里默默想着定要在送裴文予去江南前着人打他一顿。 他将目光从裴文予身上挪开,偏头去看身侧坐着的崔幼柠,却见她正凝望着裴文予,脸上一点点浮现动容之色,须臾,两行清泪蓦地从她白皙光洁的脸颊滑落。 仿若一柄利剑直直穿入胸膛,宁云简如玉俊颜霎时变得惨白。 他猛地攥住崔幼柠的肩,迫使她侧过头看着自己,声音微颤:“阿柠?你……你这是何意?” 见崔幼柠不答,宁云简心中慌乱愈盛,再也不想叫她留在此处,立时拽着她往外走。 宁云简此刻恨透了自己。 他好不容易才重得阿柠,为何要强装大度? 不如当个位高权重的妒夫,让阿柠与那人永远别再相见,也好过现在心碎欲死。 宁云简刚将阿柠拉至门前,就听后面传来裴文予泣血般的一声:“幼柠!” 他眼睁睁看着崔幼柠停步回头,瞬间心如刀绞,欲将她扯离,却被她用尽全力挣脱。 他怔怔看着她的背影。 就在昨晚,他还在与阿柠做着男女之间最亲密的事。阿柠那时虽娇声轻泣,却一直在迎合他。 如今一见裴文予,便甩开了他的手。 宁云简想起去年七夕她与裴文予说笑同游,想起她写的遗书,想起前几日她因为自己要杀裴文予而毫不留情地扇了他两巴掌。 他只觉整颗心都被面前之人掏出揉碎,疼得几乎站不住,勉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扣住崔幼柠的手腕,几乎是在乞求:“夜深了,同朕回去安歇。” 崔幼柠又开始挣扎,冷声要他放手,宁云简紧紧攥着她不肯松开,却见她扬起左手,狠狠朝自己扇来。 在肖玉禄和屋中侍卫含怒的惊呼声中,宁云简身形未挪动半分,任凭那只纤手扇落。 他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痛觉,因为那样狠的力道落在自己脸上,却感受不到半点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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