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肆慢悠悠地接过锦衣卫递来的净手帕子,漫不经心地擦拭着不慎沾了灰的手,淡声道:“即便你不说,本督也知道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回去告诉他。”秦肆眼神里带着好些鄙视的意味,将手帕不客气地丢在刺客的面前,随着手帕落下的是一道极尽挑衅的言语。 “本督就等着他来。” 他随即对锦衣卫使了个眼色,锦衣卫便放开了黑衣人。他们得了自由,哪里还会继续待在此地,纷纷后退、落荒而逃去。 秦肆瞧着那十几名逃跑的黑衣人,眸光愈发地深沉,声音之中也透着丝丝凉凉的寒意,“通风报信的,一个就够了。” 锦衣卫明白主子的意思,不过是几个回合罢了,场上的十几名黑衣人,便都躺下了。 只剩下一个,断了半截手臂的黑衣人还在风中哆哆嗦嗦地向前跑着。 他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臂,边逃边往谨慎地朝后头看去,心脏都是一阵剧烈的跳动,生怕自己一个不慎就被后面的锦衣卫给解决了。 然而,却没有人追他。 似是故意放走一个漏网之鱼似的。 视线里,秦肆一众势力黑压压的就站在一群尸首前面。 寂寥的漆黑夜色、血雾缠绕当中,他就如同地狱底下被一群鬼将围裹着的阎罗王般,诡异瘆人。
第79章 冷光熹微 夜已经很深了,已经过了半夜。 月亮用惨白的脸色探进微合紧的轩窗里来,在这静夜中,就是连那飞划在半空的殒星,也能听出它滑落时的咝咝声。 督府里。 青黛本是合着衣在房中等着秦肆回来,一同歇息的。 却不料秦肆在宫中迟迟未归,内侍那边也未有传回府的消息,许是秦肆与皇帝有好些政事谈罢? 虽然外界相传秦肆与皇帝水火不相容,但从青黛的眼里看来,他们的关系倒是很亲密的。 青黛深知在这乱世当中,知道得太多并无益处。她也不好多想,便不再随意猜测了。 在这漫长的等待之中,凉风吹得人昏昏欲睡,青黛不知不觉就起了困意,便先在暖和的床榻中睡下了。 梦中模模糊糊的,一片漆黑混乱,似是有人在追着青黛。她不知追来的是何人,只能拼命地向前跑着。 即便腿处已被混乱的草叶割伤,也无法停下脚步来。要是她慢下一步来,只怕是……就要死在追袭者的手中了。 喉头干燥如火烧,胸脯不断地起伏着,满身焦急,身后追来的人确是怎么也甩不掉。 就在青黛惊惧万分时,一阵突兀的“咚咚咚”声打断了她混乱的思绪。 青黛一下子就从漆黑的环境中脱离出来,转眼间,竟发现自己是在床榻中醒来,她这才发现自己不过只是做了一场吓人的噩梦。 额头处渗出了好些汗珠,青黛还未来得及擦拭,就听见门口处接着传来一阵猛然的敲门声,伴随着压抑的少年声音,“夫人,您睡了吗……您快醒醒,出事了!” 这般动静还吵醒了别院里住着的翠翠,她穿上厚衣睡眼惺忪着出来,却见着小竹子也只是拢着衣裳,帽子都没戴就火急火燎地拍着主子的屋门。 翠翠还没来得及出声询问,就见屋门被人从里头打开了。 青黛从门后稍稍地露出一侧身子来,她见着小竹子有些慌张的模样,顿时心下一紧,“怎么回事?” 小竹子见到青黛如同见了救星,大喊道:“夫人,不好了!前头传话说督主他……他在外遇袭了!” 青黛闻言,只觉得脑中轰隆隆一阵,脑中神经霎时间就紧绷成琴弦一般,嘴唇略微颤抖着,呢喃道:“遇袭了……” 小竹子着急道:“督主此刻好像就在书房呢,夫人您……哎夫人您等等小竹子!” 小竹子的话音还没落下,青黛便什么也不顾了,径直就跑出屋了去。 青黛只觉得胸腔里的心在拼命地跳动,就像适才梦里那般被贼人追赶时的仓促焦急。 绕过弯弯曲曲的小径,和一堆曲折的树木,还能瞧见不远处燃着好些火把,橙黄火光将督府映得火红一片。 其中,不乏好些手握绣春刀的锦衣卫交谈、走动的身影。 青黛愈看着这般场景,心里便愈发地害怕。 莫不是秦肆受了重伤,怕她知道,才自己在书房里偷偷治伤罢? 思至此,青黛便觉得心中一阵酸涩不已。急赶慢赶地到了书房,门口还守着几名黑着面的侍卫。他们见了来人就赶紧朝着里头上报,“督主,夫人来了。” 青黛一心只想见秦肆,根本不想等传报,就想赶紧进屋去。 她的手还未触及门板上,门就被人从里头打开,这人便是秦肆了。 秦肆看见来人正是青黛,她还在粗粗地喘着气,像是焦急赶来的。他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说罢,他下意识垂眼看去。只见仓促赶来的青黛只穿着里衣,外头披着一件不厚的外衣,拢拉不紧的,丝丝缕缕的寒气都往衣缝里钻去。 他一双剑眉忍不住微蹙着,朝着青黛身后跟着的小竹子看了一眼,似有稍稍的责备之意。 小竹子顿时就畏缩起身子来,大气不敢出一声。 秦肆倒是没有发难,见书房外还停留着好些侍卫,不远处还有好些守着督府的锦衣卫,实在招摇得很。 他便出声下令道:“本督无事,你们都退下罢。” 说罢,秦肆便不再搭理众人,随即就牵着青黛入了书房中。 门一关,便将所有的喧嚣和寒冷都堵在外头。 秦肆本是无意让青黛知道自己遇袭的事情,谁知那嘴快的内侍泄露了出去,还惹得青黛一路着急地赶来。 夜里的风大得很,青黛的身子骨本就弱,若是不慎得了风寒,那该如何? 他手中牵着的素手已经冻得有些僵了,还在不断地朝外冒着冷意。 秦肆心中隐有自责的意思,紧紧地捂着青黛的手,似是想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她的手去。 青黛心里难受,哪里顾得上自己。下意识抽出手来,以便上下查看着秦肆,见他衣裳合得紧紧的,不知何处受了伤。 青黛一时慌了神,焦急道:“你遇袭了?可是有哪里受伤?” 秦肆有略微的讶然,却是低声应道:“本督并无受伤。” 青黛疑惑道:“若是不受伤,你好端端的不回房去歇息,反倒来书房做什么?” 秦肆闻言,身形便是倏地一顿,身上的力劲儿都跟着松了下来。自己不想打扰青黛歇息的意思,竟是让她给误会了。 青黛还带着些执拗,趁着这会儿解了秦肆的上衣,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发现他的身上干干净净,一点血星儿都不曾有。 有些怔忡地抬起眼来,却发现秦肆好整以暇似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如平常一般神态悠然,从容优雅,无一般受伤的狼狈模样。 青黛这才相信秦肆无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慌乱之中做了蠢事,脸颊慢慢地有些红了。 她看他在寒冬里光着膀子,又怕他着凉了,连忙把衣裳给他穿上。 青黛给他系着衣裳的鸾带,渐渐地无那么紧张与担忧了。 只是适才焦急和惊惧的后怕情绪,似乎一下子就涌上来了,鼻头一酸,眼眶立马就热了。 秦肆听见那细微声响,便抬起青黛的下巴来,果然见她鼻子通红,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可怜得紧。 “怎么,冻着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不可查的担心。 话音未落,他又转身拿了一旁挂着的披风给青黛披上,又仔仔细细地拉拢紧,系了结。这般高高在上的东厂厂督,哪里还能让他心甘情愿地伺候着人。 青黛眼里存着些惊讶神色,却依旧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哭得肩膀一颤一颤的,好生惹人怜爱。 秦肆才发觉青黛是心疼他了,他心中顿时一软,仿佛千万根羽毛在挠弄着自己的心尖。 他素来漠然的脸上逐渐地兴起了浅浅的波澜,缓声道:“夫人不必担心……本督时常遇见这般,不碍事的。” 世上都想杀他,所有人都想他死。 对付这样的刺客,几近是家常便饭了。 “时常……”青黛闻言,脸色骤然一变,心里更是难受极了,“你能一次无事,还能每一次都无事吗?” 她抬头看着秦肆,充斥着泪水的眼中却仿似萦绕雾气,怎么也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瞧见大概的轮廓。 黑睫轻轻一眨,又带着落了一颗泪珠下来。还未来得及睁眼,脸上就传来一阵湿润润的感觉。 竟是秦肆微俯下了身子来,微凉的薄唇一下子的吻去青黛落下的泪水。再瞧着她泪眼婆娑的模样,倒是有些顾盼生辉的意思。 他与她对视着,沉吟半晌才缓缓地吐出几个字,“夫人在关心本督。” 语气里还带着几分戏谑的意思。 秦肆说罢,便将青黛揽入怀中,姿势好生亲昵,似是十分贪恋地拥着怀中的温暖。 “你……”青黛被他这么一岔开,不禁又气又喜,这厮怎么能这般轻易地转移了话头,又这般不管不顾地就拥着她? 只是……他怀中实在暖和,她也舍不得推搡再与他理论了。 她伸着双臂,紧紧地回揽住他的窄腰,下意识地用脸颊蹭着他温暖的胸口。 适才那拼命的心跳也渐渐变得平稳,在他的怀抱中慢慢安定下来。 她又能如何? 只能希望秦肆能够万般小心些,切莫中了他人的埋伏,一切安好便是。 别的,她便不求了。 察觉到她逐渐平静,秦肆的眸光居然也悄悄地显出几分柔软的色泽来了。 他的心肠向来十分坚硬冷酷,自从遇见了她,他的心变得柔了好些,也开始有了无助的软肋。 若是以后,真的遇到了两难的境地。 他还能理智的抉择吗? 秦肆看着窗外隐隐的雪花,和远方山峰处冒头的浅金碎,他的脸颊也在熹微的光中呈现出无瑕的玉色。 他不禁低垂下眸子来,掩去眼底的所有心事,“寒冬快过去了。” “这春也该来了罢。”
第80章 春意点点 寒冬已悄然过去,初春也快来了。 一场场夹杂着雪白细末的黄风卷走了北方的严寒,渐渐地送来了星星点点的春意。 这里的初春不像南方那样明媚、秀丽,微凉的阳光只把叠叠重重的灰黄色山峦,把镶嵌在山峦的屋宇、树木,把排列在山脚下的丘陵、沟壑一股脑儿地融合起来。 这时节,百花还没有长出蓓蕾,冬眠的小兽物还没有开始苏醒,枝头的绿意,也真正才只有才那么一星点儿。 若有若无,乍一看就真以为盘旋在树梢的只是一缕寻常人家缥缈的厨余轻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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