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多麻烦啊。”方吟觉得有些离谱。 “哎,不麻烦不麻烦,你什么也不用做,统统交给我就行。”他爽快的大包大揽下来,她也不好再拒绝,只能应了。 后来,方吟才知道,陆之云此举何止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简直就把她坑惨了。 她早就听闻玲珑坊坊主是个奇女子,独自经营这偌大的乐坊,且将一切都管的井井有条。这让方吟十分仰慕和崇拜,一直想着能够亲眼见一见坊主。 可是来建良快一年了,饶是她已然去过几趟玲珑坊,却连坊主一面都还未曾见过。 现如今全建良城的人都知晓,玲珑坊有位神秘的琴师,琴艺出神入化,一曲绕梁。 只是这位琴师神龙见首不见尾,从没有被人见过真面目。只有一位整日里笑眼弯弯的男子知道此人在何处,也只有他才能请得动这位琴师。 今日,西蜀国新君继位。 方吟也收到了映淮写来的信。 皇帝在两个月前驾鹤西去,萦夫人伤心过度,一连几日不吃不喝。等到宫女们前去察看之时,才发现她竟也跟着皇上去了。 隆重的丧仪过后,辛公拿出传位诏书,当着文武百官宣布了三皇子李凌为新帝,守丧期过后便正式登基。 映淮还在信中粗粗提了几句,等李凌登基之后,便借着追查当年修建皇陵引出的皇木一案,来立一立新帝在朝中的威信。 皇木案若能被彻查,父亲的冤屈也就彻底洗清了。方吟看着信心里很是高兴。 在举国守丧一月后,登基大典的预备也开始了。身为未来的皇后,映淮忙着学习礼仪。她被那些繁复的宫廷礼仪折磨得苦不堪言,写了满满的四篇纸怨念之词。 方吟读着,都能想象得到映淮写这些字时候的表情,便忍不住笑起来。 “方琴师有何事如此高兴呀?”陆之云见门开着,就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框。 方吟收了信,抬头与他道:“是西蜀来的信,说今日新帝就登基了。” 陆之云轻巧地迈进门来,“那么,这次可要随信送一份贺礼回去?” “当然,”方吟点点头,“至于送什么,我可得好好想想。” 她将信放进抽屉里,然后问他:“那只裂开的琴轸,陆掌柜可找到替换的了?” “成色上好的碧玉,哪里有那么容易寻得。”陆之云将一只形状差不多的白玉琴轸递过去,“就先用这个将就一下吧。” 见玉淙就放在桌上,他就过去顺手帮忙换上了。 上妥了弦,正调着音,陆之云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问道:“下月初五玲珑坊的丝竹盛会,坊主说想请你去抚琴,不知你意下如何?” “坊主还是不肯见我,是吗?”方吟虽已问过无数次,但仍旧不死心地问。 “她说呀,留点神秘感是最好的。” “那好吧,”她失落地垂下眼睫,低低道,“就算是如此,只要是她请,我也肯定会去的。” 陆之云调好琴音,起身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第59章 六月初五,建良玲珑坊。 夜幕低垂,坊内却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今日,玲珑坊最神秘的那位琴师将会现身于此,所以人们聚集而来,都想要看看是否有机会一睹琴师的真容。 此刻,盛会正要开始,丝竹之音还未响起。 最高那层的奢华雅阁之中,一位衣着华贵、气质儒雅的男子正坐在窗口的竹帘后面,俯视着位于二层、仍空无一人的台子。 他的头发用一只镂雕紫金冠束起,身上的锦袍皆有细细的金银线绣着的暗纹,腰间一枚花纹独特玉牌显示着非同一般的身份。 只见男子悠悠伸出手,拈起了面前的鎏金莲花盏。他身边那位面容还带着稚气的随侍见状,就赶忙过来添上醇酒。男子手上通透无暇的白玉扳指与酒杯轻轻碰撞出悦耳的声音,但更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只手,修长白净,骨节分明。 酒液下肚,热辣之感从喉头一直蔓延到肚腹。这北地的醇酒甚烈,却恰好地化解了他心里的紧张与忐忑。 “承文,你确定她今晚会出现吗?” “回世子,确定。” “好,那我们继续等。” 他放下酒杯,摩挲着手里的那枚碧玉琴轸,继续盯着二层的台子。 雅阁的门忽然间被推开了。 承文顾不得放下手里的酒壶,就转头呵道:“是何人?怎敢乱闯这雅阁?!” 来人一袭秋香色繁绣锦袍,金冠玉带,瞧着端的是富贵逼人。只有手里的那柄山水折扇,显出几分风雅之气。 他自顾地进了门,捋了捋扇坠上的穗子,笑道:“几月不见,世子别来无恙乎?” 沈屹因紧张蹙起的眉头瞬间松散开来,将右手里的玉轸往桌上一放,起身对着他道,“我果然猜的没错,真的是你!” 陆之云退了半步,作委委屈屈状,“换了身份果然是不同了,如今竟连一声陆兄都不肯叫了。亏我帮你照顾方琴师这么些年…” 承文虽没见过陆之云,但看他们两人之间很是熟稔,于是默默退到了一边。 “这么些年?陆兄真当我这大半年在南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么?” 沈屹瞥他一眼,笑得倒是和煦,“陆兄帮我照顾吟吟,就是圈着她不让随意出门,然后再以她为借口去见覃娘?也不知覃娘若是晓得你一直在骗她,会有何种反应。” “远尘兄,”陆之云抖了抖,态度立刻转了弯,赶紧收起扇子讨好道:“我可是从来都跟你站一边的呀,咱俩都多少年的交情了。这样吧,你需要我做什么只管说,在下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吧,陆兄是如何得知,覃娘所言的世子指的是我?” 陆之云赶紧解释:“其实是覃娘那日偶然提到一句,世子了解我的人品。我虽待人热情些,这么多年却也没跟几个人交过心,挚友也唯远尘兄一人。后来我左思右想,越发觉得可以,便用这琴轸试一下。” “原来如此。”沈屹这才了然。 “你别怪覃娘啊,这琴轸是我逼她转交的。”陆之云补了一句。 此时,楼下乐声恰好响起。 丝竹管弦之音悠悠入耳,沈屹冲他一笑,就坐回去去认真听曲,不再答理他了。 陆之云见他又不理自己了,只好瘪着嘴在旁边坐了下来。 楼下的大堂,已是人头攒动,众人都在翘首以待。 二层的台子不知何时已被厚厚的素色布帘挡住,所有的乐器都是只闻其音,不见其人。 但凡是入得了这玲珑坊的乐师,就算不是技艺举世无双,也都是颇有造诣的。 此刻,箫声呜咽,笛声灵动,胡琴声悠扬,加上琵琶和琴瑟。合在一起之后,此起彼伏,错落有致,配合着恰到好处的鼓点,开场便让人精神一振。 而后,笛箫渐弱,有埙的声音幽幽而起,古朴而又厚重,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编钟之音也间或地参与进来。 这一段的意境极为悠远。连原本坐立不安的陆之云都听得入了神。 旋律渐渐沉寂,消失之后,众人还久久沉浸在余韵之中。 琴声忽然响起。 仿佛在沉思一般缓慢地开始,然后逐步地加快,琵琶、笛子、胡琴、鼓点也都一个个加了进来,曲子瞬间就变得宏伟起来。 “这曲子是《广陵散》?”承文惊叹,“和从前听的太不一样了。” “对了,就是《广陵散》,”陆之云忍不住自豪地解释,“是覃娘亲自改的,重新编了曲,是不是比旧日里听到的那些要好上许多?” 承文点点头。 陆之云对这反应满意极了,看他也顺眼了,也不再怪他一开始横眉冷对地呵斥自己。 沈屹的注意力却完全在那瑶琴的声音里,根本没在意这二人。 他用左手一点点亲手修好的玉淙那熟悉的音色,加上弹琴之人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姑娘,每一个琴音便都不偏不倚落入了心里。 “你叫承文,是吧?”陆之云悄悄招了招手。 承文便走过去,到他身边站定了,“是。” “承文,我问你啊,你家世子这次来北晋,只是为了见方姑娘?还是有旁的事情?” “这…”承文看了一眼丝毫未听到的沈屹,摇头道,“我不能说。” 陆之云无奈叹息,“好吧好吧,那就问点你能说的。我看他刚刚拍桌子拍得挺有力气,他的右手,莫不是好了?” 承文点头,“嗯,是全好了。陛下心疼世子,寻来神医圣手替世子治好了。” “那他到底是如何变成南越世子的啊?” 承文又看了一眼沈屹,犹豫着道,“世子原本就是世子啊,只是机缘巧合流落到了西蜀。陛下一登基,自然就要把世子接回去,毕竟是自己的侄儿,不能让他继续在外面。” “那他打算何时回南越?” “这个…也不能说。” 乐曲已经到了尾声,陆之云也不再问了。 楼下掌声雷动,布帘也瞬间落地,二楼坐在台上的乐师们纷纷起身,向后台走去。 沈屹撩起竹帘,探头往乐师队伍里细细看去。却因为人数太多,场面又有些混乱,所以并未来得及找到方吟的身影,台上的人就都消失了。 他赶紧起身,准备下楼去后台找她。 “陆兄,你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哪里啊?” 转过身去,沈屹才见到陆之云也正要往外走,就故意把他拦住了,“好不容易见面,不如在这里等我,稍后一起喝一杯可好?” 他顺势递了个眼色过去给承文。 陆之云站在那里,勉强咧了嘴笑道:“喝酒嘛,有的是机会。今日时辰不早了,还是以后再说吧。” 承文得了眼神会意,早已上前一步挡在门口和陆之云中间。 “陆兄,你我一年未见,都不愿与我叙叙旧么?”沈屹说着走到了门口。 “不了不了,”陆之云连连摆手,又想快些往离开,又想赶在沈屹之前,一时慌乱急道,“我有点累了,明日吧。你住在何处?明日我去找你。” “陆兄就别遮掩了,”沈屹垂眸一笑,抬眼看着他,“你不就是想着先去把吟吟带走,怕我今晚见到她,就不再有求于你了吗?” “哈哈哈,我哪有啊。”被说中了心事,陆之云笑着掩饰自己的尴尬。 沈屹也不在意,径自越过他出了门。 “哎,远尘兄你等等我。” 陆之云推开承文,赶紧跟了上去。 听曲的人还未散尽,人人都在谈论着方才那曲《广陵散》,意犹未尽。 也有人惋惜着又没有见到琴师。 沈屹和陆之云一前一后从特别为雅阁客人修建的楼梯下去,很快便找到了乐师们所在的后台。他们都顾着在收拾自己的乐器,方吟却不在其中。 沈屹发现陆之云欲言又止,好像时时在找机会开溜。 他余光瞥见覃娘在往这边来,灵机一动,干脆转头直接问道:“说吧,她在哪?” “我如何知晓…”陆之云还不想说。 下一秒,就见沈屹向不远处招了招手,低低道,“那就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了。” 覃娘也看到了二人,穿过乐师朝他们走来。 “我说,我说。”陆之云立刻道,“我马上带你去。” “世子,”覃娘走近,依旧是一袭玄色长衣,颔首道,“今日可还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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