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大人那么好的亲事,你娘能嫁给他,那是天大的好福气,怎么会拒绝?”因为这个缘故,三夫人对她是从未有过的好脸色,“老夫人已提前和我透露过,再过几日,就有你娘的好消息了,贺大人马上就是你的爹了!” 善善整个人都傻了。 三夫人绕过她,走得远远的,看不见人影了,她还没反应过来。 她哪里还记得什么大闹天宫,什么七十二变,这会儿就是孙大圣本猴亲自出现在她面前,她也顾不得了,她的脑袋里已经全被后爹爹的事情装满。 那么多人想做她的后爹爹,但娘亲从未点头过。就算有个王媒婆三天两头的上门来,她也从未当真。 善善不想要后爹爹。娘亲也跟她说过,让她不要信王媒婆的话。 可,可这回是三舅娘说…… 石头也担忧地看着她:“你娘要再嫁了吗?” 善善茫然地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 她已经听石头哥哥说过。他有后爹爹之后,他娘就再也不要他了,还生了小弟弟,把他赶出去做小乞丐。 她也会去做小乞丐吗? 娘亲会不要她吗? 善善的眼圈慢慢红了,湿漉漉的,眼泪泛起,像一汪池水聚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石头也慌了,笨拙地想要给她擦眼泪,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他想了想,安慰说:“没关系,我会挣钱。” 她吸了吸鼻子,再也忍不住,如遭天崩地裂一般,眼泪汹涌而出,“哇”地大哭了出来。 …… 皇宫,御书房里。 皇帝沉着眉目,手执朱笔,飞快阅过奏疏的内容,一一批注。 直到在某处停了下来,他拧着眉思索片刻,未想出头绪,便道:“贺爱卿。” 室内一片寂静。 没得到回应,皇帝抬眸看去,就见自己钦点的状元郎正对着某处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唇边带着温和笑意。 他又喊了一遍:“贺爱卿。” 贺兰舟这才回过神。 他忙躬身道:“臣在。” 君臣二人将奏折里的问题商讨过后,这份奏章才留下朱笔批阅的痕迹。 皇帝合上奏折,丢到旁边的折子堆里,没有接着批阅剩下的,反而饶有兴致地问:“贺卿遇到了什么喜事?” 贺兰舟连忙请罪:“皇上恕罪。” “无妨,说来听听。” 贺兰舟英俊的面容露出些羞赧,道:“是臣从前爱慕过的一位姑娘,近日有缘重逢,实在是喜不自胜,让皇上见笑了。” “这么说,状元府马上就有喜事了?” “也得等她点头同意才行。” 话虽如此,他的喜悦已经从眼尾眉梢泄出,他本来就生得英俊,此时春风拂面,眼眸若蕴星辰明亮,容光焕发。 皇帝也感受到臣子的欢喜,冷峻的眉目微微舒展。 “朕记得你是云城人?” “是。” “那名女子,是你的同乡?” “是。” “前缘再续。”他轻轻叹出一口气,似是自言自语:“真好。” 贺兰舟垂下眼,不敢直视圣颜。 御书房里的大理石板光可鉴人,影影绰绰映出桌案后明黄色的身影。 帝王少年登基,朝中文武颇有微词,皆被以雷霆手段镇压,至今在位十余载,却也不过三十。他入朝为官以来,得帝王重用,在一旁看得更加清楚。皇帝躬勤政务,御书房的灯火时常亮到夜半,治下海晏河清,物阜民熙。 但身为天子近臣,他还隐约听说一二秘闻。 先帝重女色,广纳后宫,宠妾灭妻,几位皇子成年后为皇位争斗不休。少年天子登基前日,鲜血染红了皇城汉白玉的长石阶,下场惨烈,朝中讳莫如深。 立下太子后,皇帝一心扑在政务上,无论朝臣如何上奏请他选秀纳妃也不为所动,太后亦是默许。但他曾听大太监醉酒后胡言,帝王微服私访那年,曾在民间遇一女子,动了情爱,偏偏那个姑娘早早香消玉殒。也不知真假。 出神间,皇帝低沉的声音又响起。 “贺爱卿,等你大婚那日,朕一定备上贺礼。” 贺兰舟忙躬身谢恩。 …… 热闹的街市上。 石头背着善善,慢吞吞地穿过人群。 小姑娘哭得鼻子眼睛通红,掉下来的眼泪打湿了他肩上的半边衣裳,走了一路,她也哭了一路,好不容易才被哄住了。此时趴在他的背上,圆嘟嘟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手上还抓着一根糖葫芦。 她平常最贪吃的,但此时红彤彤诱人的糖葫芦近在眼前,也无法叫她振作精神,提不起一点胃口。 石头背着她停在一个捏泥人的小摊前,“要吗?” 善善摇了摇头,“算啦。” 他们就继续往前走。 目的地仍是城东的戏院。虽然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但大闹天宫还是要看的。 善善难过极了,伤心地说:“石头哥哥,我以后是不是再也看不了孙悟空了?看戏也要银子,要是我娘不要我了,我连戏票都买不起。” “我会挣钱。” “可你吃那么多,自己都饿肚子呢。” “……”石头闷闷说:“我少吃点。” 善善没被安慰到,更难过了。 她的石头哥哥以前那么瘦,好不容易才被她喂出一点肉,不再是竹竿一样瘦巴巴的,娘亲也夸他变得健壮。要是又变回小乞丐,他又会变得和以前一样可怜,她也没有办法再偷偷拿点心喂他了。 还有她自己。 她还那么小,什么也不会,不会挣银子,也不会讨饭,要是变成小乞丐,就要饿死在路边了。 善善光想想就要掉眼泪。 两人路过一间间铺面,一个个摊贩,直到在一个人流众多的路口停了下来。城门口刚进来一个商队,车马拖着沉重的行李,慢悠悠地从他们面前驶过。 等待商队过去的时候,石头看到旁边的馄饨摊,问:“要吗?” 善善已经难过的什么食欲也没了。 但是旁边的小馄饨摊正好有顾客,摊主揭开锅盖,氤氲的白雾裹挟着诱人的馄饨香逸开,香气扩散到四周,传到善善的鼻子里。她深吸了一大口气,点头:“要。” 石头便把她放下来,从怀里掏出几枚铜板,点了一碗。 善善眼巴巴地看着摊主下馄饨,重新盖上锅盖。她坐在凳子上,闻着其他桌的馄饨香,悬在半空的脚情不自禁地晃了起来。 正此时,路过商队里的一辆马车在摊子前停了下来,车里人撩起车帘。 “善善?” 善善抬起头,马车小窗后,一双桃花眼笑吟吟地看着她。 “沈叔叔?!” 沈云归与管事说一声,叫他带着商队进城安顿,自己摇着折扇下了马车。他今日着一身绛紫锦衣,玉树临风,富贵风流。 善善惊喜地看着他在自己对面落座,“沈叔叔,你这么在这里?!” “云城地方太小,我来京城做生意。” “那你以后也要留在京城了吗?” “没错。” 善善哇了一声,更加惊喜。 沈云归唇角翘起:“你呢,怎么一个人在外面跑?” 善善如实回答:“不是一个人,我和石头哥哥去看戏。” “看戏?” “看大闹天宫!” 沈云归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他摇着折扇,笑眯眯地问了几句家常,才状似不经意地问起:“那你娘呢?你娘最近还好吗?” 他不提还好,一提又让善善想起了伤心事。 刚止住没多久的眼泪又啪嗒啪嗒落了下来,她抹着眼泪,哭得鼻子红红的,悲伤地说:“沈叔叔,我娘……我娘要嫁人啦!” 沈云归的笑意凝在了脸上。 “你说什么?!”
第15章 城东戏院里。 高台上,头戴凤翅紫金冠的孙悟空一棒子将白骨精打得现出原形,台后的乐师奏起弦乐,吹拉弹唱,高|潮迭起,好不热闹。 底下掌声雷动,观众纷纷叫好,善善坐在沈云归的怀里,将自己的小手拍得通红,激动得脸蛋红扑扑的。 待台上的孙悟空与白骨精都退场,沈云归才低头问:“看满意了吗?” 善善意犹未尽:“我说带石头哥哥看大闹天宫,还没看见呢。” “今天戏院里不演大闹天宫,都是孙悟空,没差多少。” “那……那好吧。” 观众陆续散去,沈云归也抱着善善往外走,石头跟在他的身后。戏院外面摆了许多小摊,他耐心地给小孩儿买了泥人,买了面具,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捧了满怀,才在附近茶楼寻了一个空位坐下。 他那双养尊处优、拨弄算盘的双手任劳任怨地给剥板栗,金黄软糯的栗肉尽数落到了善善的嘴巴里。 善善吃得脸颊鼓起,圆圆的眼睛笑得像是弯弯月牙,连桌子底下的脚也高兴地翘了起来。看了孙悟空,吃了好吃的,她便把什么难过的事情全忘光了。 把人哄好了,沈云归终于问出来:“你娘要嫁给谁?” “三舅娘说,我娘要嫁给贺大人。” “哪个贺大人?” 善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就是一个长得好看的叔叔。” “他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你娘是怎么认得他的?你们才刚到京城多久,她就……她就决定嫁人了?!” 越说越气,他手上的力气没收住,金黄的栗肉便成了泥茸。 沈云归愤然拍干净手,不忿道:“连面也没见过几回,她就笃定是个好人了?” 善善努力想了想。 “三舅娘说了,贺大人是个状元,前途无量呢!好像我娘好久之前就认得他了。” “你娘也认得?” 沈云归眉心一跳,很快想起一个人:“姓贺?贺兰舟?!” “沈叔叔,你也认得他吗?” 沈云归脸色阴晴不定。 同是云城人,沈家与温家走得近,他怎么会不知道温宜青资助出了一个状元,那都是善善出生以前的事了。 想他堂堂沈家公子,坐拥万贯家财,向来顺风顺水,偏偏在感情路上屡栽跟头。青梅竹马起就守着的人,被人截胡过一回就罢了,一不留神又杀出个贺兰舟。天底下岂有这般不讲道理的事情! 善善偷偷瞅他。 每一次她见到沈叔叔的时候,他总是笑眯眯的,每次都会从袖子里变出许多好吃好玩的,就算是碰到了娘亲的冷脸也不介意。善善还是头一回见到他的脸色这么难看。 是因为贺大人吗? 因为她娘亲要嫁人了? 善善想了想。她哭了一路,那些委屈难过已经宣泄过,又被“孙悟空”安抚,已经没有先前那么伤心了。她一向是个很乐观的小姑娘,这会儿见到沈云归——他也是个想做善善后爹爹的男人,从来对她都很好的——再想到贺大人,这么多人都夸他,连她娘亲都愿意嫁给他,那一定也是个很好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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