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苹也馋,本来没那么馋,但公主实在吃得太香了!她悄悄儿地咽了口口水,不动声色地闭上了眼。 蛮蛮呢,看出她的馋相,拨了拨手指,撕下一块牛肉来给她尝:“要保持身材,你家公主一向吃得少,这不是怀胎了嘛,多吃点才有力气生崽儿。” 小苹惊异得一时忘了去接肉:“公主,您怎么就知道,一定怀上了?” 蛮蛮掀开一线眼帘,乜她:“你不相信陆象行的能力?” 小苹回忆起那日深更半夜公主凄厉的惨叫声,忙不迭摆手:“不不不。” “他天赋异禀,本公主也是胸丰臀大,再加上他吃错了药,汉人讲的天时地利人和都凑齐了,不可能怀不上!” 小苹倒是不怀疑公主能怀上,只是一次就有了未免也…… 太巧合? 但公主充满自信,小苹也不敢再质疑。 主仆二人躲在厢房里大快朵颐,天昏地暗,不知今夕何夕。 笃笃笃。 响起了一串敲门声。 油光满面的两人一同支起脑袋瓜来,对视一眼,纷纷望向声音的来源。 “意晚,你在么!”荣国公夫人的声音响起,“你没来参宴,象行说你身子不适已经歇下了,我怕你饿着肚子,给你送了一些清淡的汤菜。” 蛮蛮抹了一把满脸的肥油,嘴里的一口香酥肘子皮还没咽下,含含糊糊地应:“嗯!姊姊稍后,来了!” 荣国公夫人进来时,屋子里还飘着一股肉味儿,但东西却收得看不出一丝马脚了,她心知肚明,只装傻充愣,教侍女把饭菜放下,见蛮蛮坐在圈椅上喘着气,她缓步轻易凑近:“怎了?” 蛮蛮撑得厉害,“唉哟”两声,靠住梨木透花雕的椅背,摆手道:“无事,许是饿坏了。” 荣国公夫人帕子绞在指尖,置于唇边掩饰了一番,旋即放下来,端容坐向蛮蛮身侧。 “今日武乡侯家的娘子对你有些冒犯,意晚,你得相信,她只是性子躁了些,并无恶意。你若是有芥蒂,倒教我难做了。” 蛮蛮脸上笑吟吟的,像朵葵花,砰地裂开了。 心却往下一坠,只感到这些人活得该是有多么累。 荣国公夫人又叹气道:“陆象行是我的表兄弟,意晚你是他的妻子,也算是我的半个妹妹,我与你关系更为亲厚,虞娘子却是外人。所以只好来劝你,希望你多多担待一些,能让着她,便让着她,不多计较,方才显得咱们将军夫人胸襟广阔呢。” 蛮蛮不理解:“为什么咱们关系亲些,你就来我这里说道?” 她真是不理解汉人的这些行事作风,人难道不应该都向着和自己的亲的人么?这个夫人,莫不是以为她好骗。 “……” 荣国公夫人的神色也很精彩。 这种人人因约定俗成而心照不宣的相处技巧,深深植根在汉人的血液当中,根本无需明言,都能意会。荣国公夫人是第一次见有一个人理解不了的,也不知是她真傻还是充楞。 过了半晌,荣国公夫人凝滞的脸色才终于松缓了一些,曼声道:“意晚,这个叫亲疏有别,我们会自谦。” 蛮蛮很好学:“就是大家都不管对错,只批判和自己关系更亲更好的那个人对吗?” “嗯,是,”荣国公夫人回应了一句,仔细忖度,发觉被蛮蛮带到沟里去了,便又忙不迭来找补,“不,对错还是重要的。不过些许小事,我们心宽能容,所以选择不计较。” 但蛮蛮的关注点与荣国公夫人压根不在同一条线上,她幽幽地点了下脑袋:“我懂了。这么说,夫君也是因为我和他更亲,所以才说我。这叫‘自谦’。” “……” 荣国公夫人感到与她无法沟通。 虽然这一趟荣国公夫人跑来同她说这些让她不痛快的话,但蛮蛮心里头的一块郁结却解开了不少,豁然开朗。 见她眉目舒展,绀黛色的眉弯一点点熨平,她快活了,荣国公夫人却不那么快活了。 她凑近一些,道:“我说的,你明白就好,更何况,虞娘子和象行自小青梅竹马,差一点儿便约定婚姻了。这样的关系,也实在没必要为着区区一块青金石闹了龃龉。” 蛮蛮刚放下的眉结,重新皱了回去,果然。荣国公夫人这回畅快了。 蛮蛮扭头问道:“他们……他们很要好?” 荣国公夫人掩唇,仿佛因为脱口而出说了什么不应当说的话而懊恼,见蛮蛮这样问,索性也不掖着了,愀然坐直了些,道:“虞娘子从小啊,便对象行有好感,她今年也有双十年华了,本该早些定亲的,陆家和虞家也都有这样的念头,可惜当时虞娘子的母亲不幸了,她为此必须守孝,便耽搁了。这一耽搁,便是三年。象行娶了你,她却仍未嫁。” 原来她没看错,虞娘子果真对陆象行有情。 刚刚平复了一些的心境,如一块巨石投入湖中,溅起大片水漪。 “意晚?” 荣国公夫人试图唤回她的思绪,唤了几遍,蛮蛮方才回过神。 她缓缓起身,送荣国公夫人出门,雪腻似酥的脸蛋上已看不出什么端倪,一出门,但见院落里梅花长势正好,素雅高洁,瓣瓣晶莹似雪,云垂烟接。 荣国公夫人让蛮蛮停住脚不再送,和蔼地抚一抚蛮蛮散乱的云髻,姿态优雅而娴柔:“明日击鞠大会,我让二郎准备了一块更好的和田玉做彩头。意晚,今天那块青金石,就过去了吧。” 蛮蛮心头耿耿,绝非是为了那块青金石。 也不知怎的,一想到虞子苏和陆象行有过一段暧昧,而且两家人都乐见其成,差一点儿便成了好事,她心里便针刺似的不舒服。 咕嘟咕嘟,一股酸水儿直往外冒。 好容易等那夫人走了,小苹安排的酱肘子都冷了,她赶紧端出来,请公主继续品尝,蛮蛮这会子却已经没有一点食欲了,看了一眼便撂在身旁。 “陆象行是什么香饽饽,一个两个的,都喜欢他!” 小苹惊讶:“除了虞娘子,还有谁喜欢他?” 蛮蛮差点儿口不择言“我啊”,幸得按捺住了这股冲动。 只脸颊涨得通红,睨了眼好奇地探究过来的小苹,转过了身子不愿理人了。 小苹忍住笑意:“这肘子公主不吃了,小苹可拿去全吃了呀。” “吃吧吃吧,撑死你!” 当公主的都这么烦恼了,侍女也不知道来开解两句,一心惦记她的肘子,真不贴心! 小苹啃起了肘子,吃得天灵盖又酸又爽,嘴里含糊地道:“公主,有别的人喜欢陆将军有什么不好嘛,咱们可是有一天要回尾云的,要是惦记上了这里的什么东西,也带不走!” 蛮蛮心下一想,也确实是这样。 为什么要喜欢陆象行? 不,她才不喜欢他。 她只想和他生一个孩子,然后,把孩子带回尾云国,培养成尾云国的大将军,只是这样。
第15章 马场四角插有各色旌幡,长风飒沓,旗帜在风中猎猎。 空地之外,则竖有一排排林立的刀枪剑戟,阻隔了无关之人入场,再往外,则是用大理石砌成的宽阔昂首的看台,此刻,台上人如潮水,声音鼎沸,嬉笑怒骂之声不绝于耳。 球场上,马蹄声隆,烟尘漫卷,从那四散的烟尘里,一颗皮鞠如流星般飞起又坠落,几息之间,便已飞落几个来回。 马背驮着一个个身着胡服、手执月杖的男子,手中月杖划过满月,下腰勾蹬,挥臂一记金钩,便将那皮鞠稳稳击入球洞。 “好!”“好球!” 喝彩声若雷鸣。 蛮蛮拥着一身雪羽盘金的贡缎鹤氅步入场中,所见的便是这一幕。 陆象行在场中,月杖下球速如飞,一击即中。 众人的喝彩声中,大将军一手握住缰绳,立马于前,宛如神兵临世。 身侧的同伴夹住马腹催上前来,同他谈论着什么。 陆象行的眼光突然落到蛮蛮身上,她一怔,顿时面颊滚热,忙把小脸埋入鹤氅的领毛里,拉着小苹的手快快走开,不想和他对视。 小苹却觉得,公主真是此地无银,本来她只是试探一下,谁知道公主连藏住心事都不会,一下便露了馅儿。 蛮蛮走到女眷们的人堆去,荣国公夫人正在招待几位命妇,无暇再理会她们这些年轻的女孩子,蛮蛮打眼一看,人群之中,虞子苏已经换好了骑装,正在系攀膊。 虞子苏的骑装是一身枫红色的及膝短裙,裙边袖口都镶有一圈白褐相间的狐毛,青丝盘在颅顶,梳了一个干练的堕马髻,簪上一朵木芙蓉宫花在鬓边,美得明艳而嚣张。 武乡侯的爵位虽然不高,但虞子苏的阿姊却是陛下的贵妃,在宫中受尽宠爱,虞子苏也水涨船高,成了贵女当中的皎皎明珠。 无论她走到哪,都不乏拥趸。 看到蛮蛮来,虞子苏朝着蛮蛮使了个颜色,接着便有几个与她差不多装扮的女孩子,左右地挽住蛮蛮胳膊,将她带到虞子苏面前。 蛮蛮咬着唇瓣,连敷衍她都不大乐意,可双拳难敌四手,要跑也跑不脱。 虞子苏等到她到了近前,抬起手,一根玉指撬起了蛮蛮的下巴,仔细端凝片刻,吐气如兰地叹:“我见犹怜,何况郎君。” 这个尾云公主,平心而论长得确有几分姿色,身姿羸弱,似一枝折杨柳,难怪陆象行也对她多有维护。 可是她见了,却总忍不住要欺负这个南蛮子。 她教人不由拒绝地塞了一根月杖给蛮蛮。 蛮蛮警惕地望她,抓着月杖寒声道:“虞娘子,你要做什么?” 虞子苏浅笑嫣然:“你放心,这里这么多人,我能做什么。更何况,我虞子苏要的东西,我都会光明正大赢回来。秋意晚,你们尾云国小国寡民,不是山就是山,连个跑马的地方都没有吧?” 周遭虽然人潮熙攘,但因为虞子苏几次三番与蛮蛮针锋相对,这时她的一番话,又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将军赢了!又连中三球,当真是勇猛无双!” “陆将军小时候击鞠便不逊任何人,这些年马背功夫愈加精深了,甭管谁来,都是白送。” 一串喧闹声,响彻蛮蛮耳鼓。 钳制她的几名贵女,像约好了似的,都撒了手。 蛮蛮扭身一看,不知何时陆象行已经从球场上下来了,手里拿着一只木匣,里头装着什么看不出,蛮蛮迎了上去,怯生生喊:“夫君。” 虞子苏倏然冷笑。昨夜里女史来回话,陆象行并未歇在蛮蛮的厢房中,若当真是恩爱夫妻,怎么可能在别人家中分头而居。 因此虞子苏敢断然笃定,这个秋意晚,只是在演。不定到了现在,她还是处子之身。 “将军好球技,又得了魁首,看来这彩头,就是将军掌中之物了?”虞子苏向陆象行含笑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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