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的婢女被她吓到了,还来不及开口询问,却见这女子快步出了厢房,脚上的小铃铛叮铃叮铃的响着,白日里不容易听清,在夜里这声音却格外清脆悦耳。 惹得婢女都不禁向她脚上的绣鞋看去。 繁芜跟至房门前,屋里的人正要合上门就见她跟来,刚想说什么却见她小跑着踏上石阶,跨过门槛。 竹阕乙微垂着眼眸,似沉着声说:“阿芜,快回去休息。” 她却是看着他,这双灵眸清泠隐去多了几分晦色,就连目光也有些游离,她忽然问道:“我们几时回去。” 竹阕乙握着门的手紧了紧,随即他松开门,转身进屋,他隐约知晓她今日的情绪不太对,却还是问她:“阿芜觉得柔然王廷何日覆灭。” “我想不管这些了。”她颤声说着,只觉得这一副身骨比之前又清减了些,仿佛在夜风里摇曳,随时都能倒下。 “阿芜在害怕。”他点燃屋内的灯盏,屋内明亮起来,可他的眼色却是幽沉的,“可阿芜并不愿意和我说在害怕什么。” 繁芜紧咬着唇,她当然害怕,她以为高旭颜死了,只要顾流觞不说,柳元微的事,她家的事就没有人再查了。 可是陡然得知烛风明王,她害怕这个人会来找她。秦氏能得知她在月州的事,更多是因为这个人。 被一点都不了解的人在暗中盯得死死的,这种感受怎么让人不害怕? 他在暗处,她在明处,叫她如何不害怕。 “阿芜若是害怕,去长安等我,我让大哥送你去长安可好?”竹阕乙叹了口气,忽然走过来,温热的手轻轻贴在她的耳畔。 繁芜愕然想起以往她情绪不稳时,他会这么做,她也见他这么安抚过姜曳…… 繁芜安静下来,双肩颤抖着,忽然伸手捂住脸颊。 这时她感受到身体一紧,回神之际已被他揽入怀中。 她哭出声来:“你搂我这么紧,又是为什么,你没有发现,我好多次都不喊你哥了……” 她的声音化作呜咽,却也感受到他的身体逐渐僵直。 可他没有放开她。 她闭了闭眸,靠在他的胸前许久,直到脸颊上的眼泪干了,她睡着了。 竹阕乙得知她睡着了,一把抱起她向厢房走去。 婢女见他走来,正想要不要上前去却听他说:“去打热水来。” 待婢女打来热水,繁芜已躺在榻上,小脸贴着锦被,粉白的唇微启,是哭过后有些鼻塞,这会儿睡着了用嘴巴在呼气。 婢女打湿毛巾上前来,被竹阕乙拦下。 “我来,你出去吧。” 婢女骇然一愣,好半晌才将那毛巾重新放回水盆里,转身走出厢房带上门。 竹阕乙拧干毛巾给繁芜擦干净脸颊,又见她的手往伸向颈子挠了挠。 他皱眉间,再度拧干毛巾,手掀开锦被,给她解开衣领,修长的手指拨开颈间青丝,毛巾擦过那凝脂似的肌肤。 繁芜皱着眉嘤咛一声。 竹阕乙捏着毛巾的手微停,等了会儿见她气息平缓才继续给她擦拭。 她的体温有些高,似乎是发着低热,大抵是在河边等他们时吹了寒风。 好在还不算严重。 拿热毛巾擦过几遍脸颊后,她的鼻子才渐渐通气。 竹阕乙叹了一口气,起身想离去,却被那女子伸来的手勾住了手臂,他微愣片晌,没有再动。 不知过了多久,最终将毛巾放下,他坐在榻前,手支着额,困意上涌。 次日凌晨天蒙蒙亮,繁芜醒来,一夜酣眠也一夜无梦,这一觉睡得格外舒服。 她微偏过头,目光正看向窗外,却见床榻旁坐着一人。 微惊之际,那人也缓缓睁开如画眼眸。 她微红着脸手指拽紧了锦被,似乎脑中空白,一时也想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 正当她想开口时,竹阕乙缓缓站起身来,守着她整夜,他的眼底仿佛留有一抹青色。 “好些了吗?”他问她,“昨晚你体温有些高,还有些鼻塞。” 繁芜茫然伸手摸了摸额头,原来他守她一夜是以为她生病了吗? 繁芜摇头,见他神情有几分憔悴,知他赶了好远的路才从镜州回月州的,昨晚又守了她一夜,她实在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她忽然掀开被子,下榻来,也顾不上穿好鞋子,踩着鞋伸手扶住他:“哥……你快去休息吧,还早还能睡一会儿的。” 他本是困意未消,有些浑噩,这时她一声哥,喊得他身子骨都凉了半截。 昨日这女子她说什么来着。 昨日,这女子哭着说:你楼我这么紧,又是为什么,你没有发现,我好多次都不喊你哥了…… 也因她这一句,他闭眸认命了,那一刹那他甚至冒出一个想法来,他日若是被旁人骂死了去,若她年纪再大些儿恨他怨他也好,他再不想放开手了。 可今日,她刚开口,叫他所有的想法都化作余恨,让他再难动作。 繁芜未见他红着眼转身,颀长的身影轻颤着,箭步走出厢房。 他走得很急,一时繁芜也未回过神来,她想他只是很累了。 天亮的很快,繁芜沐浴更衣后再出厢房时见一个婢女也不在,只好亲自去厨房取早膳。 当她将早膳提来,却听婢女说竹阕乙已经离开了。 繁芜放下早膳正想追出去,也后知后觉察觉到了婢女看她的眼神有些异样。 她步下一停,她知这院里的婢女都是谢长思的人,她们将院子的事带给谢长思也无可厚非。 昨日竹阕乙守夜照顾她的事也瞒不住谢长思,可是她和竹阕乙若真有什么也就罢了。 她与他什么都没有,还被人这般打量,她怎么不生气。 也顾不上吃饭了,转身就往院子外走。 婢女察觉到了什么,追出去几步:“阿芜姑娘,大人和主子已经离开月州了。” 繁芜脚下微停,转过身来,锐利的眸光盯了她一眼,谢长思让她们盯着她,她不该怪罪她们的…… 几乎是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她转身进屋。 “阿芜姑娘……早膳……”婢女追了几步。 繁芜回了厢房,刚关上门,陡然瞥见门后的木柜上放着的包裹,昨日那车夫给她的包裹。包裹有些重,她提进院中来时憋着一肚子火,所以昨日放下后就没再管了。 这时在看到,她的眼皮狂跳了一下,迟疑之中伸手拿起来,走至桌边打开来。 在没打开包裹前原本以为是柳元微的东西,正想若是什么机关图草稿就拿去给烧了去,刚打开来她彻底呆住了。 只是顷刻之间,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落。
第75章 繁芜最后一次见到姐姐, 姐姐十四岁,她关于姐姐的记忆也停留在了那个时候。 她记得最深的是姐姐喜爱花卉,什么花都喜欢, 姐姐的绣工是好的, 家未破絮州城未亡时,姐姐的绣品已经能换来收入了。 她将那些衣物一件一件取出来。 这些衣物从婴儿的到小孩子穿的, 一直做到了六七岁的样子。 大抵因为不知孩子性别,选的都是可通穿的颜色,做的款样也是最新的。 她紧握着这些衣物哭得不能自已。 她的姐姐在生蝉儿的时候该有多害怕……她还那么年轻,还那么年轻就死了! 就这个理由她就不可能将蝉儿交给柳府。 发僵的手指缓缓松开,她噙着泪将手里的衣物叠好。 又挑出两套蝉儿当下穿得上的往外走。 婢女见她出来,忙问道:“姑娘,早膳还吃不吃。” 繁芜:“你去将布山找来。” 布山已出去了, 来的是布山的手下。 “阿芜姑娘。”来人对繁芜抱拳行礼。 繁芜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你将这个寄给芸嬷嬷。” 那人接过来,什么也没问转身离开院子。 繁芜又看向婢女, 婢女被她看得心下惶恐低下头去。 良久, 才听到她吩咐道:“你去将在这院里做事的人都叫过来。” 婢女也不知她是要做什么, 凝眉迟疑一瞬提裙离开。 晨曦下的院落, 娇嫩的叶与粉白的花沐浴于阳光中,密密层层轻盈婀娜。 繁芜坐在院子里,婢女随从七人站在她的面前陆续被问着话。 没半刻钟,繁芜摆手道:“这院里要伺候的孩子都送走了,我一个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你们去找别院管事另行安排。” 她刚起身离去还未走远,便响起哀求声。 繁芜眼角的余光瞥过:“管事会另行安排, 不是说让你们丢饭碗。” 依然有人不停地哀求着。 繁芜微皱着眉转过身来,她的目光陆续从几人脸上扫过, 很快她的手指着其中两人。 最终院里只留了一个伺候起居的婢女一个跑腿的奴才,都是看着年纪稍大的。 午膳时,婢女与奴才在桌前摆菜时,繁芜突然抬头看向他二人:“你们说为何七人我只留下你二人。” 二人手下的动作一停,惶恐地看向她,俱是摇头。 繁芜轻轻勾唇,也没告诉他们答案,而是指着桌上的菜说:“盛饭,夹菜。” 之后的几日,繁芜也没有再外出,每日在别府中除去吃饭睡觉便是看书写字。 给姜曳写了好几封信,但一直放在桌上未曾寄出。 巡返往复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四月末,终于让她找到些许端倪。 四月二十九的凌晨,她见伺候她的婢女匆匆出了耳房,她等了一会儿才追了出去。 那日留下这二人就料定他二人有问题,众人求饶,唯有他二人眼神交流,又恰好被她的余光捕捉到了。 原本是想将院里伺候的人都赶走的,却还是留下了二人。 谢长思要注意这院子的一举一动很容易,所以他们不会是谢长思的人。 可这世上除了那个烛风明王还有谁会特意派人来监视她? 当然也不排除顾流觞。 繁芜跟出别府之后,直到进入月州集市那个婢女都一直在她的视线中。可是当她穿过集市,那婢女已不见身影。 察觉到不对,她没有再留,转身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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