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能出了这春风楼才是最好的。”这点江满深有体会,这一波三折之路,是真的难走。 “你真的唱过戏吗?那为什么会落到春风楼?”江满随口问道。 “哎!这说来可就话长了,自我有记忆起,就一直跟着戏班学戏,也没见过父母,戏班像我这样的孩子,没有十个也有八个。”绿柳坐在火炉旁烤着手,偶尔还尝一口地瓜,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好像说的是别人的故事。 “我们这群不大的孩子,除了每天练功之外,还要干杂活,练功时间长,杂活特别累。要是有谁学不会,就会挨打挨骂,罚站下跪那更是家常便饭。” “后来呀,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因为身段唱腔比别的孩子出挑,没多久就被师傅注意到了,慢慢的也会给我一些上台的机会。可是因为抢了师哥们的饭碗,渐渐的也被他们一起排挤了。”绿柳渐渐进入了状态,好像说书一般,给江满讲着,仿佛忘了这是自己的遭遇。 “再后来,他们趁着班主的儿子不注意,将人从楼梯上推了下去,硬说是我推的,孩子还小才四岁,磕的头上都是血。给班主心疼坏了,一气之下便将我送到了这春风楼。”说完还不忘吃口地瓜。 “啊?他们就这么冤枉你?那你没有将实话说给班主听吗?”真是这人改名叫苦瓜得了,怎么命这么不好呢! “说了有什么用,他在气头上,少不得要拿一个人出气的,没办法谁叫我招了别人的眼呢,只能受着了!” “可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从小是在春风楼长大呀?” “我随口一说,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啊?再说八岁半到现在,可不就是从小吗!”绿柳轻抬眼皮,眼神促狭看着江满,这会江满脸上的表情随着他的故事,变了又变有趣的很。 “我正值青春年少,记忆力当然好了。” 绿柳笑笑,想起什么又说道:“我这回真的要走了,想着给你留个念想,这个送给你吧。” 说着拿出一个粉色珊瑚的手串,淡粉的颜色泛着柔光,圆润的珠子每颗都雕刻着不同的花形。 “我不能收你这么贵重的东西,你留着自己傍身吧。”粉色珊瑚太少见了。 “你这就是看不起我了,我还能缺了这个东西傍身,这楼里我也没有其他的人惦记,就跟你还算是个朋友,留个念想吧,这样我离开这后,也有个人记得我。” “你这么说,那我就收下了,朋友。”说的这般可怜,让人没法拒绝这苦瓜。 “我不知道送你些什么,不过你等我一下。”江满说着跑到厨房,跟后厨管账的厨子借了毛笔与宣纸,一笔一划的写下一行字,待字迹干透后,对折后拿给了绿柳。 “这是什么东西?”看着宣纸上的字,绿柳认得,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家的地址,京城的永兴街,这个《福禄双全》便是我家的肉铺,大的很非常好找。”江满用手指着中间的四个大字说道。 绿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着什么好,眼睛有些湿润,看那四个规规整整的大字都是花的。 “你抄了自家的地址给我做什么?”他尽量保持着情绪问道。 “你看你马上就要出嫁了,又没有家人,我这个当朋友的,可以假装你的娘家人,若是碰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难事,就去京城找我,我一定不会不管的。”江满语重心长的,拍了拍绿柳的肩膀。 看着想当他娘家人的江满,绿柳笑了,不似往常对客人那般,妖娆勾人的笑容,而是有些干净有些温暖的。 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将眼里的湿意忍了回去,刚想开口说点什么,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进!” 沈青篱推开屋门,微微弯着身子,刚想进屋,抬眼便看到绿柳在江满的屋子里,眼神瞬间带起了凉意,若有若无的打在绿柳的身上。 绿柳见这人脸色不好看,唇角轻勾,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瞥了沈青篱一眼,转身对江满轻声说道:“你这情义我收下了,他日我若寻上门去,你可莫要装作不认得我呀!” 说着还伸出了一只白皙的手指,打着弯在江满的肩头,一下一下的划着丝,当真一副勾栏做派。 沈青篱眉心蹙了蹙,微凉的视线,落在绿柳那只碍眼的手指上,面上的沉静快要绷不住了。 “怎会不认得,放心好了,我说话算话。” “那我就放心的回去了,不打扰了。”说着将宣纸小心的叠好,放进了怀里。还冲沈青篱笑了笑,与他擦肩而过回了楼里。 江满送走绿柳后,走到沈青篱身边,将人拉进屋子。 “怎么不进来,站在门口做什么?”江满抬头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甜甜的看着沈青篱。 沈青篱刚刚的一肚子委屈,瞬间填平不少。可面上还是不高兴的样子,连眼底的潋滟光华都黯淡了不少。 “你答应了他什么?”想装作不在意,发现自己根本办不到,这会连声音都透着委屈。 后知后觉的人,终于发现他不对劲了,捏了捏他的手指 “外面怪冷的,快进屋啊。”江满牵着沈青篱的手指,将他拽进屋子。 “我的地瓜呢?”沈青篱眼睛盯着炉子旁边的地瓜皮。 “啊,那个都被我吃了,没有了!”这人像个小醋坛子,得小心应对才是。 “都是你吃的?可为什么这地瓜皮,没有放在一处,还离得这么远,分明就是把我的那份,给他吃了!”沈青篱清亮的凤眸,直直的盯着地瓜皮,好像要给它盯出一个窟窿。 “哈哈………这不是刚烤好他就来了吗!”这是连蛛丝马迹都不放过吗? “你还给了他京城江府的地址?”他扭过头,目光从地瓜皮上移到了江满的脸上。 “啊,这不是他要走了吗!一个人也没有家,我想着朋友一场,若是他以后遇到困难,不是还能找个朋友一起商量商量嘛!” “……我也没有家……”听江满这么说,沈青篱心底的弦彻底断了,有些倔强的说道。 “你怎么会没有家啊?我不就是你的家吗?”江满很自然的说着。 “好啦,笑一个,怎么跟小孩一样。”江满双手放在他的脸颊上,放着声音哄道。 沈青篱伸手覆在江满的手上,嘴角噙着的笑容,一点一点扩散在整张脸上,终于有个高兴的模样。 “那,给他就给他吧,谁叫他那么可怜。”沈青篱又得意的在绿柳背后插了一刀。还不忘拿手指不着痕迹的,擦拭着绿柳刚刚碰过的地方。 三日后,绿柳说的那人真的带着银子,来到了春风楼,楼里听到信的都出来来热闹了。 江满跟着人群一起瞧着,那人三十左右的年纪,相貌一般有着商人的圆滑。楼主要了六百两的赎身银子,那人还想着给五百两了事。 与楼主好一顿砍价还价,绿柳背着一个不大的包袱,站在一旁等着二人最后的决定,好似谁赢谁输跟他也没多大关系。 “这人跟我想象中的不大一样!我瞧着绿柳有些亏了!”江满小声的与沈青篱说着。 沈青篱用眼角偷偷看了江满一眼,心里有个小人在说“那好啊,你去将他留下,我走,这样他就不亏了!”想归想,面上他是一个字都没说,看着平静的很,丝毫看不出他心底的波涛汹涌。 一向看不惯绿柳的红袖,见他马上要离开春风楼,去外面当良民了,心里的嫉妒都写在了脸上。两人你来我往,打了这么多年,没感情也有怨气,这会这人要飞走了,不就是在嘲笑他输了一样吗! “绿柳,这去了外面,可不比在春风楼里,要收敛着些性子,免得还是一副放荡轻佻的模样,惹了主家的厌弃,再回到春风楼可就掉了面了!”红袖当着大伙的面挤兑道。 “就是被厌弃了,在滚回来,也比你这种没出去过的强。”“你就烂在这里吧!”后一句话,他是贴在红袖耳边说的。 江满不知道绿柳与那个红袖说了什么,红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也跟着暗爽,叫那人嘴贱,这不活该的吗! 沈青篱见她瞧的津津有味,暗地里捏了捏她的手心。 江满:“怎么了?” 沈青篱:“啊?没什么啊!” 绿柳与春风楼一众人告了别,带着自己不大的小包袱,离开了春风楼。 临走时,还对江满说道,有机会去京城的话,一定会去看她。 江满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道往后的余生,一定要过的幸福才行啊,小苦瓜!
第49章 生辰配画 ◎晕倒在春风楼门口的妇人◎ 鹅毛般的大雪, 洋洋洒洒的从天空中飘落,给光秃秃的树枝,披上了厚厚的冬衣。地上, 房檐上, 灯笼上,只要是入眼的地方, 都是一片白茫茫的, 好似入了仙境。 还有三天便是大年三十了,整个渝州城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即使是百花街也不例外。虽说年底没客人, 可挡不住姑娘们爱热闹的心, 那一家家的勾栏瓦舍, 也都像模像样的备着年货,一时间整条街上也热闹的很。 今日的大雪, 从昨夜下到现在,已有两掌深了, 仍旧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今日是沈青篱的生辰,江满打算给他煮一碗长寿面, 又冷又清闲的日子, 正是吃锅子的好时候。趁着年底厨房备菜丰富,晚上还能烫个锅子吃。 自从知道了江满, 已经过了十六岁的生辰后, 沈青篱说什么, 也不愿意透露自己的生辰, 江满也得磨了好久才让他吐口的。 得知他确实比自己还要小上一些的时候, 江满笑的那叫一个开心, 还扬言说要沈青篱叫声姐姐听听。又道自己没有弟弟, 肉铺里跟她一般大小的都是哥哥,让她满腔的侠义心肠,硬是无处安放。 沈青篱面色由白转红,由红转到不自然。想起回江府的第二日,那前前后后到府里看江满的年轻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走一个来一双,一人聊了快一刻钟。 沈青篱站在房檐下的阴影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光芒都暗了几分。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眼睑下投出一排淡淡的阴影。 想起这事,他肉眼可见的心堵,见她还在那笑得花枝乱颤,说个不停,直接亲了上去,才叫她闭上喋喋不休的嘴,后来有好一段时间,她都没在敢提弟弟这两个字。 今日刚好是他的生辰,江满早早的煮了长寿面,长长的一根面从头到尾,还放了荷包蛋,在骨汤里煮熟,撒上几粒葱花就出锅了。沈青篱到了江满的小屋,就闻到了汤面朴实的香味。 他单手解下披风,一身玄色长袍,即使是加了棉的冬衣,依然挡不住玉树般的身形,和淡雅出尘的气质。半年的时间她的小公子,褪去了稚嫩青涩,多了淡然内敛,只有两个人在屋子里的时候,才会情绪外露,喜怒嗔痴尤为的明显,其他时候对着外人多半是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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