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如疾电快起快落,顾灵山见李珰有襄助之意,高声下令:“后院五十步内,随我攻入后院!其余人,听从李珰号令!” 李珰! 在场匪寇皆为之一震。 所以一击破寨门的,便是天下赫赫有名的靖远大将军李珰! 匪寇中不知是何人高呼:“当年苍山三十四寨,收服之人用的一模一样的银刀!” 又有人惊讶附和:“李二当家!” 来不及感慨旧事,来人一身冷意,杀气却不重,似以逼退为计,并不着急取人性命。 张堂主站在众人身后剑指李珰:“原来新上任的右军校尉便是你!” 他举起令牌掷于脚下,仰天大笑,愤怒至极:“你们看看!朝廷走狗勾结我飞云寨!什么靖远大将军!一样是孬种!背信弃义的小人!” 李珰笑得寡淡:“张堂主误会了。事到如今,我便如实相告。趁着各寨人马聚集此地,还望诸位传个消息,我李珰有意招安各寨兄弟下山。半月之后,大军剑指苍岭,不出山投降者,举兵杀之。” 他腔调懒散,胜在手中银刀阴寒如雪,上面悬着一颗人头,浓稠的血腥沿着刀刃滴落,地上汇聚成小小的血泊,让人不敢轻视他的话。两方人马对峙,一时无人敢动手,也无人先放下武器。 顾灵山带着人马回到前院,神情阴冷得可怕,身后卫兵拥着一群女人,还有几个小孩儿,缓缓从混乱的人群后方绕开,退到李珰身后。 “李珰!” 李珰从这个称呼中听出一丝恨意。 张堂主也意识到两位将领间意见并不统一。黑甲军没有放下武器,似乎更偏向杀意浓重的顾灵山,因此认定李珰不过拖延时间,帮助顾灵山后撤。 “李将军好计谋!寨中兄弟都听着,今日无计生死,务必拿下李珰、顾灵山一条性命!” 便是借用李顾之间的对立立场挑唆一波。 果然,厮杀中黑甲兵掩护着顾灵山后撤,李珰在前方围挡,兵力不多。 顾灵山正后撤着下山,哪知上山口亦一波新的匪寇援军正疾步赶来。 顾灵山抓过一卫兵急声询问:“苍山还有其他出口吗?” 黑甲军于刀光剑影中焦急回复:“属下不知,上山时大家是跟着李将军上来的。” 是了,李珰,据说是匪寇出身。刚才匪寨中那些人的议论他都看在眼里,如此看来,威名远扬、不可一世的李将军当真是苍山匪首出身。 “信号烟在何处,如此急情,为何不引援军来助!”顾灵山不清楚李珰排兵布阵的安排,事发突然,如今只能汇集人马全力以赴。 “我们这队的信号烟在将军手中!” 这里的“将军”却是李珰。 顾灵山愤恨地向后方瞧了一眼,盯着混乱中银光闪烁的某个身影: “后撤同李珰等人汇合,将百姓护在中间!” 匪寇逼近,下山人马向飞云寨回撤,两拨黑甲军再次合二为一。 却敌的杀戮中,二人视线偶然相碰。李珰低低作弄一笑:“多亏顾将军尽忠职守,如今我们都要葬身此处了!”谈笑风生间,银刀翻转如疾风,挑起一阵阵血浪。 顾灵山也不甘示弱,长剑一出一进,血痕裹着血痕,已看不见锋刃,一招一式皆卷起一线血意,溅在各处。 “别废话,你可知其他下山之路。” “自古苍山只有一条路。” 顾灵山终于沉默了,神色中的怒意、燥意渐渐平息,唯有杀意不止,翻涌在眉眼间,招式大开大合,愈来愈厉。 “那便杀出一条路来。”李珰说得轻松。 一把长矛便要袭向顾灵山后背,李珰银刀一挥,将长矛拦腰砍断。顾灵山闻声回顾,又是一剑擦过他的衣袂,被李珰一刀挑开。 偏生那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充斥着嘲弄不屑:“你今日冲动行事,乱了我的部署,下山后定要找你算账。” 喘息间,李珰从腰间掏出烟火棒,点燃引线,一声惊鸣,天空炸开一朵红色焰火。 顾灵山混乱之中盯着那人身手利落,厮杀中还能从容不迫,好像根本没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喉头上下滑动了几回,刀剑之中,女人们的哭喊声格外尖锐刺耳,终于他有了计较。 “黑甲军听令,李珰全力护佑百姓下山,两翼人马随我断后。” 两人最后一次汇合,顾灵山的肩上有了一道划痕,目光执拗,用的恳求语气:“李珰,你一定要让他们平安下山。” 李珰不知道他又是作弄的哪出戏,为了救一个顾灵山,他满盘计划被毁,自觉仁至义尽。银刀开路,迅疾如风,李珰此时只管杀出一条血路,不然顾灵山真的葬身此地倒是不好交代。 李珰领着数十士兵向下拼杀,中间两层黑甲军将百姓围住,前进速度缓慢。 好在援军来得及时,两面夹击将下山路上的匪寇清理干净。 李珰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右手死命抠着银刀,上面血痕遍布,一点点凝集在底部锋刃之处,李珰看着那点红色,情绪渐渐翻涌,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一人扶住他,是军中前锋,貌似姓顾,却同淮安顾家没什么关系。 “将军没事吧!我们看到将军留下的记号渡过苍水,没想到还是来迟一步,末将无能!” “无事!” 李珰推开他,阴鸷着脸,声音狠厉。 “三百人护送他们下山,务必安全送达。同时让右军全部汇于苍水等待接应。其余人马随我上山!” 他左手抚过刀面,鲜血汇集掌心,顺着纹路从指缝中流出,李珰毫不在意这些污秽。 “刀不能弄脏。”低得像一句梦呓。 直到刀面被清理干净,身体战栗才停止。 事已至此,便只有一条路了。 “传我令,血洗苍山。”
无人敢写帝皇书(16-3)
李珰原意将苍岭匪寇能招抚得招抚,即便是围剿,也需先探查清楚各山头窝点分布情况,再做攻打计划。 苍岭四十七个山头,匪寇数万之众,不可能一个山头一个山头清剿,耗时长,也磨损精力。 上次领军入山,他本想打了营救顾灵山的名号派人仔细摸查匪寨虚实,不曾想顾灵山爱民如子,飞云寨一战,打草惊蛇,招安难行,围剿不易。李珰当机立断,领军血洗苍山,平了三十八寨立威,匪患之祸暂时平息。 倒是没把顾灵山全须全尾地带回淮安。 顾灵山断了一条胳膊,却是再不能领军掌兵。又乱了李珰计划,虽峰回路转结果尚算可以承受,最后还是被陛下免了中军校尉一职,如今在家休养。 负水的伤势大好,身上绷带皆已拆除,身体虽然虚弱,但行动如常。张饺儿每日各种炖汤补药伺候,郑云和沈淮七监督她吃药,恢复到之前健壮如牛的状态指日可待。 李珰从苍岭回来后在府中时间便少了,日日往返与皇宫与军营间,连着几日不回府也是有的。 今日他难得在家,负水想着是不是该问问自己从军的事。 书房中李珰少见地专注在书案前,研墨执笔,一方木牍放在中间,顶部有一小口,小孔下用红漆绘着图样和文字。自领右军校尉后他改穿玄袍,腰上悬着的银刀也不见踪影,青铜钺他偶尔出征时见过几回,最近淮水流民骚动彻底平定,便很少见他练武,舞文弄墨的时间倒多了。 负水想了想,在房门上轻叩几声。 李珰应声抬头,带着明快的笑意:“倒正要找你。过来。” 负水以为他终于发现自己少个伺候书墨的小童。 她走到书案前一尺之处定下,规规矩矩地候着。李珰被她恭顺的模样差点逗笑,好在正事紧急,他只好冲她招招手:“过来点,我又不吃人。” 是,你不吃人,但你杀人不眨眼。 负水还是顺从地走近一步,目光可以清晰瞧见李珰左眉眉峰处藏着一颗黑色小痣。 “既是参军,便要入军籍。”李珰目光灼灼,意气风发。 负水在府内养伤也能听到一点风声,说是朝廷终于有意让淮水北岸流民南渡,先由李珰组建流民军西征羌州。这次的流民军却与先前的靖远军不同,准入军籍,由朝廷和地方州郡共同负担军费开支。等羌州平稳后便要筹备西迁,虽然羌州地远,好歹物产丰富、山青水美,是个安居乐业的好地方。 “女子也能参军?”负水纠结这个问题有些时日了,这还是十六年来她头一次正视自己女儿家的身份。面上不自觉有些忸怩含羞。 她比之前瘦了些,仍然比普通女子高大强壮,穿着男装,真是雌雄难辨。 这话不能直说。 “自然是将你的身份改成男子,一劳永逸。” “那被人发现了怎么办?”负水无辜地看着他。 “放心,出了事我替你担着。”李珰头也没抬,似是随口作答。 这个承诺给得敷衍,负水没计较,只想着凡事还得靠自己,之后在军中做事自己多多注意些。 “还有问题吗?没有便开始了。”李珰点墨,提笔准备落下。 “还有一个问题。我去天子堂,得当个什么官儿他们才不敢拦我?”这个问题实在,直指要害。要是一辈子都够不上的官儿,她还不如另想办法,免得白白蹉跎光阴。 李珰放下笔娓娓道来:“中央禁军分为五路,五路守军各自统帅为校尉,正四品,校尉之上设中军将军一人,统领五军,正三品。你至少得到正三品吧。” “啊,三品!那我得立多少军功才够得上?”负水觉得李珰所说的“通天之路”也不怎么容易。 李珰好整以暇地瞧着她,神情自负:“放心吧,跟着我升官很快的。” 负水暗地瘪瘪嘴,倒是没有出声顶撞。 “问完了?”李珰看她没了声音,开始思考她的军籍信息该如何填列。第一项,便是名姓。 “你知道崔富水已死,销了户籍。如今你入军籍,便是人生所有事都得编个齐全。先说说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负水偏着头凝神细思了片刻,也没什么沮丧悲伤之情,只是心里空落落的,似乎感应到“崔富水”要被全然抹去回忆,只剩一副空皮囊还存在世上,顾看恩怨。 “那便作‘负水’,将军府的这个。” 李珰掀起眼皮,见她兴致不高,心思一动,多问了一句:“需要姓吗?” 崔负水这个名字也不是不可以。 这回她不假思索地点点头。 李珰提笔便要落下笔画,她惊叫一声打断了动作,简牍上留下一点墨迹,李珰不满地皱起眉,有些不耐烦地抛下笔:“你若不想从军便直说,我断不会强迫你。” 负水为难地小声开口:“我只是想,这军籍,可不可以我自己写,总归是编的故事,写一遍,记得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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