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可别听信那些流言,我哪里能入得了颂王爷的眼。” “怎么不能了。”熙蓝跺了跺脚,“你生得好看,又会功夫,还会接酒令,比宋二姐姐都不差,比宋淇姐姐更强许多,七皇叔怎么不能喜欢你了。” 岳珈被她夸得十分无奈,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只得将话题引开:“郡主温书了吗?昨日世子爷教了什么?” “你别岔开话题。”在这事情上熙蓝可一点也不迷糊,着急道,“我跟你说,七皇叔可多人争了,宋家两个姐姐都喜欢他,还有康织姐姐。你可得上心,别让她们抢了去。” 岳珈愈发无奈,苦笑敷衍她:“我知道了。” 熙蓝顾自说话:“以前我觉得宋二姐姐和七皇叔般配,不过现在觉得还是你比较好。你要是嫁给了七皇叔,他以后就不会对我那么凶了。”她嘀嘀咕咕说了许多话,半晌忽然拍掌:“我带你去颂王府吧。” 岳珈一惊,忙道:“去颂王府做什么?别去了,打扰了颂王可不好。”明知道颂王对自己并没那个意思,还自己送上门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七皇叔这会儿做正事呢,不在府里。”若是元荆在,熙蓝也不敢过去,“我带你去见照丞。”元照丞是元荆的儿子,熙蓝的堂弟。她想,若是照丞也喜欢她,七皇叔应该会更喜欢。 “郡主不能随便出府的,王妃该生气了。”岳珈拿她没办法,只好搬出肃王妃来。 “母亲说了,可以带你去七皇叔那儿多走动走动。”熙蓝笑容灿烂,拉起岳珈的胳膊,拔萝卜似的扯她,“去吧去吧。” 岳珈哭笑不得,央她说:“郡主您饶了我吧,我不去。” 熙蓝急了,松开她的胳膊发起了脾气:“你怕什么,你嫁给七皇叔后,定是要和照丞见面的呀,我是为你好。”说话间眼眶里泪珠打转,像被岳珈欺负了似的。 岳珈怕她真哭了,赶紧安慰:“我知道郡主是好意,是我不好。” 她猛然仰起头,露出狡黠笑容:“那你答应去了?” 岳珈哑然,她几时答应了? “你答应了,不能反悔。”熙蓝抬起袖子一抹眼泪,又拽起了她的胳膊。 熙蓝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岳珈拿她没辙,只得哄她说:“郡主非要我去也成,不过只当是你去找他玩的,别说是我去见他的,可好?” 熙蓝捣蒜似点头,女儿家面皮薄嘛。 熙蓝欢欢喜喜拉着岳珈坐上马车,路上不忘把元照丞的身世与性情告诉她。 元照丞的生母是敬国公的女儿康绣,五年前生下照丞后没过多久就去世了。照丞命苦,天生就有眼疾,目不能视。不过元荆对这个儿子甚是疼爱,照丞也争气,书读得比熙蓝还多。唯一的缺点就是性子也和颂王如出一辙,年少老成,教人亲近不起来。 岳珈一路愁眉苦脸,熙蓝只当她还为准备好见继子,一直劝她宽心。 到了颂王府后,熙蓝向门僮言明来意,门僮领着她们进府。照丞正听先生教课,门僮报说熙蓝来找他,他只是微微挑眉,让门僮告诉熙蓝,等他上完这堂课再去会她。 岳珈和熙蓝被晾在小花园,熙蓝鼓着腮抱怨,这堂弟一点也没把自己这堂姐当回事。岳珈反而欣喜,熙蓝是个没耐性的,过会儿元照丞不来,她就可以劝熙蓝回府了。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熙蓝躁动不安,岳珈正要开口,元照丞正好来了。 元照丞刚满五岁,穿了一身老气横秋的靛青襕衫,背着一只手,迈方步走来。身旁跟了个婢女,低声告诉他熙蓝人在何处,同行者何人。 熙蓝快步朝他走过去,兴师问罪说:“你怎么才来。” “我可不似你这般游手好闲。”元照丞目光涣散,言辞冷厉像极了元荆。 熙蓝气恼,欺他看不见,又做鬼脸又朝他虚挥拳头。 “幼稚。”元照丞感觉到了她的拳风,不屑道,“我虽看不见,可不傻。” 熙蓝收回手藏在背后,又回头看岳珈,朝她使眼色想让她和元照丞说说话。岳珈只当看不明白,低着头不说话。 “你带谁来了?”元照丞问她,“是那个叫多福的婢女吗?”元照丞虽然足不出户,但这件事情铺天盖地席卷长安,他想不知道也难。 “你学过算命吧。”熙蓝奇道,拉着岳珈往前走了两步,告诉照丞,“没错,她就是多福,你继母。” “郡主别瞎说。”岳珈被她这口无遮拦吓得不轻,直后悔不该答应她过来。再看元照丞,脸上依然风平浪静。 他问身后的婢女:“红曲,她相貌如何?” 红曲打量岳珈,俯身答他:“相貌清秀端正,身形婀娜。” 元照丞点头,父亲看上的女子想必不会太差。他又问:“你识字吗?” “当然认识了。”熙蓝抢先答他,“她还会功夫,上回还和你父亲一起抓了采花贼呢。” 岳珈根本拦不住熙蓝,心如死灰,直想寻个地洞将自己埋了。 元照丞哼了一声:“身为女子当修德言工容,习什么武艺。” “女子怎么不能习武了。”熙蓝叉着腰,“你自己学不了,还不让别人学了?” “你!”元照丞咬牙,双拳紧握。他天生眼盲,虽能听先生讲授课业,却没有办法学习武艺,更莫提像父亲那样上阵杀敌。 熙蓝又做了个鬼脸,得意洋洋。 岳珈半蹲身,在她耳边低声说:“郡主咱们回去吧。” “你既来了,就这么走了?”元照丞松开手掌,道,“旁人都说我父亲喜欢你,可我还没发现你有何过人之处。” “奴婢寻常平庸,并没什么过人之处。”岳珈说道。 元照丞仿佛没听见她的话,自吩咐红曲带熙蓝去花厅吃甜点,他要与岳珈单独说话。 他径直朝前走去,五步之外有个石桌,围着四张石凳,岳珈正要提醒他,却见他恰好在石凳前停下,端端正正坐上去,没有半点偏差。 “我父亲喜欢的女子,必定不会是个只知动武的粗人。”元照丞问她,“你能不能告诉我,天是什么颜色的。” “蓝色。”岳珈不假思索。 “蓝色是什么样的。”元照丞从未见过天空,人人都说天是蓝的,却没人能告诉他什么是蓝色。他稚气的脸上露出一丝哀愁,岳珈无声叹息,这么小的孩子却终日愁眉苦脸,实在令人心疼。 她环顾四周,见假山下有汪蜿蜒的水流,便走过去用双手掬了一捧:“把手伸出来。”她快步走向元照丞,元照丞将信将疑,伸出了一只白嫩的小手。岳珈将双手分开一道缝,被她掌心暖热的清水缓缓落在照丞掌心。 “不冷不热,干干净净,这就是天的颜色。” 元照丞睁圆双眼,心口不停起伏:“这是蓝色,这就是蓝色!”他忽然站起来,湿润的手抓着握住岳珈手腕,激动说:“我还要看,再让我看看蓝色!” “好。”岳珈温暖一笑,又去捧了水来。 元照丞难得露了笑靥,闭着眼感受掌心微温的流水。 小花园的路口,元荆负手而立,看着儿子的笑容不觉也牵起了唇角,迈步走过去。 元照丞听见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靠近,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将湿答答的手藏到身后。 岳珈微怔,回头看见元荆走来,脸上瞬地发烫,她该如何解释自己出现在此处? “丞儿,课上完了?”元荆声音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直令人喘不过气来。 元照丞愧疚低头,说:“还没。我这就回去上课。” 元荆嗯了一声,照丞转身离去。 岳珈立在原处不知所措,片刻后朝他福了福身,道:“奴婢去找郡主。” “站住。”她还未抬起腿,元荆已道。岳珈只好站定不动,低头不敢直视他。 “你与熙蓝来的?”元荆问道。 岳珈点头应是,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 “留下用晚饭。”
第11章 恼怒 五道佳肴色香味俱全,安安静静摆在圆桌上,熙蓝咽下口水,悄悄抬眸看元荆。直到元荆动了筷,她才怯怯夹了块糖醋排骨。 照丞的饭菜是单独放在一个大碗里的,不需要旁人帮他夹菜,捧着碗便可吃了。 元荆见岳珈迟迟没起筷,问她:“不合胃口?” 岳珈连忙摇头,拿起筷子夹了两叶青菜,之后便没再夹菜,扒了两大口米饭嚼着。不是这菜不好吃,是与他一起吃饭,总觉得别扭。若是再传了出去,又不知该如何猜测她和元荆的关系。 正埋头吃饭时,一块色艳味香的排骨徒然出现在她的碗里。岳珈微怔,连忙道了声“多谢王爷”。 见她吃了排骨,元荆又给她夹了块羊肉。岳珈又道了句多谢,因怕他继续给自己夹菜,自动起筷来。 一碗饭吃完,岳珈暗暗舒气,仿佛完成了什么极艰难的事情。元荆问她要不要添饭,岳珈慌忙摇头:“奴婢饱了。” 元荆嗯了一声,也放下了碗筷:“陪本王出去走走。” 岳珈倒吸一口凉气,后悔没多吃一碗。元荆已站起了身,她不敢要他久等,立刻跟了出去。 夜凉如水,风里夹着细刀子般的冰凉。岳珈穿得单薄,瑟瑟微缩肩膀。 “你下次来王府不用带着熙蓝。”元荆的声音顺着风传进岳珈耳中,“拿着我给你的玉玦,颂王府你可随意进出,府里的下人也会听你差遣。” 岳珈听得恍惚,不敢置信。他的王府、他的下人任她使用?只因她告诉了照丞蓝天的颜色? “等你哥回来,本王会给他安排一个位高禄厚的闲职,你们兄妹便可在长安扎根。” “闲职?”岳珈定住脚,元荆亦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淡薄月影下,她面容的轮廓也变得朦胧,如梦如幻,如痴如醉,连怒意都变得可爱。 “我哥哥为了驱逐突厥不惜背负骂名抛却安危,在王爷眼中只是贪图高官厚禄?”岳珈眼眶通红,她不能忍受哥哥的一腔热血被这般轻视,哪怕是高高在上的颂王也没有这个资格,“我们岳氏自曾祖父一辈从军,世世代代守卫疆土,捐躯沙场从无怨言,这在王爷眼里就那么不值一提吗?” 想起马革裹尸的父亲,想起生死未卜的哥哥,她如何能不恼怒。 元荆没想到岳珈会如此激愤,心底又对她多了几分喜爱:“本王并此意,只是以为你会希望如此。”男儿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自是应当,但他们的妻女难免担忧亲人安危,他本以为岳珈亦是如此。 “冷眼看旁人战死疆场,安然享受自己的锦衣玉食?”岳珈忿忿,“王爷怕是看错人了。”她解下腰上白玉玦丢还给他,扬起下巴:“我宁可死得磊落。”言罢转身离去。 元荆看着她的笔直的背脊,摸索掌中玉玦,唇角笑意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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