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就知道,那个桀骜的青年将军,绝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魏帝今年四十又七,年纪比她大上两轮有多,喜怒不定,还有怪癖,若真是那么好,为什么南唐皇帝不让自己亲生女儿过来?大义凛然的公主留着南唐李氏的血脉,不比她这个外人可靠?反而指望用蛊毒与微末情谊来掌控她,真可笑。 看铜镜里那个明艳的身影久久没有说话,绛珠挽好发髻,默默替她簪了支珍珠步摇。 阮阮“啪”的一声将鎏金铜镜倒搁在了妆台之上,因得起身有些急,袖角不小心勾到了铜镜边上的花纹,一个转身铜镜便滑了出去,眼见着这一下得砸在地板之上,好在绛珠眼疾手快一把给稳稳接了住。 若非常年训练,不可能有如此快的反应与身手,阮阮的目光自她的手移到了脸上,浅浅笑了起来,“你说得对,既来之则安之,我会小心维护两国邦交的,内事处的嬷嬷们到了么?让她们进来吧。” “应该快到了,奴婢去看看。”绛珠垂首,放下铜镜规规矩矩退了出去。 没多久,珠帘微动,绛珠有些神色紧张的引着两名年纪稍大的嬷嬷进了来,为首那人有些面熟,阮阮记得她,是皇后身边的人。 秋嬷嬷进了内殿,朝着妆台前的阮阮略略行了一礼,说明来意。 “宸妃娘娘,皇后娘娘听内事处的回禀,说您各项礼仪规矩都学的很好,特派老奴来通知您一声,以后这些课业都可以停了。” 阮阮站了起身,朝着天枢殿的方向遥遥福了一礼,“多谢皇后娘娘。” 若只是这件事,让内事处的人传个话就行,着实没有必要派自己的心腹过来,看秋嬷嬷似有话要说,她又问:“辛苦嬷嬷跑这一趟,可是皇后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眉如远山,眼带秋水,秋嬷嬷心下暗叹,倒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物呢。 “回宸妃,皇后娘娘确实有东西跟几句话让老奴转交于您,只是......”她看了眼四周,欲言又止。 这是要单独跟她说的意思?阮阮使了个眼色,绛珠虽不满,但却不敢有任何异议,只能闷头领着小宫女们退了出去,方才跟秋嬷嬷一同进来的那个宫女,小心将手中的托盘放至边桌上之后也跟着退了出去。 小小的托盘覆着锦布,也不知到底装的是何物? 秋嬷嬷并没有让她等太久,眼见着殿内只剩下了她们二人,她站至边桌一旁伸手示意。 “宸妃,此乃皇后娘娘所赐,还请您亲自将锦布掀开。” 阮阮有些不明所以,但她还是照做了,在黑绸锦布被揭开的那一刻,托盘上的东西展露无疑,尽管心里有些猜测,但看见这些东西的时候还是有些讶异。 她没有掩藏自己的意思,秀眉微扬看向对面,“嬷嬷,这些是......何意?是皇后娘娘有什么指示吗?” 秋嬷嬷没有错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诧,心中满意极了,她就知道既是来和亲的,两边的人事嬷嬷都该教过,这宸妃对男女之事多少知道一些,那就很好办了。 “娘娘,此处只您与老奴二人,老奴就明言了。” 秋嬷嬷躬身,目不斜视:“这里是一套玉势与皮鞭,至于用途,陛下来了您自然就会知道,这里老奴就不多言了,只接下来的话,皇后娘娘特意交代的,还请您务必记在心上。” 这东西阮阮不是没见过,但像这样一整套花样百出的,还真是......等等,魏帝那老头喜欢用这? 她虽长于勾栏,但妈妈想着奇货可居,从未真正让她接触过这些,故像这样被陌生人大剌剌摆在眼前的时候,她的脸还是烧得慌,不是因为羞涩,更多是羞愤。 努力压下心中的不适,阮阮声音低低的,“嬷嬷请说。” “宸妃,您虽还未举行册封仪式,玉碟也未进宗庙,但陛下是亲自下了旨意的,其他也不过是过场,等陛下秋狩回来,只要他开心,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过来看您,听闻南人女子娇弱羞怯,这是您的福分,届时可千万别慌张恐惧惹了陛下厌弃。” 这番话说得奇怪,阮阮面色有一瞬的不自然,但很快调整了过来,轻轻“嗯”了一声。 秋嬷嬷眼睛毒辣,怎么会错过这一幕,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继续:“您听好了,陛下九五之尊,乾纲独断,最忌讳的便是有人忤逆,尤其是如今龙体有碍,房中事颇为焦躁,最喜借助外物,玉势只是其中之一罢了,一切全凭陛下兴致,发生何事切不可外传,这里是娘娘为您备下的外伤药,都是顶顶好的,到时候还请您务必多担待些,千万别触到陛下的逆鳞。” 阮阮有些不明所以,但心里禁不住有些犯嘀咕,因得心中对这事有抵触,她并不愿意深想,于是很快回道,“我明白,多谢皇后娘娘指点。” 秋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看这样子心里便有了数,看来还没完全明白,不过没关系,她还可以再加把火,“宸妃,话与东西既已带到,老奴就回去复命了。” 阮阮颔首,并未多留。 翌日一早,方才用了早膳,青芜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额头还带着晶莹的细汗。 “怎么了?跑成这副样子?这两日嬷嬷罚你还不够?”阮阮捏了捏眉心,“宫里规矩严,你多跟常嬷嬷和绛珠学一学。” 青芜不是个精明利落的丫环,很多时候甚至有一些咋呼,胜在忠心与实诚,两人又有一起患难长大的情谊,阮阮对她总是额外多一分纵容,只是如今进了宫,她这性子还是得拘一拘磨一磨了。 “娘娘......”青芜大气都未喘匀,尽量压低了声音,“您不知道奴婢听到了什么,是关于陛下的,哎呀,您可一定得小心了。” 摩挲着莹白药瓶的手一顿,阮阮将药瓶放了回去,尽量让语气听着淡淡的:“哦?怎么说?” 一想到那些隐私,青芜有些急,她重新确认了一遍殿门及四下无人,这才附耳过来,“您不知道,魏帝陛下......魏帝陛下有疾!” 昨日秋嬷嬷已经暗示过了,阮阮不想她做无谓的担心,尽量让语气听着轻松些,“这不是更好?他若有疾,最好是一点都不行,这样也许就不会宣我伺候了。”若是有选择,谁乐意对着一副年老色衰的身体,想想就...... “不是的姑娘,您不知道,陛下他不仅仅是有疾,他是有奇怪的癖好!”青芜快哭了,急得跺脚,“奴婢打听过了,应该是真的。” “陛下年轻时也算是龙精虎猛,像现今的几位殿下,都是相继出生的,但您可曾注意到,自四殿下之后,这宫里已经许久未曾有孩子出生了?” 这倒是事实,阮阮菱唇微抿,按照魏帝的年纪,拓跋纮出生的时候后,按理说他还是正当年的,之前每年都有不少孩子出生,没道理突然就没有了。 青芜跺脚,尽管压低了嗓子,但还是隐藏不住的气愤,“不仅仅这,奴婢打听了一下,北魏宫里侍寝的嫔妃宫人,但凡受宠的,没一个活得长的。” “听说是当年打仗的时候,陛下被伤了子孙根,但是您也知道,男人对这些事情特别看重,尤其是皇帝,就更接受不了了,因此仍旧照例宣嫔妃侍寝,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就这倒也罢了,可是次次都还是不行,人就有些变了,会想些其他奇奇怪怪的办法。” ! 她欲言又止,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愤怒与担忧,这番话信息量很大,阮阮花了好长时间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之前在春风坊,她虽未接触,但也是见过一些事情的。 青芜生怕她不懂,提醒道:“当初咱们才到春风坊的时候,妈妈给您拨的那个小院子,之前住的那个秋意姐姐,当年也算是坊里红极一时的人物。” 当初承恩侯世子千金为秋意赎身,才子佳人一度是东都一段佳话,但阮阮记得秋意后来又回过春风坊,哭着跪着求妈妈收留,只因为那承恩侯世子于房事上有某种“怪癖”。 她已经是侯府的人了,妈妈当然不敢再收留她,秋意被带回去之后,没多久就听说被病逝了,但阮阮知道她不是病逝的,因为她见过她的尸体。 勾栏有勾栏的规矩,尤其是像春风坊这样势力盘根错节的地方,女人的身体就是财富,买卖可以,但谁想破坏这摇钱树,几乎是不被允许的,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或许也有警告她的意思,秋意的尸体是妈妈带着她去收的,当时阮阮着实被惊吓到了,因为那尸体平时露出来的地方与被衣衫遮盖住的地方就像两个人的。 为人所见的地方完美得就像瓷器,而不被人所见的地方,白腻的肌肤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无数,有已经愈合的,变成了粉红的疤,也有刚伤的,暗红恐怖,深深浅浅大小不一的伤痕,能看出来的有烫伤鞭伤,不能看出来的还有许多,尤其是玄圃附近。 阮阮倏地明白过来,为何冯皇后会命秋嬷嬷送这些东西过来,还特意暗示让她服从,不要乱说话,她也突然想到为什么清河公主要死要活不愿意来和亲。 她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青芜原本就心中着急难受,这会儿见自家主子样子,更是六神无主了,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魏帝说不得这两日就要回行宫了,该怎么办啊姑娘?” 青芜原是眼泪包包的看着阮阮,片刻后眼神却突然变得决绝,“姑娘,不管何时何地,奴婢一定会陪着您的,若是可以,奴婢愿意......” 两人说是主仆,实则说是姐妹也不为过,这么多年相依为命,她虽不算聪明,但胜在比谁都可靠,不然当初也不会独独挑中了她带她走。 指甲紧紧攥进掌心,阮阮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你放心,这事我心里有数,会处理好的。” “当真?太好了。”青芜抽了抽鼻子,自家主子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 阮阮“嗯”了一声,当即下了决定,顺手将木施架上的斗篷拿了下来裹上。 “我要出去一趟,若有人过来,你就照旧说我不舒服,已经歇下了。” 青芜立马点头,指了指隔壁表示她知道,尤其是绛珠,阮阮满意地自后殿退了出来。 很显然这些人都在利用她,把她当成一颗被随意操控的棋子,她其实是有些叛逆的,越让她做什么,她越不会做,反正已经被摆上了祭台,她必须给自己杀出一条路来,哪怕是与虎谋皮。 与此同时,拓跋纮矗立在靶场上,一边饲喂着迦楼罗,一边等着某人的到来。 作者有话说: 【注:圣旨有参考百度】 入v了,感谢大家支持,老规矩有红包奉上哈。 预收下一本古言《长兄》现言《头条爆炸》撒泼打滚求支持哦,姐妹们的关注就是我源源不竭的动力,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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