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我要的那些,还是送到老地方。” 掌柜笑呵呵的:“您放心!” 老地方就是谢家,谢子介买完布,心满意足,就匆匆赶回家,出门前还是清晨,现在也时候不短了。 回家陆妈妈就迎上来,又嗔怪:“你们小夫妻,真都不是能闲住的,今儿琼娘也去布坊了。” 也去布坊了…… 谢子介一怔,自己把几卷布扛起来,放进了屋子里。 鹿琼回来的时候已经又过了半个时辰,陆妈妈去迎她,问她今日可还好,又絮絮叨叨,唯恐她累着了。 哪有什么好不好的,都是做惯的活,可上次被这样问候还是阿姐没去西北之前了。 鹿琼心里微暖,扒拉了半天想出来一件有意思的事:“今日来了个挑剔少爷,什么也看不中,掌柜的和我们抱怨,肯定是给心上人挑的,这么挑剔倒不如去府城看看。” “哎呀,那可不是,”陆妈妈很赞同,“何必为难咱们县里的织工。” 最好的技术总是家传的,县城这些织工再苦心琢磨,也差了府城大布坊一截。 她们一面说着,一面进了正屋,桌上是陆妈妈炒的几盘小菜,清炒菘菜、青瓜鸡蛋、萝卜羊肉汤,又烙了几张葱花饼。 没什么珍鲜的,但也绝对不会亏了自己。 三个人都没有吃饭时说话的习惯,因此饭桌上静悄悄的,陆妈妈见二人吃完,就把想去厨房的鹿琼推去卧室:“少爷要找你呢。” 新婚燕尔,琼娘不去陪少爷,去找她个老太婆有什么意思。 既然是谢秀才找,那就只能暂且劳累一回陆妈妈了,鹿琼进了屋,就看见案上几卷的细布,外加丝棉绸缎不一而论。 她想起来了谢秀才给自己那两个箱子。 “这是?”她眼睛又睁得很圆。 谢子介简单道:“看见了就买了,你和妈妈可以做几身新衣服。” 鹿琼想了想道:“我明日就给妈妈,我自己还不用。” 谢子介耐心道:“天冷,你的单衣恐怕不够御寒。” 鹿琼看着他,认真解释道:“谢秀才收留我,已经很感谢了,我自己有活,能上工,可以顾着自己的。”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但谢子介不认同,他有自己的道理,而且他认为自己的道理更合适。 “既然你来了谢家,那就是一家人了,不必这样。” 再不换厚衣裳,好容易鹿琼的手上冻疮消下去,又要红肿起来了。 他既然娶了鹿琼,无论时间长短,这段日子就要负起责任,再说一些身外之物,本也就是打算到了府城,他踏上复仇之路之前,要赠予鹿琼和陆妈妈的。 陆妈妈看他长这么大,又一片慈爱,谢子介是感念的,他也挂念陆妈妈的养老问题,但若陆妈妈和鹿琼一起生活,又有丰厚资产,不会过的很差的。 但他无法这样说,首先他就无法解释他的复仇之路。 因此谢子介只是简简单单道:“再说是权宜之计,你我也要一同住到府城,平日里自然是一体的,不然别人还要生疑。” 他道:“新妇自然该有新衣。” 话说到这份上,鹿琼实在不知道怎么拒绝,只好应了,谢子介买的都是好布,柔软细腻,鹿琼想了想,先拿了一块最柔软的细布。 “这些我会还您的,”鹿琼认真道。 谢子介失笑,正打算说不用,可对上了鹿琼郑重的神情。 罢了,谢子介想,鹿琼看来,如今也不过是寄人篱下。 设身处地想想,鹿琼孤身来谢家,还是“权宜之计”,会这样想是很正常的,谢子介知道这时候推拒只会让鹿琼更加惶恐,倒不如先应下,等到了计划顺利,“谢子介”的一切都留给鹿琼和陆妈妈,也就不用计较这些。 他一笑:“好。” 鹿琼果然松了口气,她的确怕谢秀才不答应,于谢秀才来说,这可能只是寻常,可鹿琼实在不觉得自己该接受这样的大礼。 这些布也太多了。 钱,她现在是还不起的,倒不如先给谢秀才做些什么。 她是多年织工,缝补都很利落,贴身里衣难度大,再说她也不好给谢秀才做这些,鹿琼低头,忽然生出来一个主意。 不如先做一对足衣吧。
第13章 陆妈妈,膏药 谢秀才收留自己,用这权宜之计的婚事救了鹿琼的命,鹿琼是极其感激的。 她有心保持距离,唯恐多占了谢秀才便宜,可谢秀才却那样温和的说从此就是一家人,可鹿琼觉得,亲如家人也该算清账,更何况他们这种关系。 那该还还是要还,不管是钱,还是人情。 她白日在布坊做工,也有工钱,这些钱是她自己保管的,可要靠这些钱还谢秀才,那肯定不够,除此以外,谢子介救命之恩,也要报,可她有什么能帮上谢秀才的呢? 谢秀才那么神秘,又似乎无所不能。 鹿琼以前有了什么烦心事,总会问问陆妈妈,毕竟她身边最有见识的就是陆妈妈了,偏这事,问谁也不能问陆妈妈。 因此鹿琼愁了两天,而极有见识的陆妈妈终于忍不住,决定问问是怎么回事。 陆妈妈挑个鹿琼上工回来的时候,说少爷今晚回来迟,要鹿琼和她先吃。 谢子介是时不时就要晚归的,去哪鹿琼和陆妈妈都不知道,鹿琼觉得谢子介不是像李保成这样的轻薄人一样去花楼水巷,也不会是和书生们去温书,因为谢子介每次回来,眉间鬓角更多的是一种风霜之色。 鹿琼甚至觉得谢秀才整个人气势都变了,更随意但也更冷酷,她是没出过宝丰县的农女,没见过绿林中人,但若让她相熟商队的人来看,恐怕根本不会觉得这样的谢子介会是寻常书生。 可惜不会有人知道,毕竟谢子介这样的气质也只有回来那一刻有,等净了面换了衣裳,坐在书桌前的谢秀才又是那个温润如玉的俊秀秀才了。 此时听了陆妈妈说谢子介不回来,鹿琼“哎”了一声,就去厨下端饭——厨下的活计,鹿琼和陆妈妈明争暗抢了几天,最终鹿琼还是没抢过陆妈妈,鹿琼只好退而求其次,把院子洒扫之类的做了。 陆妈妈又是一通絮叨,说她没必要做这些,可鹿琼心里还是觉得,没有自己什么也不做的道理,再说,谢家人少,事情也简单,还有个同样麻利的陆妈妈,实在是没多少活的。 “琼娘,”陆妈妈见她吃饱了才说,省得没吃饱肚子就聊事情,饭凉了:“近日可有什么烦心事?” 老太太就是问女儿的语气,她和鹿琼相识,其实也很简单,陆妈妈三年前受了点小伤,想招个人来照顾几天,她一个独居老太太,心里看中了县城附近村里的婶子们,本来是没鹿琼什么事的,可偏老太太找的中人和鹿秀玩得好。 鹿秀一听说是个独居老太太,就开始想着怎么多扒拉些钱,干脆就和中人说说,让鹿琼来干活。 要来一个月,白天黑夜都守着,一应活计都要做,给八百文,可以说是丰厚了。 来得是个年轻姑娘,陆妈妈一开始不太乐意,可她这活除了鹿秀他们,还有另一群地痞动了歪心思,那群人出了个小贼,想来抢银子。 打算得好,可谁也没想到,鹿琼是带着柴刀和陆妈妈睡一个屋子的。 贼是个好手,以前也不是没干过杀人夺财的行当,但听说这户人家只有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小姑娘,本来就掉以轻心,再加上他来取财,不可能带什么大件的兵刃,大半夜里,鹿琼挥舞着柴刀毫不客气地一通砍,也真砍伤了这贼,捆严实了扔到了县衙门口。 从此就和陆妈妈结了缘。 不过陆妈妈也实在是捏了把汗,干脆搬了家,就搬到县衙边,总归是好了些。 后来鹿琼见陆妈妈一个人,干重活不方便,就常来替她做活,一来二去,就熟了起来。 “是有一些,”鹿琼不想骗陆妈妈,“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陆妈妈想了想,没再问,反而道:“若真想不通,就莫想了,琼娘是好孩子,老天会给福气的。” 鹿琼勉强笑了笑,心里默默算着,等会去把后院的柴也劈了。 而陆妈妈则想着,等少爷晚上回来要让少爷问问,他们夫妻一体,是可以直接问的,琼娘总不会不好意思说了。 * 而婚后的日子于谢子介而言,还没看到太大不不同,每日早起温书,然后是处理一干事物,待天彻底明了,他就神采奕奕来了书院。 还没进书院,就听见两个书生在窃窃私语:“明年就是乡贡了,兄台心中可有成算?” 另一个说:“宝丰县三年出不了几个举人,能有什么成算,要能去省城里的官学读书,倒有几分希望。” 第一个人就笑:“你考不上,说这个没意思,倒是有傻子,考上了还不去,嘿!” 大周的书生们要读书,无非三种,官学、族学和私学,三种哪种最好不好说,可府城的官学肯定比县城的官学好,京城的官学就是比府城的强。 考上就不去的就是谢子介,他学问好,考秀才名次也前,按律能在府城官学读书,可谢子介却偏要来宝丰县的书院,倒让有些人比谢子介自己还跳脚。 谢子介就是这时候走进来的,依然好脾气,听到也不介怀的样子,倒是那两个同窗有些尴尬,对他拱拱手,不说话了。 没过一会儿,那俩人又凑在一起,时不时眼睛瞟谢子介,谢子介没开口,不远处便传来一声嗤笑。 “嘴里没味就出门买二两醋去,别在这里发酸。” 一个书生脸一阵红一阵白,阴阳怪气道:“姓谢的还没开口,你个姓温的说什么话。” 温家大郎没正眼看他们,轻“呵”了一声,他还要说什么,就见谢子介拍拍他,温大郎就不说话了。 温家大郎是苦学的书生,性子与鹿大郎相似,都是朴实勤勉的人,他是商人子,读史很清楚本朝商人亦能科举是多么难得,因此每日手不释卷,绝不浪费时间。 本朝科举,考卷以诗赋、经义和策论为主,至于哪个考得多,那就得看主考官的心意。 谢子介脾气好为人热情,诗赋一绝,清丽动人,最重要的是不藏私,温大郎这些日子常来问诗,谢子介有问必答。 除此以外,温大郎眼里,谢子介还是个痴情人,商人子看痴情人与书生看痴情人还是不一样的,书生多情也薄情,商人精于算计,某种意义上也务实。 谢子介没给他未婚妻写过诗,可温大郎却被谢子介拜托两回找草药,说要给未婚妻治手,此外,有阵子温大郎还见谢子介在刻一钗子,问了,谢子介也是简单道:“送我夫人,她会喜欢。” 有个书生笑话谢子介的,说做工匠手艺,有违君子之道,温大郎却觉得,能用心给夫人刻钗子,可比那个在花楼里过夜的实在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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