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从苏明樟手里要人,总得把姿态先摆到位了,她爹江太傅是低不下这个头的,于是这任务就落到了宋珩身上。 江蕴此时才明白过来,今日苏明樟把她带在身侧,为的就是抛饵,等着他们自己上钩来。 她把请帖放回桌案,问道:“相爷以为如何?” “他是为你而来”,他说着抬手,两根手指在砚台旁轻点了两下,示意她磨墨。 江蕴照做,苏明樟又忽而道:“与他断干净了吗?” “什……什么?” 江蕴一时没跟上他对思路。 苏明樟道:“宋珩。” 江蕴敛眸,语调清冷道:“不过是以前有过婚约罢了,如今我已嫁他将娶,早已没什么情分。” 话落,苏明樟侧头看他。 分明是极美的桃花眼,可却满是冷肃,江蕴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被他这样看着,手中的墨块一松,在砚台里滑了一下,溅起了一点墨汁到她指上。 “你已嫁?你嫁谁了?” “我嫁……”江蕴话出口就发觉自己错了,她赶忙改口道:“奴婢未曾嫁人。” 她现在是相府奴婢阿蕴,不是后宫江太妃。 “记清自己的身份。”苏明樟今日第二次说这句话 “奴婢知错。” 见墨磨得差不多了,苏明樟执笔写信。 手指修长,掌背骨感,下笔极有力道,字迹不羁,略显缭乱但锋芒毕露。 字如其人,狂妄而难以捉摸,如此一对比,便显得宋珩的字迹只顾虚态,毫无气节,很是小家子气。 江蕴浅浅扫了两眼就别开眼,识趣地不看他所写内容。 “主子,吏部侍郎宋珩求见。”
第6章 奴婢只想好好伺候相爷 程风推门进来,一阵凉风倾入,将江蕴鬓边碎发吹乱,飘到脸颊上蹭得痒痒,她抬手一拂,无意将指上墨汁蹭在侧脸。 “让他去前厅候着。” “是。” 程风走后,江蕴放下墨块,“相爷见客,奴婢就先退下。” “想逃?” 苏明樟道:“若真是放下了过去,早没了情意,你逃什么?” 江蕴被他问得噎住。 她心中确定,就算是宋珩跪求她原谅,她也绝不可能吃回头草,可为何听了他的名字,下意识便想逃避? 大抵只是因为,这样一个下头的人,见了会坏人心情吧。 又或者是,一想起他,便会想起这十六年来唯一得到的关切竟是虚影,如同在伤口上撒盐,提醒她从来无人会真心待她。 总之她真的不想见宋珩,但是苏明樟既然这么说了,她也只能道:“没有情意,奴婢见就是了。” “嗯。” 苏明樟放下笔起身,转眼瞥见她脸上一抹墨痕。 宅府深闺里的姑娘,连自己都顾不好,伺候个笔墨竟伺候到自己脸上去,分明什么都不会,可却能在危难之际杀人出逃,站到整个家族的对立面。 苏明樟皱眉,觉得说她蠢,又不是很蠢,若说她聪明……还是比较蠢。 他不知不觉抬起手来,想擦去她脸上的墨痕,可又突然止在半空,转而道:“去洗把脸,再到前厅侍奉茶水。” 江蕴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嘴里应下声来。 她去取了铜盆打水,弯身见水中倒影时,才见自己这幅窘态。 待洗净污糟,去到前厅,见苏明樟与宋珩分别在主客位上坐着。 此时入眼的苏明樟身着常服,少了些许盛气凌人,可称得是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宋珩一席素衣长袍,端的是文人的庄重典雅,神色恭敬地在拿客套话奉承苏明樟。 言辞之间,倒与他那君子做派不搭调。 见了江蕴端茶进来,他话一顿,转头又露出贪恋的神情,随后眼中又如先前一样泛起鄙夷。 带着太傅嫡长女的身份,顶着世间无二的脸,却来给人为奴为婢,毫无尊严,不知廉耻。 江蕴依旧无视他,只专心低头奉茶,宋珩垂眼看她纤细白净的手,袖口微微露出一节手腕,如白玉莲藕般让人赏心悦目。 这双手以前是用来环抱他的,现在却在伺候人,能给他奉茶,背地里又能帮苏明樟做多少事?又是做了多少事,才让苏明樟破例留她伺候? 真贱。 宋珩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跟苏明樟继续谈话道:“今日带来的只是一部分官员的积档,若是相爷觉得不够,随时告知下官,下官定尽力配合。” 吏部握在太后手中,记载着所有官员的资料,多年来太后一党暗中培植的亲信不少,这里面的东西当然不能让苏明樟详察。 这次宋珩带来的都是十几年前老官员的资料,完全就是拿来当进相府的敲门砖,装个样子罢了,真正核心的怎会送来? 苏明樟随意翻看了一下,倒也没说什么,他尽数收下后,宋珩这才开始步入正题。 “苏相,下官此次前来,还有一事。” 苏明樟拿起茶盏,拂了一下茶沫,“说。” 宋珩起身走到中间,作揖后道:“下官想问苏相求一个人,就是苏相身侧这位婢女。” 此话早在二人意料之中,苏明樟将茶盏一搁,轻声细语道:“宋侍郎为何会有胆子来我府上要人?” 宋珩听他语气不善,很识趣地跪下说话:“回苏相,下官此举实在是事出有因,因为此女模样像极了下官未婚妻的长姐,为缓其思念姊姊之心,故而想问苏相买人。 苏相要什么条件尽管开,只要下官可以做到,一定尽力而为,苏相想查阅吏部哪些文档,也只管说一声就是。” 说归说,找不找得出来那就不一定了。 江蕴佩服宋珩这说官话的能力,为了让这要求听起来合理,连江晗都能搬出来,还能说出思念她这种话来,顺带为自己立了个爱妻人设。 宋珩在堂下跪着,苏明樟不着急回答,而是看向江蕴道:“你想去吗?” 江蕴俯了一下身,道:“奴婢只想好好伺候相爷。” 说完后,她就走到苏明樟身后,抬起手覆到头侧,帮他轻轻按摩起来。 宋珩原本自信满满,觉得只要讨好了苏明樟,把江蕴带走并不是难事,毕竟一个婢女而已,跟审查吏部档案这样的大权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怎料苏明樟还没表态,江蕴竟然拒绝了。 她说什么?只想好好伺候他? 这种卑微下贱的话是她该说出来的? 宋珩眉眼间满是不解,抬头见江蕴躲在苏明樟身后,她发髻简单地盘着,去了发饰妆面的点缀,却更显有清水芙蓉之姿,那葱段般白皙的手指搭在苏明樟太阳穴处,用恰到好处的力道揉按。 真就满心满眼地伺候他,对自己却是看都不看一眼,如陌生人一般。 宋珩如鲠在喉,一时语塞,恰此时程风又来报:“主子,暄亲王来了,说是有事商议。” 暄亲王乃皇室宗亲,亲自到苏明樟府上,一来是二人私交实在不错,二来许是却有紧急之事。 “带人去书房”,苏明樟吩咐完,又对宋珩道:“宋侍郎带来的东西我收下了,至于要人一事,还是要看阿蕴的态度,我还有事,你们二人商议即可。” 他说完起身离去,没有丝毫犹豫,江蕴被他留在此处,与宋珩面对面。 她一时不知苏明樟到底是何意思,不是说会护着她,可为何不带她一起走? 苏明樟踏出门外,江蕴晃神地盯着,直到他走远后拐弯去了书房,人影消失不见。 宋珩不知何时起身,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苏明樟已经明说,只要江蕴同意,他就能将人带走,眼见厅上没了旁人,宋珩也就不装模作样了,他看门见山道:“江蕴,你到底什么意思?难道真想在这伺候人伺候一辈子吗?” 江蕴退后了一步,“宋大人慎言,阿蕴本就是相府的奴婢,伺候相爷是应该的。” 宋珩叉腰,咬牙切齿地点了点头,思索一二后,他改了态度,温声问道:“蕴儿,我知你对太后的做法有意见,但是只要你能生下皇子,这大靖都是我们的天下!” “蕴儿,你想想,你若不生皇子,暄亲王一旦继位,怎会允许外戚干政?届时你爹在朝中的分量会大打折扣。” 谈及利益,宋珩那与世无争的脸上丑态毕露,急切地对江蕴步步紧逼。 “蕴儿,我知道你的苦,太后派了两人去欺负你,实在是吓到你了,但我知你心中是有江家的,也是有我的,否则你早就带着苏相去揭露一切了,对吗?” “既然如此,你也莫要再闹脾气,就乖乖跟我走,若你实在不想与旁人生这个孩子,可以与我生。” 江蕴脑中轰隆的一声,被宋珩的话给惊住了。
第7章 拿苏明樟来撑撑腰 宋珩看到她呆住的表情,以为她是欢喜过头。 他道:“蕴儿,我知道你一直恼我退婚一事,但是这是太后和江太傅的意思,我也没有办法,我娶你二妹妹,为的还是能与你成为一家人。” “只要你肯跟我回去,我就去求太后,让你我来生下皇子,我知道你不愿委身于他人,我亦舍不得!” “蕴儿,你说句话呀!” 他见江蕴一直不回应,实在有些着急。 江蕴也不是不愿说话,实在是被他这番言论惊得三观稀碎。 他宋珩自诩君子,为什么实际做起事来,能无下限到这番田地? 他弃了她娶江晗不说,还能在与江晗有婚约的情况下来说要与她……这样混淆皇室血脉的大罪,也丝毫不放在眼里。 这样的杂碎凭什么能入仕? 江蕴冷笑了一声,再次后退半步,“宋大人所言奴婢不明白,想来大人是认错了人,但大人方才之言听起来已经触了国法,奴婢听着惶恐。” “你!江蕴,你还会惶恐? 身为太妃敢逃出宫,你已经是死罪,你还不知珍惜机会? 你知不知道,一旦被发现后宫有孕的江太妃失踪,你全家都会遭受牵连!你连血脉至亲的不要了吗?” “什么?”江蕴故作震惊,“宋大人是说后宫有孕的太妃不见了?那应当速速去寻才是,为何要与我一个相府奴婢纠缠不清?” 宋珩皱起眉头,微微歪头打量江蕴,见她一再强调自己是奴婢,脸上没有半分羞恼之色,他嫌恶道:“江蕴,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骨子里这么奴性?金尊玉贵的太妃不当,就喜欢一口一个奴婢的自称,怎么,伺候他苏明樟你很骄傲?” “什么骄不骄傲?奴婢不过是尽自己的本分罢了,宋大人何故硬要将奴婢说成是太妃?莫不是得了什么癔症,奴婢去请郎中来给您看看。” 江蕴总算寻了个理由开溜,她一说完就迈了步子往外窜。 “你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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