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不惧怕这鞑靼汉人的威胁。大汉萧五大怒,又冲过去砍杀。还是很难短时间内赢了武技高强的指挥使。再一转头,看到了那匹淡金色赤辉宝马,忽然丢下对手跑过去,想擒下这匹快如疾风的宝马良驹。赤辉宝马神俊无比,立即撒开蹄子,跑进了草原深处。 萧五怒骂了声,觉得头大了。一天一夜间,他被他追赶出数百里,甩不掉他,又打不过他,用言语也恐吓不住他。这家伙如附骨之疽得缠上他了。难道真要被他抓住了?他一咬牙招唤来黑马,翻身上马又逃跑了。 赤辉宝马在荒原上绕了个小圈子跑回来,跑到美少年面前。用鼻子拱拱美少年的背,仿佛问他还追吗?美少年摇摇晃晃地依靠着马身,浑身带伤,满面憔悴,仿佛也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但是他面色惨白,眼光幽黑,轻声说:“追。必须追,就算追到了天涯海角和鞑靼人老巢,就算是死,我也要抓住他问个究竟。有人太需要这个答案了。” 他闭上眼睛,撑住疲惫至极的身躯,翻身骑上马背。继续策马追进了荒原。 第134章 千里走单骑(二) 正午炽烈的阳光直晒着荒漠。一匹浅金色骏马打着响鼻,奋蹄踏沙,飞扬着马鬃奔来。打破了寂静的荒原。一人一马在荒漠里奔驰着,身后荡起了一条滚滚的长烟。金马掠过了沙丘,遍地长草和沙砾的荒漠又恢复了寂静。 骑着浅金马的骑士突然停下了马,眺望四周。荒原上狂风顿起,扬起了阵阵烟尘,高空中掠过了飞鸟和鹰隼的影子,发出了一阵阵清亮的鸣叫。正值中午,荒漠里热浪袭人,戈壁狂风大起,蒸腾着四周,如熊熊大火烧烤着寂灭的沙海。骑士看着这幅景象顿觉得心胸开阔。觉得天地之广大,个人之渺小,如蝼蚁对于巨擘。内心生出了一种敬畏之情。 金马少年满身风尘,面容憔悴,在马背上摇晃着身体,似乎随时会摔下来。他不知道跑出了多久,不知道跑到了哪个方向,只觉得浑身的伤势越重越痛,身躯也虚浮,痛得就要摔落马下、跌落尘埃了。但他勉强地告诫自己,不能昏迷,不能倒下,前方有一个目标牵着他的心魂,使他一鼓作气地往前追。拼尽力气,拼着命,也要追上那个人。 视线尽头的黑马钻进了荒漠,不见了。少年垂下眼帘,催马继续追。 从旁边的草丛后猛然得跳出了一名黑衣大汉,飞身蹿起,从金马上撞翻了他。两个人同时间摔落马背,在地上翻滚着。大汉怒发冲冠地吼道:“姓崔的,你再追,再追,老子就宰了你!” 蓝色书生袍的美少年翻身跃起:“你若能杀了我,早就杀了我。还威胁个什么?萧五,别逃了,我必定会抓住你。” 黑衣大汉怒气勃发,大喝一声,举起军刀横劈竖砍,冲上来拼命了。两个人激烈得厮杀着,如狂风骤雨倾泻到了大地。萧五一刀刀地猛力砍着,砍飞了周围怕灌木丛和沙石,像催墙裂壁似的悍勇无比。美少年挥刀像轻巧的银蛇,挡住了他的激烈进攻。两个人在荒野上搏斗着,如风雨中飘零在大海上的一叶轻舟。 经过两日的你追我赶,他们都精疲力竭了。 苦战中,萧五的嘴巴不停,拼命地威胁劝说着对手:“姓崔的,我们这样打下去迟早都会没命的。人活一世,吃喝二字,如果没了命你还争什么功名利禄!大家都是为了求财,何必拼个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崔悯喘息着地反击他:“不,我不为权势,就是要抓住你。” 萧五气得怒吼:“算你狠。如果你不再追我,我就给你一个北疆大城镇的人口马匹和财物!” 硬得不行,就来软的,他杀又杀不了他,威胁也吓不退他,只好出金银人口买命了。这两日崔悯追得萧五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差投水而死了。这样下去,两个人都得死在荒漠上。 崔悯摇晃着身躯,也到了强弓之末。却笑着说,好啊你把城镇交给我,我放你一条生路。 萧五先是大喜,复又大怒。向他奋力地砍了两刀,怒骂道:“你又想骗我!你不会放过我,还想骗了我的城镇寨子去。” 崔悯含笑道:“说对了。你用寨子买命,或者跪地求饶,我都不会放过你。就不必再试探了。我必要抓你回去。即使我死在这儿也得抓住你再死!” 萧五气得怒吼连连。这人真疯了,软硬不吃,生死不惧,他有什么必须要抓住他的理由?见鬼了! * * * 大漠阳光暴晒着这一对不能后退,唯有死战的敌人。萧五气得须发皆张,目光几欲撕裂了仇敌。崔悯也挑起眉眼杀气腾腾地瞪着他,毫不退缩。萧五不再多话,砍了对方一刀逼退对手,趁机转身奔向黑马,又要逃跑了。崔悯收刀跟随上去。萧五跑到了黑马旁,霍然转身,手里多了一只精巧的精铁弓驽。向着崔悯恶狠狠地射出了一箭。 铁弩的钢弦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嗡鸣。崔悯乍然听到了弦响,眉目俱惊。紧接着,一道银光像流星般破空而过,扑进了崔悯的胸口。崔悯面目扭曲,身形急退,仆倒出去。铁箭如影随形地击中了蓝色人影,他们一同摔倒在灌木丛里。 “射中了!”萧五大喜。 风猛烈地刮着,灌木丛剧烈地摇动。崔悯连人带箭的消失了。 萧五大喜后又有些心悸,向着草丛大喊:“别怪老子射冷箭阴你,都怪你追老子追得太狠了!” 他跑进灌木林准备再补一刀。刚进树丛就大叫了一声,倒退着摔倒了。一把短匕首刺入了他的胸膛。 灌木丛里掠出了个身影。一身蓝衣撕成了两片,黑帽掉了,散开了如瀑布的黑色长发,秀美绝伦、静气沉沉的脸庞也活动了,眼眸炽热无比。他剧烈得摇晃着身体,仿佛下一刻就会倒地而死。但是少年的表情还是那么悠然,一手拔出了射进身体的弩箭,半边身体血流如注。他对他悠然道:“我说过我不会死的!我有个很重要的理由要抓住你。就算是死,我也要抓住你再死。” 萧五瞪着他,忽然觉得这个人疯了。他是真的不要命了,为了抓住他而不要命了。而他却不想跟一个疯子打架至死。他猛然地转身跑远了,骑上马狂逃而去。 第135章 千里走单骑(三) 甘兰山平静如常,车队人们驻扎在鸿泸寺等候着消息。 益阳公主和甘兰省太守派人搜索了鸿泸寺附近,小梁王、凤景仪等人也派出京畿大营和北方军搜查了甘兰山的山峰悬崖,未发现什么踪迹。锦衣卫们在佥事刘春的带领下,也去了周围城镇搜寻,还没有回来。 锦衣卫指挥使崔悯失踪了。不知道是死是活,是被人抓获带走,还是自己主动走的。没有人知道答案。 鸿泸寺就像是一潭死寂的死水。公主蜷缩在自己的禅房时而大发雷霆、时而寂静无声。小梁王等人来去匆匆。明前也不常露面,有空时就去甘兰寺的诸多佛殿里敬香祈福或观赏壁画。 此时,她独自跪在一间供奉了百尊佛陀的佛殿里祈福。望着佛堂上一尊尊佛相和一排排木架上点燃的千百盏油灯,满目宝相庄严,如繁星般闪耀。心也仿佛随着佛灯摇曳不休了。 看守佛堂的是个面目青癯,白须拂胸的老僧。见明前在佛前跪得久了,上前劝她起身。 少女轻声地问:“老方丈,人死是什么?” 老僧道:“俗话说‘人死如灯灭’,意思是此生已尽,他生来世,因果业报,循环不止。佛经里也常说人是经过了三世因果、六道轮回。三世指过去、现在、未来之时间;六道指按其修行进入了各自的轮回之道。所以放心吧,贵人们生前多修行,积有大善业,持有五戒十善,死后可以直接脱离三界做天人,重新轮回做人的。死亡既是解脱也是另一世开始。现世人不必挂念。” 明前含笑道谢,站起身要走。她忽然觉得眼前发黑,身体发软,佛堂里千百盏油灯光芒大亮,天地如旋转般颠倒了。她猛得摔倒了。白须老僧忙扶起她,坐回了香案前的蒲团。 明前短暂地眩晕了下就立刻清醒了,向老僧道谢。 老僧人伸手扶扶她的脉,看着她的脸,严肃地道:“范施主,你面颊潮红浑身火烫,气息短促又短暂得惊厥昏倒了。你生病了。” 明前脸露惊讶,又醒悟了:“原来是这样。我这两天总觉得心悸冒汗,浑身不适,还不知道是怎么了?原来是生病了。” “你这病看似还不轻。风寒入体再受惊吓才引起惊厥的。最好马上请大夫诊治下。北疆气候严酷,一些小毛病往往会转化成重症。” 明前有气无力地笑了:“这,我一直身体都很健康,从没有想到自己会生病,所以这次疏忽了。我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些虚弱罢了。” 她衣食住行均与公主同等,身旁还有侍卫仆妇保护侍候,没受到丝毫的怠慢和伤害,还有个北疆藩王未婚夫殷勤的同行照拂,万事顺利,应该不会生病的。 只不过觉得有点虚弱罢了。 ——是的,虚弱。觉得心里虚弱。这种“虚弱”感是从心底里从内往外升出来的,笼罩了全身。堵塞了她整个身心与筋骨。她觉得全身莫名其妙得虚弱极了。骨头微痛,心底发虚,头脑昏沉沉的,气息都喘不均,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全身软绵绵地提不起劲,坐在椅中就直不起腰,撑不稳躯体。只想紧闭双眼,从椅背上乏力地滑下去,跌落在地上,昏沉沉地睡过去。一睡不醒。 从没有这么虚弱过…… 自从她返回到京城相府,从她告别父亲远嫁北疆。她总是充盈全身的勇气、斗志和力量都泄了,只剩下了虚弱乏力的肉体。原本执著坚强的内心也像是流逝过去的江水不见了,只剩余了一株悬崖尽头的脆弱细草,一只在汹涌大海上的小小浮萍。随风摇摆,随意飘零,被强风吹得窒息,瘫软得匍匐在大地上。她觉得再吹来一股强风,她就要被连根拔起、没命了! 内心充盈着一种虚弱、彷徨和无力。一种深邃的痛苦感占据了她的内心。可是她不敢深想,不敢细望一眼,也不敢回忆,她怕她回忆起来那个人那件事就会崩塌了。 他会死吗?他已经死了吗? 人总是要死的。长命百岁和二十岁青春年少时死去都一样,生命戛然而止,人消逝无踪。但还有些不同。她不想让他就这样死去。寂寞地躺在山巅,身旁没有亲朋好友,就那样的被一个阴谋陷害死,悲凉又孤独地死在了她身前不远处。 隔得太远,她始终地没有看清他的身影和表情。只记得那串飞扬掷去的珍珠珠链,和一看到他就想起来的那记耳光。 她想救他的。但没有救成他。她觉得自己深深欠下了他一些东西。没有想清楚,没有来得及还,就这样一辈子也不用再还了。 ——可是,别那样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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