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愣了片刻,恍然,“原来如此。” 松鹤院大换血,她和春桃便无端端成了资历最老的丫鬟,难怪对她二人这般客气。 阿娇倒没往别处想,晃晃悠悠到了院外石桥上。 倘若不是许盈盈,倒是一派岁月静好。 “表姑娘又来了。”春桃悄悄拉了拉背后之人,低声提醒。 阿娇正给白鹤喂吃食,听到表姑娘三个字,心里一沉。 因她们是背对着外人蹲在桥上,许盈盈看不见正脸,并未在意,快步跑到垂花门处,正要进去,被新来的侍卫拦住。 “让我进去,我要见表哥!” 看守院子的几人是程英从锦衣卫里精挑细选过的,许盈盈强闯几回都被拦下,硬的不成,她又软了态度,甚至用银钱贿赂,对方仍不为所动。 许盈盈气恼却又无可奈何,索性蹲在门口哭:“表哥,盈盈就这般惹你厌恶吗?可即便你再讨厌我,我也是你表妹啊,你怎能为了一己私利,将我卖给吴家呢?” 她掩面痛哭,眼泪从指缝间滚滚而下。 阿娇忍不住转眸去看。 春桃在她耳边解释:“昨儿个吴家的表舅老爷来下聘了,要迎娶表姑娘做续弦。” 吴家人?那应当是不差的,阿娇不明白她为何伤心至此。 大抵是许盈盈哭得过于惨烈,除了松鹤院,附近路过的小厮丫鬟都三三两两驻足,私底下议论起来。 大多是说沈禹州始乱终弃,还有说许氏此前故作仁慈养着许盈盈,竟是待价而沽。 可不论外头如何议论,里面始终静悄悄的,竟是连个出来阻止的人都没有。 许盈盈哭累了,身旁的彩云扶起她,主仆俩悻悻而归。 彩云一直关注着旁人的动静,拐过弯后才出声:“姑娘,没人了。” 许盈盈立时止住泪,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用帕子擦去脸上泪痕。 “既然他们沈家无情无义,便休要怪我了。”她微微仰起下颌,眸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彩云跟着附和:“姑娘这般花容月貌,吴家那位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都能当爹的年纪了,也好意思求娶您?大夫人为了自己儿子便如此牺牲你,实在过分。” “姑母说的好听,句句都在为我考虑,结果呢?与其指望别人,不如靠自己争取。” 许盈盈眼底皆是漠然与讥讽,“表哥出身虽差了些,可那也是朝中大员,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吴有为一把年纪不说,满身铜臭相貌平平,还死过一个原配。” “吴氏把人吹得是天花乱坠,这好那好,既这般好,为何还无人愿嫁他?说不准就是克妻的,竟还想娶我做续弦,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人说梦!”语气中满是嫌恶。 主仆两越想越晦气,却不知方才经过的厢房里,正好住着吴家人。 吴有为这次来,一半是为了替吴氏儿子想办法,一半是为了留下给老夫人贺寿,求娶许盈盈纯属意外。 却没料到看似温婉可人的小女子,背地里竟言语刻薄。 厢房里还有几个跟随他一道来的朋友,都将方才的话一字不落听了进去,几人面面相觑。
第10章 寿宴 时隔多日,两人终于说上话 吴有为险些捏碎茶盏,脸色极其难看。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到了翌日,沈府上下几乎无人不知。 寿宴上,外来的客人表面恭敬客气,一一向老夫人道贺,私下里却指指点点,暗道沈家家风不正,原本还想同沈家结亲之人,经此一事都暂时歇了心思。 大房如今除了失踪的沈彦州,就只有庶出的沈禹州,远在青阳书院的沈念如尚未婚配,左右是庶出,不打紧,倒是苦了其余几房的嫡系子嗣。 其中就属吴氏怨气最重。 吴有为等不到寿宴,昨夜便启程离开了,求娶之事作罢,还冲吴氏发了一通脾气,待人都走了,吴氏方知始末,怄得当场背过气去。 加上许盈盈四处败坏沈家名声,现在她儿子不仅远在岭南捞不回来,恐怕往后娶亲都是个麻烦事。 原本欢欢喜喜的寿宴,在怪异的气氛中进行下去。 …… 外头再乱,也乱不到阿娇身上。 白玉观音打碎一事,沈禹州并未责罚她,另外重金求了一只慈安寺主持开过光的辟邪貔貅,拿回来时还是让阿娇保管。 时隔多日,两人终于说上话。 意外的,沈禹州第一句话便是保证,“往后院子里不会再有乱七八糟的人,类似的事不会再有了。” 说不感动是假的。只是阿娇心里清楚,主子对她的这点怜惜,大多是因为这张脸,不过她想得开,只要往后日子平平顺顺便好。 她捧着盒子,略一福身,“谢公子体恤。” 沈禹州嗯了声,“东西收好,今夜随我一同赴宴。” “是。”阿娇恭敬退了出去。 回到房中,春桃正在给她收拾不穿的秋衣,纳闷道:“好生奇怪,姐姐你之前穿过的那套鹅黄色襦裙怎么也找不到了。” 阿娇呆了半晌,才想起春桃说的是她刚进府第二日穿的那件。是松鹤院丫鬟统一制式的裙子,只是过于单薄,加上面料粗糙,她穿了一次就没再穿过。 “兴许是收在哪个箱笼里了,找不到便算了。” 春桃挠挠额角,总觉哪里不对。 这是阿娇第一回 在人前露脸,虽是个婢子,但府里人或多或少听了些闲话,暗中揣测过她和沈禹州的关系。 这些春桃自然是知晓的,为了不让人看低了去,特意为她选了颜色鲜艳的衣裳首饰。 “姐姐,你瞧今日穿这水红怎么样?”像是等着夸奖的小孩,神情颇为得意。 阿娇哑然失笑,“好看是好看,不过,我是公子的婢女,不是公子的姨娘,打扮得这般花枝招展,是生怕旁人不误会我和公子的关系吗?” 春桃歪头想了会儿,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但仍试图说服她:“可是,姐姐生的如此好看,合该穿些大红大紫,这才衬得上你这般仙姿昳貌。” 阿娇深知这张脸的祸害,“我才进府多久,便惹出如此多事端,你也不怕哪日我又连累你。” “……好吧。”春桃瘪瘪嘴,最后挑了件淡蓝色广袖百褶裙为她换上,却也低调不失清丽。 傍晚时分,阿娇准时到主屋外恭候主子,这次,沈禹州的目光在她身上足足停留了一盏茶功夫。 阿娇被他盯得脸颊绯红,难道,是她穿的不对,惹他不高兴了? 她鼓起勇气,怯生生抬起眼睫。 男人长身玉立,屋檐两侧悬挂的暖黄灯笼轻轻转动,斑驳光影打在他侧脸上,越发衬得他神骨俊秀。 微风撩起阿娇鬓角的碎发,两人视线在空中不期而遇,彼此眼中仿佛落了漫天银河,皆是熠熠生辉。 沈禹州率先回神,缓缓来到她跟前,“走吧。” 阿娇落后半步跟在后头,暗中松了口气。她也是方才垂眸之际,后知后觉发现,裙摆袖口处竟都绣满了空谷幽兰,生怕沈禹州睹物思人,无端在大喜之日勾起难过的回忆。 好在,他没生气。 阿娇一路都默默观察他的表情,沈禹州早有察觉,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汗湿。 他又在紧张什么。 只是个婢子罢了,不是她。 沈禹州深吸口气,摒去杂念,步入正厅,一身绣金线的玄色长袍,神色清冷矜贵,眉眼锋利,气势逼人。 宴席上,前一刻还在谈笑风生的人皆噤声,纷纷看向传闻中凶残冷酷、不近人情的锦衣卫镇抚使沈大人。 看着看着,无数目光又转移到紧随其后的阿娇身上。 阿娇捧着礼盒,鸦睫微垂,淡然自若。 众人哑然许久,沈禹州出声打破沉默,一番客气又周到的贺词后,示意阿娇上前献礼。 “祝老夫人北堂萱茂,福海寿山。” 满堂光华,流金闪烁,皆不若美人目光一瞬。 纵是阅人无数的老夫人,也不禁微微失神,“好孩子,起来吧。” 她仔细端详阿娇,笑容慈爱,语带关切,“身子好些了吗?” 阿娇微怔,回以浅笑,不敢再多话,将东西搁下后便回到沈禹州身边。 对面的许氏斜了二人一眼,移开视线,脸上写满不悦,“寿宴开始了,盈盈怎的还没到?” 后头嬷嬷朝外远眺:“兴许是去等四姑娘了。” 许氏轻哼了声,“我都快忘了,那丫头也回来了。” 被念叨的四姑娘沈念如是沈禹州同母的亲妹妹,许氏自然喜爱不起来。 嬷嬷迟疑着问:“可要将表姑娘请来?” 这几日闹出的风言风语,彻底让许氏寒了心,她端起茶盏啜了一口,“随她吧。” 夜凉如水,许盈盈打了个喷嚏,匆忙换好衣裳从假山后出来。 她学着婢子的模样,颔首低眉,一阵小碎步进入松鹤院。 侍卫见她穿着院中婢子的服饰,并未阻拦。 许盈盈攥紧袖中迷香,借着夜色掩护,一路畅通无阻,直达主屋门前。 没想到,阿娇的衣服这般好用。 许盈盈心情复杂,趁着这会儿院中下人聚在小厨房用膳,她蹑手蹑脚走到门前,飞快闪身进入其中。 与此同时,幽远的车铃随着缥缈风声而来,车轮碾过一地枯黄树叶,缓缓停在沈府门前。 “快快快,要赶不上时辰了!”话音未落,一道天水碧色倩影跳下车,正是沈家四姑娘,沈念如。 她自幼离家到青阳书院读书,同祖母、嫡母等人关系并不亲厚,和哥哥沈禹州虽是血亲,但她打小便怵他,整个沈家,也就与名义上的表姐许盈盈亲近些,二人时常书信来往。 一路上,她听了不少关于自家哥哥和表姐的事,是以刚进门,沈念如便想寻哥哥问个清楚。 然而等她到松鹤院时,四下空荡荡的,只有主屋里隐约有点火光闪动。 屋里头,许盈盈刚往香炉里加了东西,正要脱鞋上榻,门“吱呀”一声开了。 许盈盈吓得心脏险些停跳,藏在袖中的纸包也悄然掉落。 “哥哥?” 沈念如站在门口,试探性叫了一声。 屋里的人这会儿想躲进床帐已然来不及,只好就近躲在柱子后。 沈念如又唤了几声,见里头无人回应,举着火折子走了进去。 香炉里,青烟袅袅升起,一股极淡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许盈盈急得一头冷汗。 早不出现晚不出现,怎偏偏这个时候来了! 她生怕香炉里的东西起效,电光火石间,许盈盈故作绊了一下,朝外摔去。 沈念如原本就猜想屋子里是不是进贼了,猝不及防被人抓住脚踝,惊得当场尖叫。 “是我!” 许盈盈飞快爬起来,趁机捂住她口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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