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六合:“你不想去就家去,别烦我。” 魏冰顿时噤声,却是跟在他身后也未曾转身离去。 叶六合到底有些动容,自觉方才语气不好,末了,伸手揽过兄弟的肩膀。 二人在藏书阁三楼找到繁芜,见她坐在靠窗的坐榻处,他二人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 繁芜见他二人跟来,到底感到诧异,这二人可不是什么喜欢看书的主儿。 “来找我的?”繁芜问。 叶六合淡道:“来听你讲故事。” 繁芜放下手里的书,问他:“你让我从何说起?” “听闻你曾待过齐国,我想你的故事应该不比谢长思的差,你也不想那些故事无人知晓吧,不如说与我和魏冰听。”叶六合说完看向魏冰。 魏冰连忙点头附和,顺便唤来侍官沏茶。 繁芜思忖许久,才开口道:“这个故事得从一个女人开始说起。” 魏冰张大嘴,问她:“哪个女人?” “如今洛桑城城主顾流觞。” 魏冰疑惑地看向叶六合,叶六合摇摇头,他知道这个女人,也不知道,他只是听过这个名字。 魏冰问她:“繁芜大人,你与她是什么关系?为何你的故事要从她讲起?” “我和她的关系?”繁芜眯眸想了想,似沉默了很久。 那关系大概是,若后世有史书想写顾流觞此人,也会从个角旮旯里扒拉出她繁芜来的关系…… 她答:“我和她的关系,是棘城之战,是败走洛桑城。” 此时叶六合尚不能将这两者结合到一起。 在他看来棘城一战是东齐灭国的关键,殷大人说此战是繁芜的献计。 可东齐残军败走洛桑城,怎么也和她有关? 叶六合的眉心渐隆起。
第105章 六月十八日, 宫中有圣旨传出,谢启给郑迟赐婚,垠垣国公主下嫁郑迟。 这道圣旨与繁芜预料的晚了许多日, 但也终归与她所想大致无差。 弗玉想一步一步蚕食谢长思的势力, 不会放弃这一桩婚事。 谢启下旨还是因为弗玉首肯。 而对谢长思而言呢,喜姝不嫁才会让他头疼, 毕竟人是他带来的,他也一直为她的婚事困扰,如今她嫁给郑迟,他可算放下心来了。 布山:“殿下之前不是想撮合喜姝公主和竹大人吗?” “你真以为是这样呢?”谢长思笑出声。 布山不解:“不是这样吗?” 谢长思:“我是看他二人谁也不着急谁,正好让喜姝出马,让他二人急一急。” 布山恍然道:“殿下……原是这个意思,是属下糊涂!” 谢长思笑着笑着又咳了起来。 布山慌张地传唤侍官过来。 谢长思摆手:“无碍。” “殿下……”布山想到了什么, 却又不敢开口询问。 谢长思掀眸看向他,见他一副踌躇模样, 欲言又止, 不禁挑眉:“想说什么直接说。” 布山终于将心底的疑惑问出来:“属下以为……属下原以为主子会让阿芜姑娘为王妃的。” 他说话间已红了眼眶, 战袍下的手握成拳, 身体轻轻颤抖着。 可是他错了,主子没有迎娶阿芜姑娘,主子的心思他明白,也不明白。 他没有等到主子的回答。 布山想这个回答他这辈子也等不到了…… 后来,他想了许多理由,大多数的理由都与主子的身体有关。 到最后,他不再想了。或许, 主子真的将阿芜姑娘当作亲妹子。 他知道主子床榻前暗格里的那份奏折上写的是:请求封繁芜为东阳公主。 陈王连她的封号、她的封地划在哪里、她的府邸建在哪里都已经安排好了。 他的主子是铁了心要与阿芜姑娘成为“亲兄妹”啊…… 他甚至还知道那份奏折会在什么时候呈上去。 布山走出大殿的时候,外面打着雷下着大雨。 侍官匆忙追上他, 给他递上伞,他摆手说不用了。 转瞬间,他踏进大雨之中。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想很久以后,由东阳公主扶持陈王世子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陈王殿下啊,终是给那女子找了一个最名正言顺的身份。 可这一份奏折若想被谢启准许,不会太容易。 …… 外边电闪雷鸣,繁芜睡得早,还是被雷声惊醒了。 再难入睡,她抱着膝盖坐在床榻上。 仿佛屋中漆黑的角落里传来鬼魅叫唤的声音…… 人总是喜欢自己吓自己…… 繁芜此刻就是。 她不敢下床去点灯,甚至头发丝动一下都能吓自己一跳。 不多时,已被吓得哭了起来。 恍惚间她听到了院子外面传来的骏马嘶鸣声,她似乎是意识到这个时间有人来她这里了。 大半夜能来此的,除了那人回来了,她想不到别的了。 果然没过多久,她听到敲门声,听到那人在厢房外喊她:“……阿芜。” 她仿佛是用了最大的力气从床榻上走下来,鞋都顾不得穿,向门边跑去。 奈何门栓怎么也取不下来,好半天厢房外的那人也急了,“阿芜,得罪了。” 他竟是翻窗而入。 一进来顾不上看她一眼,便去桌榻前点灯。 屋中火光燃起的刹那,他看到缩着身子站在门边的她。 他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搂过她轻颤的身体,低柔的声音在她耳边道:“还是个孩子,还是这么怕打雷……” 她的双手搂住他的腰,埋首于他的怀中,也没有哭,似在深嗅他的气息。 末了,过了许久,她才喃喃道:“你的衣裳都是湿的……” 他恍然回神,松开搂着她的手:“阿芜,我去沐浴更衣。” “别了,让我靠一靠,我不介意的。”她平静地说,手拽着他的衣领,没有想放手的意思。 竹阕乙只能任由她去。 等鸡鸣声叫过第二遍后,繁芜松开握着他衣领的手:“哥,你去沐浴更衣吧。” “阿芜再去睡会儿,等会早膳我来唤你。” “嗯。”她柔声应着,往床榻走去。 天刚亮的时候,竹阕乙端着一碗热粥进厢房来。 繁芜并未睡着,听到脚步声,她侧过身看向屏风外。 透过屏风,竹阕乙见她看过来,问她:“要吃粥吗?” “不吃。”她答。一双灵眸始终盯着屏风外的竹阕乙……仿佛是他动一步,她的目光随他挪动一步。 竹阕乙感受到她炙热的眸光,凤眸沉郁,是他离去的太久了。 “哥,你坐过来。”她说。 他绕过屏风,在榻前坐下。 她也缓缓起身,一头青丝随着她起身柔顺地披沥于肩。 她伸手抚摸他的脸颊,手指轻轻扫过他如画的眉眼,扫过他的鼻,直到落在他的薄唇上。 她犹记得那日在马车上,她是如此大胆的贴上这张唇的。 她感受到贴在她的指尖上的唇,由微凉变得温热起来…… 原来唇的温度也是可以变化的。 “阿芜……” 在他轻轻唤她的名字时。 她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指尖。 她心下一颤,那一双清澈的眼眸里似闪过一道烧灼的白光。 为什么在听到他轻唤她名字的刹那,在感受他的气息的刹那,连身子都变得奇怪起来? 她不解地皱眉,又有些惶恐地收回贴在他的唇上的手指。 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她低头看着手指尖,却不敢看他…… 似乎是过了许久,她才呐呐地问他:“哥……吻时候,你的身体是如何感受?” 竹阕乙直觉耳中轰的一声嗡响。 …… 再之后许多天,繁芜未见到竹阕乙。 她气恼过,知道他是在躲她,也生气自己是什么都敢问…… | 六月二十四,喜姝与郑迟大婚的日子。 郑家给她递了请帖,她与喜姝“不和”的事知道的人不少,但郑家既然请了她,她没有不去的道理。 再者她并不想不去。 喜姝在长安无亲朋,作为认识这么久的人,她也该去的。 繁芜的马车在半路上遇见了叶六合和魏冰,正好三人一起去了。 车抵郑府正门,繁芜未见到竹阕乙,也未见到布山。 她想谢长思不来,布山也该会来的。 郑府管家前来迎叶六合,繁芜跟着“沾光”被当作贵宾迎进去了。 至正厅,随着叶六合坐下后,繁芜又开始目光搜寻。 叶六合皱眉问:“你是在找谁啊。” “找我……”那个“哥”字刚要说出口,便被她吞了回去。 叶六合见她脸上的神情复杂而古怪,心下起疑。 这女子素来果决,几时这般踌躇过。 他愈发好奇她到底在找谁。 过了半刻钟,叶六合站起来:“繁芜大人,你想不想去看看那位垠垣公主,我陪你去。” 他年纪还小,是被准许去看新妇的。 一旁正用着茶和糕点的魏冰一听,顿时放下手中的吃的:“大哥我想去,我想去!” 叶六合皱眉:“谁问你了。” 魏冰委屈地噘嘴。叶六合你的心都偏到姥姥家了…… “新妇那处人多,你想看也是可以去看的,也不是非要上前去和她说话。”叶六合看向繁芜。 繁芜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 叶六合走在前边带路。 在随他走出正厅后,繁芜低声对他道:“多谢你,叶六合。” 叶六合微怔然,抿了抿唇什么也未说。 魏冰抓耳挠腮,他着实看不懂这二人在打什么哑谜。 繁芜不知叶六合是如何看出她对喜姝是有些情谊的,但她知道他是有心带她去见喜姝。 叶六合走在前面,他双眸沉静地扫过那些随处可见的红绸和“囍”字。其实,那日太学,垠垣公主与繁芜“决裂”的那日,从他看到繁芜坐在窗前黯然神伤的样子…… 他便知晓,繁芜与垠垣公主是有些情谊的。 穿过长长的连廊,来到一处女眷和小孩们聚集的院落,魏冰听到有人在喊新娘子在里边,便扔开他二人跑了。 繁芜多少有些不解:“他急着去做什么啊?” 叶六合:“去混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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