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粉色罗裙的小姑娘呆呆的抱着纸鸢,她躲在枝叶摇晃的泡桐树上,像只幼犬一样睁大了无辜的眼睛,看着树下落满了泡桐花的少年。 顾瑶结结巴巴开口:“我……我叫顾瑶,你是谁?” 四目相对,一丝染了春桃的粉,悄无声息地蔓上了少女的耳垂。
第2章 “来人,把她给我踹下来,丢出…… “我……我叫顾瑶,你是谁?” 站在树下的清贵少年露出一抹笑意。 若是顾瑶没有被美色冲昏头脑,或许能看出些笑意不及眼底,趁早溜之大吉。只听他道—— “来人,把她给我踹下来,丢出去。” 似乎是头顶的太阳光芒过盛,又或者是他的唇角挽起漂亮的弧度,顾瑶感到一阵眩晕。 下一秒,小厮的长棍便挟着风声甩了过来,她听着风声下意识躲开,却忘记自己身处何处,落叶一样从树上掉了下来。 不远处,带着魏二和木梯的魏佑娣急急赶到,看到这一幕后吓得瘫坐在地:“瑶瑶!” 耳畔边是呼啸的风,魏子潇撕心裂肺的哭声,和远去的蝉鸣。 她还没来得及细细捕捉这盐渍梅子般酸涩的情感,便狠狠摔到了地上,泥土的腥味和青石板呛人的味道争先恐后地涌入鼻腔。 而在疼痛传来之前,顾瑶恍然想起阿兄曾说过的情窦初开,虽然她开得惨痛。 但不影响这结实的一摔中,带着迷人的泡桐花的香味。 …… 顾家的人天生怪力,即使是村里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精神气儿来了也能杀牛逮猪。 除此之外,大抵是力气给的底气,顾家的人耐摔耐造,遇到点事儿也不放心上。 但凡事总有个例外。 比如顾老爹这个糙汉讨到了位知书达理的老婆,这是例外; 老婆又生下两个冰雪漂亮的孩子,更是天大的例外。 若其中一个孩子叫顾宜修,不仅样貌好,还会读书呢? 那老顾家的祖坟不仅是冒青烟,简直是烧得火光冲天。 而此刻,这位能烧祖坟的顾宜修正麻利地挽起袖子,打算做碗小米粥,让干完苦力活的顾老爹回来吃口热乎饭。 门外突然有人敲门。 那声音急促匆忙,让人不安。顾宜修直接丢下半碗小米,跑去门前。 “找谁?” 魏佑娣先是安抚了下哭哭啼啼的阿弟,才温声道:“此处可是顾瑶姑娘的住处?” 大门很快被人“吱呀”一声打开,挨家挨户找了大半天、早已满头大汗的魏佑娣长舒一口气,却在看到来人后,一句“贸然打扰,多有得罪”卡在了嘴边。 开门的是一位约莫十六岁上下的少年。他皮肤极白,凤眼微挑,虽穿着简衣素衫,却因出挑的五官,整个人显得清俊。 还未有人开口,便听到怯生生的声音:“阿兄……” 那双淡漠的眸子蓦地柔和起来:“瑶瑶?” 顾瑶从魏二的背后探出脑袋,额头上剐蹭的伤口被郎中涂了层止血膏,看起来一片狼藉。 “这是怎么回事?”顾宜修的声音冷了几度。 正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打小谁都拿顾瑶没办法,但只要她阿兄面无表情地往一站,凤眼一凛:“你可知错?”,便能让这个小丫头吓得哇哇大哭。 不过兄妹二人平日里也算亲密,一个本性护短,一个本性记吃不记打,只要没闯祸,她也能大胆包天地揪住阿兄的头发,给他编花辫子,顾宜修竟也不发脾气。 魏佑娣的袖子突然一紧,原来那个小姑娘边躲在了魏二身后,一边扯住了自己的衣裳。 这是有多害怕? 她见状,忍不住开口解释:“瑶瑶方才爬树跌了一跤,磕破了额头。不过事出有因,乃是为了阿弟的纸鸢才受的伤,并非她顽皮。” 闻言,少年眸中却闪过一丝冷意,语气生硬:“阿瑶向来顽劣好动,既然是她逞能,便不再追究了。此次连累姑娘破费,亦是个教训。” 他说罢,微微一拱手,便转过身回屋去。顾瑶撇撇嘴,依依不舍地松开魏佑娣的袖子,想到待会儿定少不了一顿训斥,百般不想进屋。 直到那不容抗拒的声音再次响起:“还不进来?” 顾瑶不情愿地应了一声。 “师父!” 眼瞧着眼前的大门要关上,魏子潇突然从阿姐背后冲出来,包子脸急的通红:“这、这次都怪我不好,惹得师父受伤……” 说罢,便把纸鸢往顾瑶怀里一塞,眼中已蓄满一包泪。 “给我的?” 魏子潇点点头。 “太好啦!” 小姑娘好了伤疤忘了疼,爱不释手地抱着纸鸢,又笑成了一朵可爱的喇叭花。 就这样过了几日,顾瑶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顾宜修却依旧不肯让她出门,每日除了温书,就是在小院儿里给她放纸鸢。 许是愧疚作祟,魏家事后又多次送了些气血补品和祛疤膏来,顾宜修照收不误,每日给顾瑶涂抹。只是那伤口痊愈后仍是留了疤,小小的,弯弯的,像是一枚月牙。 也始终是顾宜修的肉中刺。 作为顾家最有希望出人头地的苗子,他向来有自己的主意。 这日,眼瞧着天□□晚,顾宜修做好饭后,又穿上干净整洁的衣服,出了家门。 顾家已经搬来快一个月,陆续与邻里熟识。大多数人都晓得顾家有芝兰,便时常在他面前谈起李家的玉树。 李家祖籍并非京城,先前追随天子迁都,才扎根此处。但在更早以前,李家便有了显赫的祖先,鼎盛之时乃是权倾朝野,连始皇帝都要竟让几分的高门望族。 虽说贵族世家已有式微之势,但李大人乃是当朝工部尚书,多少手里还有些实权在,也是达官显贵之辈了。 一路上,顾宜修看似漫无目的,脑海里却将妇人之间的闲话记得清清楚楚。等他来到那座贵不可攀的朱门前,向来淡漠的脸上露出一抹刻意的、几乎嘲讽般的笑意。 “来者何人?” 守门的小厮手持五尺长棍,大声呵斥。 “无意借过此处,还请见谅。” “借过?尚书府怎容尔等随意打量,还不快滚!” 顾宜修倒是不气不恼,鞠身还礼后,便大步离开了。 原本也没打算从正门进去。 三日前,从魏家姐弟处了解到事情因果后,顾宜修罕见地有了个念头。 十六年来,“一点儿也不像老顾家的孩子”这句话他听了无数次。平日里克己复礼,手握万卷书,昼夜勤读,鲜少有离经叛道之事。 如果说顾瑶继承了顾老爹所有的习性和怪力,他则更像病逝已久的阿娘,除了冷淡的眉眼轮廓之外,脾气更为相似。即使在儿时窝在母亲膝上,顾宜修清楚记得,母亲的手中也总有一卷诗,细细地念给他听。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1】” 所以,有时候顾宜修自己本人竟也会忘记这件事—— 他也姓顾。 骨子里流淌着的,亦是顾家的血。 七月的大雍,流金铄石,烈日如火。 一个月前曾被小姑娘爬过的泡桐树,如今已残花落尽,只有枝头的绿叶洒下一片慷慨的绿荫,让李府的小公子惬意地读完一本晦涩的《兵策》。 顾宜修轻松翻过了高墙,拍了拍手的尘土,信步走到树下,来到锦衣小公子面前。 微风吹来,书页哗哗作响,送来一阵沁人心脾的檀香。 李衍早有察觉,淡然道:“如此造次,可知此乃何处?” “不久前舍妹因一枚纸鸢,扰了公子清静,作为兄长——” 顾宜修冷笑:“定然是要上门道歉。” 那一晚月上柳梢头,晚风清爽,好不惬意。 顾瑶一觉睡到了傍晚,天已蒙黑,墨蓝色的天幕上,挂着几颗瓜子皮一样零散的星子和瘦瘦的月牙,十分清净。 灶台边有一碗白粥,被竹篾盖子捂着,一旁还有枚咸鸭蛋。咸鸭蛋是沙黄的,筷子一戳便是一层香油,就一口清淡的白粥吃,香的很。 顾家虽说不富裕,但顾瑶爱吃的东西向来不吝啬 吃饱喝足,她搬着小板凳,坐在庭院里,眼巴巴地等阿兄回家。 约莫过了半个钟头,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发丝微乱的少年看到院子里的小姑娘,脚步一顿。 “可用了晚饭?” 顾瑶点点头,雀跃地从椅子上蹦下来。 “阿兄,你的下巴为何破了?” 顾宜修失笑,伸手捏了捏顾瑶的鼻尖:“方才天黑,路上摔了一跤,无妨。” 小姑娘小狗似的蹭了蹭少年的手掌,毛茸茸的发丝扫过,让人心尖儿发痒。 “阿兄,我明日能不能出去玩?魏子潇今儿个还来找我呢,我想出去和他放纸鸢。” “不可。”顾宜修笑着掐灭了她熊熊燃烧的小火焰:“明日背十首古诗,若是背不出来便各抄十遍,午时给我。” 顾瑶瞪大了眼睛,嗷地一声哭出来:“为、为什么呀!” “二十首。” “嗷嗷嗷嗷阿兄……” 若是天色再亮堂些,顾瑶的眼神儿再好使一些,便能看到自家阿兄的脚步有些踉跄,那是李家小公子留下的一脚。不过这件事她或许永远也不知晓,毕竟他顾宜修若是不想开口,谁也撬不动这张嘴。 若干年后,时过境迁,这位顾家芝兰平步青云,成为了令无数学子闻风丧胆的国子监司业,每每新弟子入学,总能听到这位司业离奇传言:比如他软硬不吃,比如他心狠手辣,又比如他不近女色立志娶古籍为妻…… 但他们亦永远不会知道,许多年前的夏天,这位顾司业也有冲冠一怒,少年意气的时刻,和那位日后载入史册的大雍状元,结下了不小的梁子。
第3章 配堂堂尚书之子倒是高攀,配你…… 花开似锦,新绿满城,二里桥巷子经历了几轮春夏秋冬,花谢花开,转眼间到了定安三十六年。 午时一过,李府的马车便悠悠出发,去琼琳阁取订造的镯子。 这镯子用处不小——不久后的暮春,皇帝有意举办飞花大会。 这飞花大会乃是纪念先皇后诞辰设立的节日,先皇后病逝后,便改为五年一度,京城的名门望族悉数参与,热闹非凡。 到了如今,不少世家会专门遣派小辈出席,一方面给自家长脸,另一方面也希望也是借此机会,给适婚的小辈寻一段门当户对的好姻缘。届时只需与交好的世家交换喜礼,等女子及笄之礼一过就上门提亲。 按照大雍的规矩,男方需送玉镯,女方送玉佩,交换时皆以红绸包裹,上绣连理枝。 “吁——” 突然间,前方传来一阵喧闹,人言鼎沸。正在行驶中的马车咕噜噜地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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