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也觉得你很不对头,”窦尹也道,“你刚才自己说有心事,宋延问起你来,你又说没有。抓起壶来就喝酒,听到田颂提苏姑娘你还来劲,关键是这句说苏姑娘柔弱——你真的很反常,你从来说她彪悍,刁钻,狡猾,可恨,到底发生了什么,使你突然变成这样?” 韩陌噎着气,只顾瞪着他们,脸都红了,也没有憋出一个字。 宋延捏下巴:“看你这心虚的样子,莫不是把苏小姐给冒犯了吧?” “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韩陌觉得有被侮辱。 “那又是怎么了?你这婆婆妈妈的!痛快说出来,就是出了事,咱们也好赶紧想办法给你出出主意啊!” “就是!” 旁边人都看得急死了。 韩陌被他们催得一口气提起又沉下去,沉下去又提起来,最后他冲探着脑袋瞅进来的护卫们炮轰了过去:“瞅什么瞅?去干活!” 护卫们一哄而散,包括飞快把酒送来了的田颂。 抱厦里没别人了。 但面前这铮铮亮的六只眼也怪扎眼的。 韩陌把酒满上,瞅他们一眼,抚一抚后脑勺,藉着支起身子的动作清了清嗓子,说道:“其实真没什么,就是先前我在屏风后全程听完了他们父女俩的对话,心里头忽然怪怪的。” “他们说了什么?”窦尹不慌不忙问。
第255章 别步苏大人后尘 “只是他们那些家务事,主要是苏……苏大人跟苏婼的母亲。”韩陌拿着酒杯,三言两语地就把事由概述了一遍。由于内容着实出乎大伙意料,他话语中对苏绶称呼的改变也不算什么值理特别揪出来讨论的点了。 三个人消化完,杨佑道:“就算这事是有点离谱,那苏大人对妻子女儿干的不叫人事儿,这跟世子您也没有什么关系呀,您怎么会心里头怪怪的?” 韩陌道:“我就是在想,造成苏婼她母亲的悲剧的原因是什么?” 杨佑懵然地望着他,又看了看身边俩人:“原因就是有人暗中使坏啊,这不明摆着吗?连苏大人自己不都说,有人把他们一家四口都当成了棋子?” “话是这么说,但就算没有人使坏,难道苏婼的父母就不悲惨吗?苏,苏大人明明很喜欢谢家的小姐,却因为谢家的图谋,不得不时刻提醒自己要与妻子保持距离,免得被他们所利用。可是事实上苏婼她母亲并没有这么做,如果,我是说如果,苏大人要是早早让苏婼母亲知道他的心,她母亲就是最后被人害了,也不会留有遗憾吧?” 三个人像个柱子一样一动不动望着他。 窦尹道:“你说的很有道理。苏夫人付出了那么多,却换不来丈夫的一丝温情,她肯定是失望的。但是这跟案子有关系吗?换句话说,这跟你有关系吗?” “当然跟我没关系。”韩陌喝了一杯,“我说了我没事,你们别管我了。” 窦尹笑了下,坐下来:“没关系,那你纠结什么?这分明就是有关系,而且关系还不小。” 宋延跟着坐下:“所以有人是想打抱不平,要‘护短’。” “我可没这么说,”韩陌杵着酒壶,“我活腻了?伸手去管她的家务事?她不让我动手我擅动,她不得把我给撂翻了!” 窦尹招呼杨佑再拿上几个杯子来,斟着酒说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韩陌看着帘子外面深沉的夜色,忽然幽幽沉下一口气,说道:“当时他们说话的时候都好投入。苏婼说到她母亲时脸上全是不甘和痛苦,他爹也没好受到哪里去,虽然始终没有爆发,也不过是勉力在维持体面罢了。 “当时我都有忍不住上去狠狠骂他几句的冲动。可是再怎么骂,斯人已逝,时光都回不来了。失去就是失去,他永远都不可能再有机会拥有,——我就觉得太不值!为了所谓的原则,这样的做法真的是聪明的吗?” 父女俩说的话他一个字也没有落下,当时没有发生声音打扰,一半是因为听从着苏婼的安排,另一半则是,他自己也跟着沉浸进去了。以至于后来那些情景和声音都还在他脑子里头嗡嗡地。 窦尹把壶放下,然后靠入椅背:“聪不聪明,见仁见智,但是你要是不想承受失去又后悔的痛苦,就该以苏大人为鉴。” 韩陌蓦然间看了一下他,然后胡乱在脸上摸了一把:“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让世子该出手时就出手,赶紧上苏家提亲啊!”杨佑这急脾气可忍不住了!“你都看上苏小姐多久了,你还以为我们不知道呢!” “胡说!我跟她不过是搭伙一块办正事,提什么亲!”韩陌大力地挥摆着手,整个身子都在反抗,表情更是鄙夷得要死。但是一张脸却越来越红,红到最后简直变成了一只煮熟的虾子! 可是面前三个人笑眯眯望着他,就好像比他自己还清楚他自己似的。 他只好端起杯子又灌了一杯,然后站起来又走。 宋延在身后道:“人家家务事你都这么上心了,因为她父母的事还在这儿举一反三,还不承认,骗谁呢?你要不是心里慌,担心自己变成第二个苏大人,将来人走了明白话也没有给她说一句,至于在这儿抓耳挠腮的吗?” 韩陌顿一顿,然后脚步加快,跟被人追似的迈下了阶梯! 杨佑追到门口:“袁清那青梅就在太平胡同,苏姑娘平日也在那宅子里做活计,世子明儿去的时候把苏姑娘邀上啊!顺便把您的心思跟姑娘讲讲!天有不测风云,谁也不知道明儿太阳一出来会发生点什么事,您千万别步苏大人后尘,干出些让自己后悔的事……” 声音飘荡在花园里,随着风月打转儿,而韩陌已经跑没了影。 …… 不管什么年月,苏家廊下的灯总是会从入夜一直点到天亮。为了侍候好晚归的主子,下人们也是必须等到人都回来才能归屋。 苏绶出了烟雨胡同,一路沉默地直奔回府。进了正院,廊下守候的下人立刻迎上来。他摆摆手,直接进到书房,随后反手将门啪地关上。 正房里还没睡的徐氏闻到声响披衣走出来,探首看了看苏绶背影便问下面人:“老爷怎么了?” “小的不知……” 书房里只点了一盏灯,昏沉光线下苏绶后背紧贴着门板,一口气仿佛从灵魂最深处吸上来,又吐尽在夜幕里,直到没了痕迹,他才直身走到书案后,把一直紧攥在手上的谢氏留下的起居簿子放在桌上。 因为紧攥,簿子已有点变形了,他伸出双手一下下将它缓慢地压平,然后再翻开到记录的最后一页。 三年过去,字迹还很清晰,纸张也隐隐地透着墨香。 他手指在字迹上轻轻抚动,随后,他打开隐藏在墙上的暗格,从中取出了两只长度不等的盒子。 盒子的物事取出来,依次摆放在簿子的旁侧。 微亮烛光下,打开的簿子放在最前面,随后是从长盒子里取出的一份与簿子上字迹相等的遗书,再有一件,便是从雕花铜盒里拿出来的一只两寸来长的玉锁。 仔细看去,这玉锁竟然只有半把,苏绶定定地望着面前这几样东西,紧锁的眉头之下,一抹恐惧渐渐从他眼底浮现上来。 忽然间他颤手紧抓住这半把玉锁,满眼密布的血丝变得猩红,他不停地使着劲,仿佛要把它捏碎,把它捏为无形……
第256章 谁的笔迹? 徐氏在廊下站了片刻,迟迟不见苏绶过来,抬步想去看看,到了门坎银杏来说:“姑娘回来了!” 她脚步被缠住:“这么晚?她去哪儿了?” “不知道呢。”银杏摇头,“只是方才听绮玉苑那边有动静,木槿出来接的。” 徐氏怔住,一时间停在了庑廊下。 苏婼今夜没再走以往的路回房,苏绶都知道她就是鬼手了,已经没有必要刻意隐瞒了。他如果不拿鬼手的事来惩治她,那自然她晚归什么的,也不算什么了。 回房途中遇到的下人,她没有丝毫回避,大大方方地越了过去。 但这一夜注定是无法静下心来的。 苏绶那里所得到的,跟她猜测的差不多,苏绶是早就知道了谢家的图谋,他对谢氏的态度,确实是在防备,但也并非把她当成敌人,否则他成了亲,也完全可以告诉祖父母,更加不至于在祖父母过世之后,他还一直死死隐瞒到现在。 这之中最可怜的就是母亲谢氏,她一生的年华就被几个自私的男人这样蹉跎掉了。而她顶着两边的压力还是坚持了自己,这又更加使人敬佩。 这么一想谢氏生前能得到几乎所有人的喜爱,包括祖父母和张家,显然都是很合理的了,一个品行端正的人,她的闪光处一定会发散到方方面面。 此外,谢氏留下了一封遗书,这令苏婼万万没有想到。 到底是谁伪造了这份遗书呢?字迹逼真到连苏绶都没怀疑过,要么此人很熟悉谢氏的字迹,要么就是谢氏自己写的……苏婼坚信谢氏不会寻短见,纵观事出始末,谢氏也没有理由去寻短见,那就只能是有人伪造了。而能把谢氏字迹熟悉到这种地步的,又会是什么人? 她所认识的人里,还没有人能做到这种程度。 也不知道苏绶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昨夜他走的其实挺匆忙,连走的时候都不曾拿出他当爹的架子,把她一起给带走。细想起来,在得知苏祈那天夜里曾经外出时他的情绪是那样激动,而后面她以为他要追问的细节也没有问及,有许多细节她也还想跟他交换……看来还是得找机会跟他聊聊才行。 这次摊牌完全是无奈做出的抉择,但也取得了意外的收获,纵然苏绶仍然是谢氏悲剧人生里的“凶手”之一,在揭开迷案的路上,他也是不能被摒除的一环。 鸡鸣时分她迷迷糊糊地合眼,朦胧睡了会儿,似有细小的声音传进耳朵,心思瞬间清明,睁睁一看却是房门外有人轻声说话。半开的窗外天色还未十分亮,晨雾一团团涌入屋里,带着湿漉漉的初夏晨光的清新。 她下地走到门口,听见脚步声的扶桑回头:“姑娘起来了?” “什么事?” “老爷着人传话,请姑娘去书房。” 扶桑眼里有着浓浓的担忧。 以苏绶往日对苏婼的态度来说,昨夜发生的事足够让苏绶把苏婼处以最严的惩罚了,可苏绶当时不但没有给出惩罚,反而不声不响地回来,以致于扶桑提心吊胆了一整夜,到这会儿天还没亮透,原来该去衙门的苏绶此刻却想起了苏婼,这怎么能令她不担忧? 苏婼也有同样的担心。但事已至此,何况她也有再去找苏绶的打算,也就豁出去了。 她当下回房更衣,着扶桑打水洗漱,简单收拾了一番就前往苏绶书房。 下人引她到房门下,叩叩门通报后就退下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65 首页 上一页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