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真是让人哭笑不得,阮阮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去捧矮几上的食盅,“陛下说笑了,先喝点粥吧,不然该冷了。” 为了掩饰心中那奇怪的热,打开食盅的盖子,她舀了勺粟米粥喂到了他的唇边。 拓跋纮张嘴,怔怔看着她,将米粥咽了下去,“朕说的是真的。” 他的眼神太过炽热,阮阮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回应,只能闷头喂粥。 她的态度已经转变了很多,拓跋纮也不想逼她太紧,于是换了个话题。 “你的那两个婢女已经找到了,那个叫绛珠的死在了战场上,另一个叫青芜的伤得有些重暂时昏迷着,但朕已经命医官诊治过了,应该过两日就能醒了。” 毕竟相处了那么久,听得这个消息,阮阮还是有些伤心,拓跋纮捏了捏她的手,“你不用难过,那个绛珠并不是什么好人,你还记得你的马受惊差点把你颠下来吗?就是她射的,还有一件事,朕觉得你应该知道。” 他顿了顿,“虽然朕从未避讳,但外人怎么会知晓宫廷的事情,更何况隔着千里万里,你以为南唐李策是如何知晓我跟你之间那些事情的?” 阮阮深吸一口气,“是绛珠......” “你早知道她是李策派来的间谍?” 拓跋纮颔首,“没错,朕早就知道,是故意让她把消息放出去,配合崔进带回去的消息,李策从前就对我大魏多有忌惮,知道了怎么可能无动于衷,所以在陆璋请求带你回南唐的时候,与他一拍即合。” 调羹“啪”的一声被搁在了碗底,阮阮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虽然她隐隐约约有些猜测,但一直不敢相信,此时听他这么一说,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下去。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策愿意以公主之尊接你荣归故里,担心朕拒绝,甚至不惜赔上了三座城池,加上之前的三座,其实是六座,这六座城池虽然明面上归了大魏,但其实有一个问题。” 拓跋纮安抚一般揉了揉她的脑袋,“他们之所以愿意这样割城,是因为真正的落雁关在他们手上,此关在,大魏南下仍旧有天阻,那几座城池其实无关紧要。猜猜看陆璋想要接你回南唐,答应的交换是什么?” “是你的命。”阮阮虽然不懂局势与国情,但他这么一说,她很快明白过来。 拓跋纮微笑着颔首,“没错,李策登基之后,视朕为虎狼,一直担心朕举兵南下,所以以接你回南唐为由,明面上是三座城池,但其实是开出了一个朕无法拒绝的条件——落雁关,他赌朕一定会跟着你们出关。” 阮阮垂眸,“所以,你根本就没有真的想过放我走?” 拓跋纮咳嗽起来,因得胸口有伤,咳得很是压抑,脸都给憋红了,阮阮犹豫片刻,还是倒了杯水,让他枕着她的手臂坐起来,一边喂水一边给他顺背。 半晌,拓跋纮才恢复了气息,道了声“是”。 他这般坦诚,倒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看她沉默,拓跋纮有心把事情解释清楚,“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阮阮抿唇,“你明明可以找人代替的,为什么要亲自冒险?” “朕若不亲自出马,李策不会出动南落雁关的守军,不能把这件事推到南唐身上,届时朕就白费心思了,而且......” 拓跋纮看着她,目光灼灼,“朕也放心不下你。”李策在赌,他又何尝不是在赌,拿自己的命,赌彻底拿下落雁关,赌她的心。 这话让阮阮有些不知所措,很奇怪,从前他若是这样说,她肯定会讽刺回去,但是现在,她竟然会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拓跋纮自然也感觉到了她的变化,拉了她的手放在心口,他要让她直面自己的心。 “该朕问你了,阮阮,那个时候如此危险,你大可以与他们一道或者是趁机逃跑,为什么要大声提醒朕他们的袖口里有火铳?” “为什么挡在朕的前面?” “是害怕朕会死吗?” 他每问一句,便近一分,阮阮下意识后背往后靠,但是后面根本就没有东西支撑,差一点她整个人都往后仰去,好在拓跋纮眼疾手快,一把将她给拉了回来。 但因得受伤力气没有把控好,用力过猛,阮阮整个撞到了他的胸口伤处,他整个人都颤了下,痛嘶出声。 因得伤口隔一段时间就要换药,他只松松套了件外袍,此时衣襟松散了开,殷红的血迹自纱布绷带上渗了出来,阮阮惊呼,“你出血了?” 她猛地站了起来,转头就想去唤医官,却被拓跋纮给拉了住。 “别去,朕没事,只是撞了下,也差不多到换药的时候了,你来就行。” “我?”阮阮低头咬唇,有些不好意思,“要不还是医官来吧,他们也专业一些。” 拓跋纮顺手将外袍扔在了一边,就势双臂一敞半靠在迎枕上,“都这个时候了,他们这两日也辛苦就别去叫了,你又不是没给朕上过,怎么?始作俑者还害羞?” 阮阮脸红得滴血,鼓起勇气抬头瞪着他,“谁,谁害羞了?!药在哪儿?” 拓跋纮笑,眼神一转。 阮阮跟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果然,一旁几案托盘上,纱布绷带药瓶剪刀等物什一应俱全。 她净了手,捧着托盘来到了榻前,他半躺在那里,整个人看着很是镇定,饶是这具身体还算熟悉,现在也有些面目全非。 手臂与胸口明明缠了厚厚的绷带,却还是隐隐可见暗色血花,纱布被剪开的那一刻,两人都吸了口凉气。 因得有两日了,伤口的皮肉已经结了暗红的痂,拇指粗的血痂有些地方裂开了口子,依稀能看见翻红的血肉。 阮阮一边清理淤血一边上药,手忍不住有些抖。 看她这样,拓跋纮忽然有些后悔让她上药,“没事,这些伤口看着吓人,但其实不算深,都是生口,养几日就好了。” 阮阮的手一顿,轻轻“嗯”了一声,其他伤口确实是生口,但是胸前这一块...... 紫红的马蹄印子很是骇人,她想触碰,又不太敢,只能僵在原处。 “我确实不想你死,”她怔怔地看着他,“但你,为什么?如果陆璋没有刺那一剑,如果那马再疯一点,你会死。” 拓跋纮目光微动,“朕想过,那个时候本能该是立刻闪避,但朕退不了,因为你在身后。” 说罢,他自嘲一笑,“很奇怪,朕好不容易站在万人之上坐拥一切,但那一刻,只想让你活着,即使代价是重新失去一切,包括朕这条命。” 阮阮的心“砰砰”跳个不停,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此时他深情的眼睛。 背过身子,她问出了心中那个憋了许久的问题。 “你从前不是恨我吗?唆使李清河把我的画像放在老皇帝的案头,诱导让我来和亲,甚至几次三番都想杀了我。” 没想到她一直惦记着此事,拓跋纮拽着她的手,将她拉了回来面对面。 他深邃的眼眸从来很暗,此时却闪着细碎的光,像是星子被揉了进去,“或许这件事我早该告诉你的。” 听他话锋一转,阮阮既松了口气又有些失落,“什么?”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时候要去东都?” “刺探军情?”说罢,阮阮摇了摇头,自己也觉得这个理由有些可笑。 “是因为我生母。” “她没死?”阮阮有些吃惊,当初明明听说他心狠手辣,不容许背叛,连自己母亲没有放过,她的指骨被他做成了手串,话一问完,又有些后悔,忙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以为她......” “以为我杀了她?”拓跋纮笑,却也有几分落寞,“并没有,相反我暗中帮了她一把,不然她如何能从我父皇的重重守卫里脱身。” 阮阮还以为他生母是边境的俘虏,却没想到竟然会在东都,联想到她如此性烈,莫非她是当时将领的官眷? “那你见到她了吗?” 看她眼神关切,拓跋纮勾了勾唇,“见到了,她过得很好,回到了心心念念的夫君与儿子身边,奴仆成群。” “那挺好的,”阮阮点头,但又觉得有些奇怪,“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拓跋纮看着她,指腹一下一下抚着她的眉心,“当然有关系,她的夫君是陆郢,心心念念的儿子叫陆璋。” 阮阮以手捂唇,有些不敢相信,他的母亲竟然是那个高高在上,冷肃端庄的陆夫人,但她忽然忆起了一件事,印象中的陆夫人,确实左手常年带着一只十分逼真的宝蓝色护甲。 拓跋纮扯了扯唇角,“因为陆璋,进了春风坊,我才点名让你伺候,当时气盛,或多或少也存了与他较量的心思。”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阮阮捂唇,“所以你厌我,恨我,杀我,欺负我最后又救我全都只是因为陆璋?” 拓跋纮摇头,“不是,当初你使计把我弄进昭狱,我以为我是讨厌你的,但后来我明白了,不是讨厌,是欣赏,费尽心思把你弄到北魏,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因为想再见你,对不起,我对你图谋已久,用了最卑劣的方式。” “我被父母厌弃,从来没有人教我该如何去爱一个人,也没用人会把我心爱之物放于手上,我只知道想要什么,得千方百计靠自己去抢,直到真正意识到你害怕我,想逃离我,我才发现这种思维是不对的。” 他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角边上,浅浅印上一吻,“我跟老天堵了一把,所幸最后赌赢了,阮阮,我猜你对我并非毫无感觉,不然为什么看见我死哭得那么伤心,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学习怎么爱人吗?” 他滚烫的呼吸喷薄在手背之上,阮阮觉得快要被灼伤。 飞快的将手抽了出来,她有些手脚无措,“我,你,你注定是要青史留名的一代帝王,我,我毕竟是你名义上的庶母,我们这样,注定要被人世世代代戳脊梁骨。” “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我早就计划好了,”拓跋纮笑,“瑶华公主归国,恢复了公主身份,与我大魏就再无干系,况且她已经死于南落雁关叛乱,从今往后你只是你,想要什么身份就是什么身份。” 他同意放归公主归国,却原来还因为知道她一直很是介意此事吗? 阮阮吸了口气,“那你青梅竹马的太后怎么办?冯品柔又怎么办?” “什么?”拓跋纮一时没转过弯,不过问完他就反应了过来,唇角不自觉弯了起来。 “你知道我等你问这个问题等了多久?” “啊?”阮阮仰首,不解地看着他。 拓跋纮一把将她扯到了身边,亲上了她的唇,怕再碰到他的伤口,阮阮一动不敢动,只能任他施为。 低沉的喘息萦绕在耳边,血腥味刺激着每一根神经,知道力有不支,才缓缓将人给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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