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少爷!” 李冲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怀里揣着一只木匣子:“银簪已经买来了,小的也不太懂女人家儿的玩意儿,还得请您过目……” 李衍正站在书桌前,聚精会神地给一只翠鸟点睛,被这么一打断,不得不把笔放下了。 “你难道是两条腿走过去的,怎么热成这个样子?” 李冲干笑着擦了擦头上的汗:“方才去书房找少爷,结果您不在,又绕着庭院儿跑了一圈,才想到这里。” 平日里李衍大多呆在书房中,极少回厢房小憩。但是现在逐渐变热,书房沉闷不通风,他便更乐意呆在泡桐树荫下,或者凉爽一些的厢房。 李衍接过木匣,拿出里面的银簪。 这是一只小巧精致的簪子,顶端坠了几串胖胖的珍珠,中央雕着一朵栩栩如生的陵苕花,虽不如李衍料想的素雅,却胜在俏皮可爱,与顾瑶正是相配。 “可以。” 他简单扫了一眼,也没太上心,随手丢回了木匣子里:“晚膳前送去顾府罢,莫要太声张。” 李冲点点头。 于是到了傍黑,漫天的彩霞染红了半边天,李府的小厮把打包好的簪子送了过去。顾瑶起初还不知是何物,得知是李衍的赔礼后,顿时眉开眼笑。 傻笑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晚膳,顾瑶筷子上的米饭还没送到嘴里,便“嘿嘿”一声,就这空气咬了一大口,嚼得起劲。 顾宜修对她犯傻已经习以为常,闷声吃饭;顾老爹慈祥地问道:“瑶瑶啊,今天可是有什么好事,能不能给爹爹讲讲?” 顾瑶从怀里掏出一只发簪,得意洋洋地对着二人比了比,雪白的珍珠串儿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光。 “喏,我有簪子啦!” 顾宜修微微蹙眉:“这簪子定是不菲,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别人送我的呀。” 顾瑶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声音蓦地亢奋起来。 “是李衍送我的定情信物!” “噗——” 对面二人呛了口饭,顾瑶摆出一副“我就知道你们会这样”的表情,无疑是火上浇油。 顾宜修那边还有李衍送来的团扇,本来都要把这事儿忘了,顾瑶今天这么一吆喝,顿时又想起来,一时间周遭的气压冷到了极致,连顾老爹都察觉出了几丝微妙。 “囡囡啊,李公子怎么会送你簪子?你们二人不是不、不熟吗?” 顾老爹这个粗糙的汉子也察觉到了哪里不对,但是他又觉得顾瑶和李衍年龄太小,哪儿懂得情啊爱啊这些玩意儿,说不定,是小孩子过家家? “之前不熟,但是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呀。” 顾宜修冷哼一声:“也就你这个小傻子一厢情愿。” “才不是呢!”顾瑶不乐意了,她把簪子举到兄长眼前,拨开珠坠儿,露出一行小字来。 那行小字极为隐秘,但却如此清晰。顾宜修瞄了一眼,下意识攥紧了筷子。 “看吧看吧,这不是喜欢我,是什么?” 她说的没错,那里的确有一句小诗,情意绵长,旖旎动人,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送给心上人的定情信物。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第19章 李公子若是真的对她有意,也…… 顾瑶的生活因为那支簪子变得更快活了。 她之前便是一个大大咧咧的性格,如今多了点儿女情长,一到晚上便觉得多愁善感,到了白天又只会傻笑,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这些变化落在家里两个男人眼中,都觉得不可思议。 “之前以为她没心没肺,除了吃喝玩乐万事不放心里,”顾宜修冷漠地把鱼头斩成两半:“昨天晚上突然开始念诗,十个字只念对了四个。” “囡囡好学是好事,你有空了就多教教她,咱家会念书的也就你了。”顾老爹没觉得不妥。他每天的生活就是从近郊兵营到小宅,生活简单,头脑也简单。 顾宜修心里莫名生了股闷气。 这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小丫头差点得了相思病,怎么这么蠢?李公子若是真的对她有意,也不会这么久还不来见人一面。 莫不是拿自家妹妹逗趣? 但那日送来簪子的确是李府的人,一想到这俩人背着自己谈情说爱,顾宜修就有点别扭,毕竟在他眼里,顾瑶也好、李衍也好,都还是小孩子年纪,婚姻大事可不能任他们胡闹过家家。 但他早也不是六年前那个一腔怒火就翻墙头找人打架的少年了,再过两年就是弱冠之年,有的问题也不是一顿拳头就能解决。 再说顾瑶自从拿到簪子后,整天好似飘飘欲仙,每天脚踩在地上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本想把这件事情分享给魏佑娣,却发现魏姐姐这几日都不在府内,每天都是一大早出门,傍黑才归,说是去酒馆帮忙。 而自己的乖徒呢,近日也是找不到人影儿,好不容易有次在巷子口遇到了,却见小少爷正气的脸蛋通红,滴溜溜的大眼睛怒火迸发。 “师父,可否帮徒儿一个小忙?” 他看到顾瑶,冲过来先打了个招呼。顾瑶心情好,看到怒气冲冲的乖徒,都觉得他更可爱几分。 像只龇牙咧嘴的小奶狗。 “那小倌真是欺人太甚,云姐姐好心收留他当下人,就该有个下人的本分。”魏子潇委屈巴巴地指了指谢府的方向:“结果这厮不给我通报,还扬言放狗咬我……” 显然,他刚才吃了个大闭门羹,正在气头上。打小他就被娇生惯养,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恶气,转头就去搬救兵。 顾瑶却好奇道:“你去谢府作甚,去找云姐姐么?” 魏子潇的脸红了红,忍不住笑道:“嘿嘿,上次云姐姐说爱吃甜品,我顺手做了些杏仁奶糕。” “杏仁奶糕?在哪里?” 乖徒指了指手中的食屉:“喏,都在这儿呢。” 魏子潇的形象顿时高大起来。 顾瑶道:“帮你出头为师义不容辞,这就带我去罢!” 于是,魏子潇便一扫方才的颓靡之态,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顾瑶去了。 有了师父那可是二打一,就算来了条狗也不在话下。 年幼时顾瑶徒手捏爆鹅卵石的一幕给魏二少爷留下深深的烙印,在他眼里顾瑶便是无所不能,即使自己是个废物,好歹有人罩着。 到了谢府门前,那小倌正巧拿着扫帚开门,看到魏子潇后,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他哼着阴阳怪气的调子:“郎有情来妾无意,正道是,我本将心托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魏子潇跳脚:“你说谁?” “我唱戏呢,关你什么事儿?” “你就是在胡说八道,就是在内涵我!” “哟,谁敢内涵魏二少爷呀。” 魏子潇气得要哭了,他咬紧牙关,突然想起自己带了靠山,顿时又把眼泪憋回去。 “师父,就是他!” 小倌看到了顾瑶,他对欺压女子没什么兴趣,嬉皮笑脸的模样也收敛起来,对顾瑶说:“顾姑娘,魏二少爷,你们请回吧。我们家小姐今儿个真不在,你们还是择日再来罢。” “当真?我们并无恶意,也与云姐姐素来交好,你莫要误会了。”顾瑶态度温和。 “顾姑娘,您和我家小姐的关系咱是知道的,所以我就说实话,今儿个真的见不到。” “行,那好吧,只有如此了。” 顾瑶觉得这小倌没什么道理唬人,便打算劝一劝魏子潇,结果扯了扯乖徒的袖子,人却一动不动。 她以为魏子潇不察觉,又轻轻扯了几下,便听到他突然道:“我和云姐姐约好了,今日来见她的。” 少年的声音在风中吹得发颤,他似乎已经明白今日确实是见不到谢幼云了,但是满腔的难过憋得人难受,他不说出来,脚下就跟生了根似的。 “她明明答应我的,为什么今日不肯见我?” 是他哪里做错了吗,还是说他惹人讨厌了? 魏子潇嘴唇哆嗦了几下,到底还是没能问出这两个问题,给自己保留了一点点体面。 他手里攥着的是温热的食屉,里面是他花了一个晚上通宵蒸出来的杏仁奶糕。一只只地摆好,造型讨巧,看着像白白胖胖的水萝卜。 因为从来没做过,他失败了好几次才做得像模像样,心里想着谢幼云吃到奶糕的模样,就算手上烫了好几个泡,他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竟也没觉得辛苦。 但是现在,他觉得很累,好像身体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从头到脚都不属于自己了。 为什么谢幼云要毁约?既然不想见他,为什么又答应他呢? 小倌似乎也没想到魏子潇会是这个反应,他因为打小被康秧□□折磨,向来痛恨这些纨绔子弟,对魏小少爷更是带着偏见。但说到底,魏子潇和他也没什么仇恨,自己方才做得是不是太过分了? 于是他忍不住道:“小姐不是故意不见你,是……” 他想起早上的场景,浑身打了个哆嗦,嘴唇蠕动,犹豫着要不要跟他们讲。 毕竟为了拘束自家闺女的自由,用把大铜锁挂在厢房的母亲,说出来谁能信呢?谢夫人确实是精神状态不佳,但早上他目睹的这一切,让他寒毛直竖,觉得这个女人怕不是已经丧心病狂。 谢夫人对女儿的控制欲,已经到了扭曲的地步,不然也不会当这下人的面左右开弓,连抽谢幼云好几巴掌,再把人锁到房间里,跟囚犯一样只送些饭菜进去。而一旁的下人却只是眼观鼻鼻观心,似乎对一切习以为常,见惯不怪了。 “是她昨日得了风寒,今天卧床不起,怕感染给你们。方才是我故意刁难你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希望魏二少爷原谅小的。” 小倌忍了忍,到底没说出实情。这种家丑谁愿意外扬呢?况且顾瑶和魏子潇也做不了什么。 闻言,魏二少爷的脸色果然好了些,他瞪了那小倌一眼,似乎在说“我就知道是你在搞鬼!” 但今日到底是见不到心上人了,魏子潇心里头难受,恋恋不舍地看了眼高墙深庭,把奶糕都给了眼巴巴瞅着食屉的顾瑶。 二人就这么慢慢悠悠地走回家。谢府离顾家小宅不远,几步路就到了。魏子潇魂不守舍地把顾瑶送到门前,才想起顾瑶一开始找他,似乎有话要说。 “师父,你方才可是要跟我说什么事儿?” 顾瑶抬头,昔日雪白乖巧的年画娃娃,不知不觉出落成一个少年模样,个头竟然比自己还要高了。她笑道:“本来看你心情不好,就这么算了的,既然你问了,为师就直说了罢。” “师父你只管说,能帮的上的,我一定不遗余力。” 顾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一笑:“我呀,我最近被人送了支簪子,你说我是不是也得学着魏姐姐那样,打扮打扮,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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