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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子介今年已经二十八岁，旁人这个年纪，有些孙子都有了，他却不近女色，莫要说妻妾，甚至连点传言都无。 不得不说，朝中的老大臣们对他与天子这争夺之势不言不语，也与此有关，一个连家都没有，为这大周尽心尽力的丞相，他还能做什么呢？ 反而是小皇帝，在不少大臣眼里是有些过于急切了，算不上仁君之相。 但谢子介若是成婚，一切就又要逆转，这难得的温和平静恐怕不复存在。 鹿琼在心里思量了一番，听见蕊姑娘继续续道：“不过具体怎么样还得看那位姑娘的意思呢，我们府里都是很高兴的，却不知道那位姑娘喜不喜欢我们谢相。” 鹿琼便安慰她道：“谢相尊贵俊秀，哪有女儿家不喜欢的。” “鹿姑娘也这样觉得，那可就太好了，”蕊姑娘笑地眼睛眯起来。 鹿琼只好再笑了笑，不管小女儿们喜不喜欢谢相，想来京城里的老大人是拒绝不了这样的乘龙快婿的。 她又一次碰见过谢子介，是在花园里，鹿琼并没有随便走动的习惯，大部分时候都窝在她的院子中，那一日昨天蕊姑娘提着点心来找她玩，忘了把食盒带回去。 那天她们还聊到了青年太医，没想到的是，蕊姑娘居然大大方方的告诉了鹿琼：“我知道他，他说要带我走，我拒绝了，后来他刺杀谢相，就死掉了。” 这姑娘说的很平淡，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反而露出来嘲弄：“他来府里不就是为了这个么，可还非要说什么是为了我才去刺杀，哈哈，他脸皮可真厚。” 蕊姑娘快言快语，说完嘻嘻一笑，继续和鹿琼谈论起来最近京城里很流行的小食，又说自己也做了些，要和鹿琼一起品尝。 鹿琼很想问问那蕊姑娘怎么看她，毕竟她也是要来刺杀谢相的，但犹豫半天，最终没有开口。 问这个有什么意思呢？不过徒增烦扰，蕊姑娘若之后不来，也颇无趣了些。 所以今日，她提着蕊姑娘忘掉的食盒，送去旁院。 谢府的主人看了她的食盒，有些意外：“你要去哪？” 鹿琼简单说了，谢子介颔首：“细蕊这性子。” 他叫了管事来，让把食盒送过去，自己则问鹿琼，有没有功夫下午来书房一趟。 鹿琼哪有别的事推脱，只能答应他。 她推门进来，谢府的主人放下手里的书，抬头，温和道：“会梳发吗？” 梳发自然是会的，哪个宫女不会这些呢？ 但她抿了抿唇说道：“入宫为臣，本分之事，自然会做。” 她是宫中的掌事，也就是女官，自然能在天子面前称一句臣，可是若是在另一个臣子面前这样说，就要有几分别的意思了。 但应承下来说会梳发，好像更奇怪，他们不是夫妻，也不是君臣主仆，为什么要问这一句呢？ 尽管京城里人人都说谢相有篡位之心，但谢相却并没有因为鹿琼的话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他说：“是了，你是女官，坐下吧。” 他面前还放了一只椅子，鹿琼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在别人的府中，也只好依言坐下。 她却看见那位谢相站了起来，宽大的袍袖滑落至腰侧，紫衣上还绣着银色的云雷纹，这人的手也是白玉一样，修长有力，只是这双手却按住了鹿琼的肩膀。 鹿琼一惊，想要避开去。却被一只手牢牢按住，另一只手拆下了她头顶的钗环。 这是要做什么？ 鹿琼简直惊得一动不敢动，感觉脸上连连冒着热气，那位谢相用手挑起她的头发，鹿琼觉得头上一轻，一头乌发就滑了下来，又被人挽住。 他取了另外一只莲花样式的簪子，鹿琼闭着眼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谢子介笑了笑：“好看多了。” 他居然给她梳发。 这位谢相居然这么闲吗？鹿琼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而且他俩既不是夫妻，甚至没见过几面。 最大的交集，也不过那日蒙他赠了字帖。 他怎么也会如此做？ 但是谢子介也只是梳发而已。 “大人，这与理不合，”她干涩道。 “我还当你要说下官呢，”谢子介只是把那根珍珠钗子放回了她手里：“你瞧瞧，还是这样梳发好看。” 他把镜子挪到了鹿琼面前，这并不是一个很复杂的发式，鹿琼在郡王府时也见过那些年轻的小姐们这样梳过，但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宫女，自己怎么会这样梳呢。 “这发式其实也过时了，”谢子介忽然道，鹿琼沉默听着听见谢相回忆往事。 “算起来，这是我小时候族中的姐妹喜欢的发样，如今十几年过去，也不知道京城流行什么了，这钗子还是我母亲的旧物。” “京城也还喜欢这样的，”鹿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接话。 “那就好，”谢子介展颜一笑，“你喜欢这钗子吗？” 她很想说不喜欢，但心里又生出来一丝感慨，如果她和谢子介不是在这种情况下相遇，就可以说一句喜欢了。 那的确是根好钗子，和她少女时候想象里最华美的金钗一模一样。 谢子介也没再等她回答，温和道：“你是掌事宫女，这钗子你带着也不妨事，就当圆我思乡之梦，你回去吧。” 鹿琼很想把莲花钗子取下来还给谢子介，可谢相不但会强硬，也会卖可怜，虽然她并不知道谢相思乡和她的钗子有什么关系，但到底没取下来。 鹿琼离开后一会儿，管事才走了进来。 “鹿姑娘回屋后便把头发放下，莲花簪子也放了起来。” “哦，”谢子介平淡道，此时他脸上并无笑容，但是却也不见其余神色。 “陛下不是要她刺杀我吗？不妨再做个推手，”谢子介浅笑道，自己又乐了，“没有带刀也没有带匕首，你说她到底还记不记得，她是要来刺杀我的？” “还挺有意思的，”谢子介也不知道是在评价哪个人，还是什么事。 这话管事不会回答，因此便只是沉默。 鹿琼晚上睡得并不安稳，忍不住想谢子介的意思，她并不觉得是谢子介对她有什么意思，谢相的身份，多的是老大人愿意嫁女儿给他，她是小皇帝派来谢府的人，谢子介何必冒这个风险。 那谢子介到底是要做什么？小皇帝呢？他什么意思？ 小皇帝许久没有消息，然而终于来的消息，果然不是好消息。 对方是偷偷摸摸来告诉她的，正是那个很崇敬她的圆脸宫女，她含着泪，悄悄找到鹿琼。 “鹿姑姑，陛下要赐婚你和谢相，”圆脸宫女说得很快很急，“明日便让我和阿巧来下旨，您看您要是不愿意，就快跑吧。” 小皇帝和谢子介之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要鱼死网破的，鹿琼夹在其中，能有什么好处。 鹿琼顿在那里，没觉得怕，但感到一切都很荒谬。 小皇帝赐婚她和谢子介？ 为什么是她和谢子介？
第114章 番外八 她并不讨厌谢子介。 鹿琼见多了那些口口声声礼贤下士,但对他们这些宫里人却从不正眼，低声骂一句的贵人们。 他们是清流，是名士，礼贤下士也不过是其余白衣书生,而被他们瞧不起的是“下人”、“内侍”。 可谢子介不一样,还没来谢府之前,内官们就说过,谢相对行走内庭的人，从来没有嫌恶之态。 而来了谢府之后，不管鹿琼和他哪一次见面,这人都是温和而有礼的，一点也不会瞧不起她。 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尊重。 鹿琼觉得,其实如果不是她是小皇帝派来的人,她和蕊姑娘可能共同话题会更多些。 可小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 谢子介呢？ 她忽然问道：“你是怎么来谢府里面的？” “就走进来的呀，”圆脸宫女不太明白鹿琼为什么要问这个？ 她都忘了抹眼泪,呆呆的抬头看鹿琼,鹿琼给她递了条温水浸湿的帕子，继续问道：：可有什么人拦你？” “没有……”圆脸宫女虽然天真，但毕竟也是在宫里待了许久的，顿时明白了鹿琼的意思。 “是啊，怎么没有人来拦我？” 小皇帝连消息都没有给鹿琼，可是圆脸宫女却能直接进来。 鹿琼轻轻闭眼,这样看来，好像只有一种解释：今日圆脸宫女能进来，是谢子介允许,那位谢相想让鹿琼听到这么一席话。 圆脸宫依然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 鹿琼让她先坐下,拍拍她背，当做安慰。 谢子介让人告诉她这些，会是什么意思？ 最坏的打算，莫过于谢子介是希望鹿琼离开，然后算作小皇帝授意逃婚，将小皇帝一军。 按照这个思路，那么今日她是不可能真的走出汴京城的。 鹿琼沉默，可她并不愿意这样想，一是这样还是有问题的，谢子介想解决鹿琼，根本没必要这样大费周章，他只要派了人来直接杀掉鹿琼，那不照样是鹿琼逃婚吗？ 此外，谢子介给她留的印象还不错，虽然让鹿琼不得不最坏打算猜测的人在汴京城里很多，可鹿琼还是有些遗憾。 “那我等会儿，要怎么回去啊？”圆脸宫女呆呆问。 她其实也还是个孩子，可能根本没有想太多，就这样子一腔奋勇的被别人当做了棋子。 鹿琼站起来，提着灯笼拉住她：“我送你出去。” 圆脸宫女结结巴巴的：“我，你，鹿姑姑，你送我？” “我送你出去，”鹿琼又重复了一遍，“会有人把你送进宫里去，没事的，你就当今晚没有见过我就好。” 圆脸宫女很信任她，立马就快活起来，露出一个笑脸：“那就好！” 鹿琼没有回答她，拉住她的手朝外走了过去，夜晚的谢府寂静深沉，手中这点微光在风里摇摇晃晃。 她们没有别的路，只好继续朝前走。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圆脸宫女有点不安，然后她听见鹿琼的声音，很沉静的：“我既然是要嫁给谢家郎君，那么身边自然也该有个陪嫁，明日你便可以以这个身份留下来，至于今晚到明天之间，既然已经定好了要你传旨，没有人敢动你。” “便是陛下问到了你，也可以这样说，鹿琼补充，“他不会不同意的。” 在鹿琼身边放一个帮手，也就是多放个监视的人，小皇帝哪有不愿意的道理，说不定明日过来传话的小内侍也要被放来谢府了。 至于会不会一定是这个圆脸宫女，她这话不仅仅是说给这小姑娘听。 灯笼的光依然摇摇摆摆的，转眼间就到了大门。 “我不是从这儿来的，”宫女很惊恐，“我们要走大门吗？” “走吧，”鹿琼拍拍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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