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他眼里的炙热与温情。 梦到他难以自制的呢喃。 原来那不是梦。 他确实是看到了她的秘密…… 只是顷刻间,她再一次看到了这个男人对她的好。 他应该知道她背上这张图是财富也是灾难,是一旦打开后,天下之局势彻底改变的存在。 强|弩已经改变了战事走向。 一旦火|炮用于战事。 天下又当如何。 她想,他知道以后分明是可以逃避她疏远她的,即使对她有情,疏远她也会是很好的选择。 可是他没有。 竹阕乙抱着她的手更紧了一些,那薄唇似紧绷着,沉敛的眸光落在繁芜身后的人身上。 那些人也在渐渐向繁芜靠拢。 竹阕乙心知若是要逃,也不过两败俱伤。 他看向向他们走来的弗玉。 竹阕乙:“你一开始要杀我是因为李渭预言对吧。” 弗玉的步子一停,火光之中,竹阕乙看到他的脸色很是难看,被人言重心事的难看。 李渭是前大魏的国师,后来又被北魏皇帝谈耀之囚禁,死在狱中。 但论血缘李渭是弗玉的外祖父。 也是竹阕乙的外祖母阿凤的第二任丈夫。 众目睽睽之下,他自然没有明说是什么预言,他也只要他与弗玉心知肚明。 “你是嗣子,我不与你论血缘亲疏,但你若能放阿芜,从今以后我效命于你。” 他如是说,一如往昔的云淡风轻。 火光映照着的如画眉目,也仍旧几许悲悯。
第98章 竹阕乙抱起繁芜向远处走去。 王祎看向弗玉:“主子?” “由他去。” 王祎虽然不解, 但他从来不敢不听明王的话。 他看着竹阕乙远去的背影,也不知方才明王和竹阕乙单独说了什么。 晚风凉爽,吹拂着竹阕乙的衣摆, 繁芜靠着他的肩膀, 已昏睡过去。 她身上余留着一股海花天香的香味,被风吹淡了一些, 却仍旧能闻得真切。 他似一叹:“竹部的熏香解不了这个。” 停下来空出手,手指微动,封住了一处穴道,也同样对繁芜用此方法。 马儿在路边吃草,见竹阕乙走来它抬起头来,尾巴似轻轻晃动了两下赶走那些在它身旁飞动的蚊蝇。 他走过去将繁芜放在马背上,让她的双手抱住马脖子趴在马背上, 马儿亲昵地向后看了看,她的青丝垂下, 与马儿的长长的鬃毛混在一起。 竹阕乙捡起马缰翻身上马, 这一刹那他伸手将繁芜带入怀中紧紧搂抱住她。 也是此时, 方才因为过于惊恐, 也因为海花天香的余毒作祟昏过去的繁芜,悠悠转醒来。 她睁开眼,本能的挣扎了一下,很快她意识到抱着她的人是竹阕乙。 眉眼氤氲,她微扬起头看向头顶的夜空,不想让眼泪落下来。 “醒了。”她听到他问她。 是,彻底醒了。 若是醒来不是在他的怀抱里。 她想方才等着她的, 就是死诀。 在跑下车的那刹那她已经做好了那个准备,带着背上那张图, 带着家族隐藏百年的秘密,与这个天下永别。 她知道西州河比邻官道,这里是高原与山脉之间,河水湍急,她跳进西州河能被很快冲走。 可能尸骨无存。 即便被弗玉的人大海捞针似的找到了尸体,也会肿胀得面目全非。 她曾经想过自焚,方才也想过这个…… 可是此时此刻,当她听闻不远处河流湍急之声,只觉头皮发麻,胆寒心惊。 如今让她去跳河,她是万不可能去跳的。 感受到她的紧张,竹阕乙搂着她的手更紧了。 “阿芜。”他的脸颊婆娑着她的,在她耳边道,“别害怕,他们不会追上来了,我带你去长安,去洗掉你害怕的东西。” 如果那是你的噩梦,我帮你洗掉。 | 长安城郊。 一处芭蕉林深处,低矮的房屋四周种植着几株樱桃,白衣翩跹的男子正坐在小炉前熬药。 他的目光偶尔会落在不远处的芭蕉林处,那里有条一米宽的小路,若是有人来,也只能走那条路进来。 女子说要与邻家的姐弟二人捕鱼,一大早就出去了,到现在没有回来。 住在这里已有十来日了,为了研制洗去那些刺青的药,他选了这一处芭蕉林。 十来日,他的药方已改了三十多次了,这几日都在买药、制药、熬药。 若是用古法洗去刺青,会损一层皮肉,阿芜会疼。 他只好想尽办法改良药方,她怕疼但终归还是得退一层皮啊,只能让她觉得不那么疼。 一声叹息,他将炉子上的药罐端走。 等药冷却下来,筷子蘸取了一点涂在手背上。 那种灼烧感仍有。 可手背上十日前他刺的图案这几日也消退了不少。 他都觉得到疼,那女子又如何受得了。 正皱眉,只听芭蕉林的小路上传来脚步声,他放下筷子,往院外走去。 这么远也能嗅到鱼腥味,他走至路口处,便看到女子双手各拎两条大鱼。 瑰丽容颜神情淡泊,眼眸比之往日愈发的沉静。 他唇角微微勾起,她以前爱吃鱼,却是厌极了鱼腥味的。 他走过去正要接过她手上的鱼,却听她道:“哥,还是我来吧。” “阿芜以往可是不喜欢这些的,尤其是半死不活的东西。”他顺着鱼看去,是邻家帮忙杀了鱼她拎着回来的,还在淌血。 他的眉猛地一皱,这女子如何受得了的。 却听她淡声说:“哥,我想通了,以往讨厌的,忍一时便好。以前讨厌血腥气,现在却能眉头都不皱一下。人要活下去,总得成长。” “有我的时候,这些还是交给我。”他说着伸手握住她的手,接过她一直手里的两条鱼,“至少也要给我一半,替你分担。” 繁芜怔了怔,凝着他的侧脸,好一会儿才道:“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闪烁着晶莹。 “因为这天下,千万人,万千人,也只有阿芜一人值得。” 他不看她,目光落在一旁的芭蕉林上,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 言罢,他转身向低矮的茅屋走去。 繁芜做了鱼汤,鱼汤鲜美,她吃了几大碗,直到她还想再吃。 那只手伸过来,拦住了她盛饭的手。换作以往她会恼怒的看过去,今次她意识到确实吃太多了。 不知节制也是不行的。 夜幕星河,芭蕉林外流萤起舞,远处池塘的蛙鸣声阵阵。 收拾完,繁芜坐在院子里纳凉,她手中拿着一把蒲扇,扇着风与竹阕乙说着她儿时的一些趣事。 那时夏日,姐姐会带上她和阿树去树林里捡蝉蜕,捡了许多来作为药材卖。 说着说着,繁芜忽然停住了,摇着蒲扇的手也蓦然停下。 正在做药膏的竹阕乙停了手,看向她。见女子双眸已红,大抵又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 他彻底放下了手里的事,向她走去,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问:“怎么了。” 她沉默了许久,方答道:“我只是今日才知,姐姐绣工好,但她并不是喜欢刺绣,绣作赚来的钱虽然多一点,可需要枯坐一整日,她并不喜欢,她最喜欢的是带我和阿树去树林里捡蝉蜕,那才是她最开心快乐的时候……彼时街坊四邻都嫌林中蝉鸣声闹人,街坊里的大户将树林砍了去,蝉鸣不再时,也只有我姐姐一人哭。” 所以那孩子名字里有个蝉字。 纪念的是她的姐姐一生的欢喜,从幼年时便存在的欢喜。 繁芜将蒲扇递给竹阕乙,双手捂着脸,哭得撕心裂肺。 竹阕乙今日方知她儿时与姐姐的故事,也是今日方知她的亲弟唤作阿树。 他刚伸出手搂住她,女子便埋首于他的颈肩,趴在他的肩膀上呜咽着。 她的双手渐搂住他的脖子,似要将眼泪全蹭在他的衣衫上。 他无可奈何一笑,只能任由她去。 等她静默一阵,情绪定下,他的气息也跟着稍定。 他没有说话,而是抬眼看了看天上的星辰。 他看了有一阵,察觉到靠着他肩膀的人,在看他。 他微微偏过头来,目光对上她的。看到她微红的眼尾,和清澈的若盈盈秋水般的眸。 他的眼底,再度闪过一缕华光,炙热又深情。 “哥……你饭前说药做好了,是可以用了吗?” 他看向一旁的桌子,他知道时间不多了,弗玉很快就能找到这里来了。 弗玉留给他们的空闲时间至多半个多月。 这已经十多天了。 “抱歉阿芜,可能还是会疼。”他说着伸手抚了抚她的额,“我试用过了,还会疼,但是比古籍上原有的方子要好了许多……” 古时刺青是因犯事,有人为了洗去刺青的印记重新做人什么苦都愿意忍受,皮肤损伤的苦对他们不算什么,于是有了那些药方。 按照原有的方法洗去刺青,会折损一层皮肉,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哥……我不怕的。”她离开他的肩膀,看着他的凤眸,说道。 “哥,你会帮我对吧。” “阿芜!”他睁大眼睛,正想低声吼她,却又想,她自己确实没办法顾全到整个脊背。 这女子…… “阿芜会后悔吗?”他偏过脸,看向远处,却又似什么都没有看。 “没有人比你对我更好了。” 他的身体一僵,几乎是厉声说:“阿芜……你只是因为我对你好?” 繁芜一惊,一时回答不上来。 他闭了闭眼眸,扶着她站起来,另一手还捏着她递给他的蒲扇。 “阿芜将桌上的药拿进屋去,我去准备热水。”他说话间向院门走去。 他锁了院门。 繁芜将药拿进屋后,听到院子里劈柴的声音。 没一会儿是水井边打水的声音。 繁芜坐在榻前,屋中那一面很小的铜镜映照着蜡烛的光。 十多年前,她母亲给她刺下这些时,她疼的哭喊,那时她知道姐姐和阿树都在门外哭。 可后来她不记得那时的疼了…… 因为比起刺青时的疼,后面娘亲一把大火烧光家的时候,才是她哭得恨不得昏死过去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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