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脸上的神情缓和,紧皱的细眉渐渐松缓。白袍少年才缓缓开口:“在想什么?” 那双灵眸里晦沉的情绪消散,清透的让人吃惊,少年微怔片刻,这双伏羲眼里目光微凝滞。 她看着他目光清明,只是片刻间她的脊背比之前更直了,声色沉敛:“絮州城破时我未满八岁,你们如此找我其实并不指望我能知道我爷爷我爹的事,甚至你们也明白连我姐姐繁花都不知道的事,当初我一个八岁孩童又怎会知晓,所以你们如此苦心孤诣逼迫我来见你,只是因为想我帮你们对付谢长思。” 对烛风明王而言,他认为她可以是他手中可以深入谢长思阵营中的一根刺、一把利刃。 这才是他找上她的原因。 也只有这一个,他只能找她的理由。 她以为她就快要摆脱了困住她家三代人的命运,却不想还是会成为这位故主的刀。 “看来,你是真的很不想见到我。”明王弗玉浅淡勾唇,这一抹薄笑,似春山澹冶。 她微微一愣。 却在瞳孔微缩之际,她猛地别开脸不再看他。 总算知晓为什么看着他就觉得熟悉,这人的眉眼和十七八岁时的竹阕乙真有五六分相似处。 她不可能因为他是故主就帮他—— 因为谢长思冒死闯棘城救下竹阕乙。 因为谢长思为了换回她的亲人,放走了百里济一千多人。 拿出这两点,她就不可能为了一个她从来没见过的故主去对付谢长思。 她清楚,烛风明王想要的是谢长思的命! 若谢长思死了,谢启就没有了继承人。 弗玉唇边的薄笑渐渐收敛:“是很聪明,也不枉我一番心思,留你至最后。” 这女子她还不知道,她能活到今日,是他用放了顾流觞的代价换回来的。 他说话间轻轻抬手。 齐保很快弄懂他的意思,上前去抓住繁芜。 繁芜惊诧中猛地挣扎起来,可怎料这侍官的力气比那顾流觞的骑兵还要大。 齐保押着她至明王弗玉跟前。 少年的手轻抚上她的头发,也未看她,清泠的声音再度问道:“繁芜,你可知晓,你太爷爷当初是领了什么吩咐?” 繁芜本想坡口大骂,可她忽然笑了起来:“哈哈,我看你们真是疯魔了。” 齐保的手用力,繁芜吃疼,眼眶通红,眼泪都给逼出来了。 弗玉伸出手指抹掉她的眼泪,淡道:“这样可好?你一日不想起来,我便不放你走,你就得跟在我身边。” 他说完目光落在桌上那杯快凉掉的茶水上,齐保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手拿起茶盏,将那茶水灌入繁芜口中。 繁芜拼命挣扎着,咬住了齐保的手指,齐保手里的茶盏应声落地,若不是眼疾手快捏住她的下颌,他这手指都要被她给咬断了。 “嘶!主公,这女子野猫一样的!!”齐保是又气又笑,检查了一下手指,还好反应够快,只留了一排牙印。 他冷眼看向繁芜,见她已后退至数米开外,更加咬牙切齿道:“真想将你的牙给拔了!!” 他长这么大没被人咬过呢! 白袍少年也怔然看着繁芜,似乎也没见过这般野性的女子,手中的白玉折扇收拢去,他抬起手轻揉了揉额心,微压低眉:“齐保,先带她去后院厢房,我累了。” 齐保担忧地看向他:“主公,您还好吧?” 听到这里,繁芜又看了看少年,莫非他的身体并不好?可她并没有感觉到他的气息不好或者和面色不好。 她很清楚若烛风明王想要的是那个位置,就不该有一副不怎么好的身体。 果然,见她的目光始终落在他的身上,如玉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耐,他冷声道:“还不走吗?” 闻言,齐保箭步上前去伸手推了繁芜一把。 临离开时繁芜抬起头看了看少年背后森严的佛像,佛像面无表情,她亦然。 … 从金殿出来,大雨仍未停。繁芜环顾庙宇,见这庙宇四面环山,山势险峻,心料明王既敢在魏军环伺之地久居,必然有其保命的本事。 她深吸一口气,跟着齐保向寺庙后院走去。 她心忧竹阕乙,最担心的是明王借柔然攻棘城之机,抢占云梦、月州。 又百思不得其解,明王哪里来的兵?烛风明王若真的有兵二十多年前谈耀之和高厉次造反的时候不清理门户,为何要留到今天?! 繁芜越想越觉得生气,不待进厢房,她叫住了齐保:“那茶是什么毒!” “你不是没喝进去吗?”她提起这个,齐保就觉得手指痛,人不知低头再看了一眼手指。 那茶水她虽然吐掉了,但她仍然心有余悸,惨白着脸道:“我若死了,也会拉上你们陪葬。” 齐保冷笑,厉声吼她:“若不是大魏高|祖给你家祖上一口饭吃,指不定你太爷爷都不会出生!不晓得半点好,只会在这里凶!” 繁芜惨白着一张脸,且不说这人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即便是真的又怎样,那也是什么大魏高|祖与她祖上的恩怨,和她有什么干系! 她手指扯着袖子,明明紧张的发抖,仍颤声说完:“我头一次听人论恩情,往上论四五代人的……真是好笑,都快一百年前了。” “……”齐保被这女子气得语噎,片晌也没接上话,索性冷哼一声走了。 齐保前脚走,后脚来了一个婢女。 婢女站在厢房门口,对着屋内微躬身行礼:“我唤采莲,今后我伺候姑娘起居。” 采莲也不等屋里传来回应,踏步进来,这时她见屋中那女子点着灯,似乎是刚刚散开了头发,坐在妆台前发呆。 采莲进屋来,带上了门,走到窗边正要关上窗,却听她说:“不要关上窗,我在听雨。” “……”采莲不懂这大雨声有什么好听的,诧异地盯着她瞧了瞧,这一瞧心下微惊,女子虽说脸色不太好,但她生得格外灵秀,尤其一双眼眸,仿佛汇集一方水土之灵气,澄澈清明又灵动,还带着几分桀骜难驯的野性…… 就这一双眼眸,就能让人高看她,觉得她秀外慧中,聪颖徇齐。 却也恰恰是因为这一双眼眸,也让人对她心生些许忌惮,觉得她有城府有心机。 次日清晨,天刚亮,繁芜悠悠转醒来,躺在床上还不想起来。 大概是因为昨日淋了雨,头有些晕,此时甚是想多赖一会儿床。 “主公让我带你去后山。”齐保敲了敲门,喊道。 繁芜拿被子蒙住头,在床上挣扎了一阵,并不想起床。 可那齐保似乎并不想走,站在门外敲了几次…… 繁芜快被气哭了,顾不上醒来的头晕目眩,大吼道:“你到底滚不滚! ” 齐保拧紧眉,活到这个年纪没见过赖床赖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人……她是料定主公不会拿她怎样是吧? 齐保突然道:“给你一刻钟,一刻钟后我再过来你若没有起,我会将这门给拆了。” “……” 在被子里辗转反侧的繁芜突然停了下来,似乎五官都皱在了一起,没多时,她掀开头顶的被子,认命地睁开眼。 从床榻上走下,拿起架子上的衣衫,虽说是一套摸着十分舒适的绸缎衣裳,但她未曾细看。 不知是不是因为起床气,只觉得心里格外的委屈。 她一拉开门,只见婢女候在外头。 婢女微微点头对她行礼,一抬头就看到她阴沉着一张脸,撇着小嘴满脸都写着不开心。婢女没给忍住,捂住嘴轻笑出声。
第77章 繁芜以为来齐保这里能吃到早膳, 可齐保一见她过来,披了一件袈裟就往外走。 可见他压根没有让人给她准备早膳。 此时繁芜已饿得发昏,踉跄地走在后面。而齐保视而不见, 直到抵达后山才让人取来食物给她。 繁芜吃着馒头, 不觉眼眶发红。 齐保瞥过来,见她脸色憔悴, 那双原本灵动的眸子此刻有些肿胀,他僵硬的脸上闪过一丁点动容。 可繁芜此刻不是在难过他们欺负她,而是在难过寺庙里没有肉吃。 馒头是用粗粮混着面粉做的,甚至还能看到稻谷的壳…… 她啃了几口后,觉得又干又噎,将手里的吃完后实在吃不下了,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水。 齐保拧紧眉头:“行了, 吃不下就别吃了。” 他也不过是故意刁难她,磨她的性子。 “跟我过来。” 齐保走到一处大门前, 手摁下门边的开关。 繁芜跟上他, 刚才吃东西的时候就看到这处大门, 还觉得有些奇怪。 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 石门洞开,她怔愣在原地。 一声冷嗤,齐保的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怎么?是傻掉了?” 繁芜惨白着脸后退几步:“这里是什么地方?” “繁芜,你到底是看到了什么在害怕?”齐保死死地盯住她。 繁芜猩红着眼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你真的不认得他们在造的东西是什么吗?”齐保挨近她,她畏缩地退了好几步。 “你这么震惊是为什么?” 他步步紧逼。 她猝然伸手,将他狠狠地推开,颤声嘶吼着:“……你们在云梦养兵, 在寺庙里建铸造营,我为什么不能震惊?!我又该知道什么?你倒是告诉我!” 她这一吼, 齐保冷静下来,他提了提袈裟,目光似审察着她。 “你最好什么都不知道。”他冷笑着,“你父亲可能不会告诉你什么,但你母亲不同。” “……你、什、么、意思?”繁芜在惊惧中睁大眼睛,“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你母亲算得上是上一任明王派去监视你父亲和你爷爷的人,絮州城破时你爷爷和你父亲可能来不及告诉你与你姐姐什么,但她是绝对会将重要的东西保留的。” 繁芜平生都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仿佛是要溺亡于冰湖之中,令她窒息,让她浑身冷得发抖。 可当她看清齐保脸上那么诛心的笑时,她蓦然清醒过来。 即使他说的可能是真的,但她仍然只相信母亲始终爱父亲爱他们…… “爹爹和爷爷既然是为明王做事,又为何要监视他们。” 齐保冷声答:“进度太慢了。” 繁芜:“那当年絮州机关师的事又是谁泄露出去的。” “谈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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