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姣侧着身撇嘴,不把这话放心上。 约小半个时辰,南星捧着药碗来给她喝药,等她喝完了才神秘兮兮道,“那刘蓉这回算犯事了。” 木香拉着她催道,“南星姊姊快说她怎么犯事了?” 南星道,“我刚在厨下熬药,听庖童说,他们有个庖人按规矩月底要放出宫了,厨下做活的位置空一人,这可是香饽饽,许多人都想进来,往年是由典膳局内调派人填缺,但今年已经内定了,是刘蓉母亲,庖童说刘蓉使了不少钱给典膳局的掌固才把她母亲塞进去,可她母亲人在宫外啊。” 崔姣问道,“宫外的人能随便进东宫典膳局当庖人?” “当然不能了,太子殿下何等尊贵,为太子殿下做膳食的庖人都是由专人培训出来的,随便什么人就能进东宫典膳局,这是置太子殿下的安危于不顾,”玉竹道。 崔姣灵机一动,和木香招手,木香凑近听她耳语,随后咯咯笑,“包在下仆身上!” 等到月底,刘蓉的母亲进了厨下,这实在是个美差,当天她母亲收工后还特意留了一碟玉露团给她。 在外她们来往避着人,尽量不叫人知晓她们是母女,刘蓉得了玉露团带回旁舍,与张贞娘分了一些,炫耀道,“这菓子只有太子殿下才吃的到。” 张贞娘附和她道,“那厨下有你阿娘在,以后太子殿下能吃的东西,你也能吃。” 话刚落,房门被人从外推开,门口站着司闺和家令,皆都肃穆寒面。 家令道,“身为内坊宫官,竟敢暗地违逆东宫规矩,这玉露团是你们能吃的?” 两人惊恐万分,扑通跪倒。 家令看向司闺,“这刘蓉欺上瞒下将她的母亲偷偷塞进厨下,太子殿下极憎恶这等贿赂公行之事,听闻此事已动了怒气,典膳局那边受她贿赂的掌固已被逐出东宫,她是你的下职,就由你来料理吧,切不可再留她在内坊中。” 司闺小心称是,等他一走,就命几名仆役把瘫倒在地的刘蓉押走了。 张贞娘趴在地上直发抖,全然不敢替刘蓉求情。 司闺的女史进屋收走了那碟玉露团,临走时警告张贞娘,“不该想的东西不要想,不该招惹的人也别招惹,否则惹祸上身谁也保不住你。” 张贞娘磕了好几个头,司闺走后,她才敢叫自己的女史出去打听,女史打听了一圈回来跟她说,原来刘蓉使钱让她母亲进东宫厨下的事早已人尽皆知,现下这对母女已被送入掖庭挨刑,待刑满便会被赶出去。 张贞娘吓出一身冷汗,回想司闺提点的话,不该想的人是太子殿下,不该得罪的人,那不就是崔姣吗? 张贞娘纵使再愤恨也胆怯,如今东宫尚无女眷,才会由崔姣一人独大,等太子娶进太子妃,纳入良娣、良媛等妃嫔,不消她再绞尽脑汁对付,自会有人助她除掉崔姣!
第13章 第十三章 张贞娘从此夹起尾巴做人,绝不敢再与崔姣交恶,不久新的掌书入住旁舍,这桩私怨也就当作不存在的事情了。 崔姣的月事刚走,就急着去求苻琰给她造藉。 正天热,崔姣一手拿团扇遮阳,一手提着食盒过怪石夹廊,入了去往崇文殿的宫道,才走有一盏茶功夫,就见左侧宫道来一人,竟是那住在慈恩寺里的书生郭守山。 崔姣道,“郭夫子慢走。” 郭守山这才注意到她,她现下身上穿的是女官服,大太阳下,肤白胜雪,云鬓花颜分外美貌,郭守山看的晃神,直见对面女郎攥着帕子手遮在嘴边软笑出来。 “郭夫子应是不记得我了。” 郭守山局促的冲她行叉手礼,“某认得娘子,上回在慈恩寺娘子虽戴了幕篱,但身形也是认得出的……” 她这样的佳人,只惊鸿一眼,便能记许久了。 崔姣眨眨眼,“郭夫子眼力真好。” 郭守山被她夸得愈加腼腆,一张清秀的脸也不知是因为太阳太烈晒红的,还是因她这句话红了脸。 崔姣觉得他有趣,想到她阿兄说过的,许多书生寒窗苦读数十载,为得功名,很多都不急着娶妻,来长安以后,她也曾听人说过,一旦书生高中,就会有许多显贵之家榜下捉婿,能做贵族女婿,谁愿意娶贫妻呢。 “郭夫子怎么来东宫了?”崔姣问道,他是白身,应当不好进宫里来。 郭守山回她,“某现做了太子殿下的食客,在崇文馆为殿下撰修《水经》。” 崔姣道了两声恭喜,“郭夫子才学渊博,才能得太子殿下看重。” 郭守山连忙道,“不止某,太子殿下收了某在内的五人,崇文馆内人才济济,某之才学想比其他人并不算出众。” 崔姣眼睛一亮,原来苻琰还收儒生做食客,进崇文馆与那些有才之人交流,倒比进官学还好,她阿兄才学也不差,若也能被苻琰收做食客,以后入朝为官不是更容易吗? 崔姣心下有了想法,又问他,“郭夫子现下算做什么职务?” 郭守山如实道,“当不得什么职务,某只做食客,比不得崇文馆内的学士们,若想为官,还需得入科考。” 崔姣点点头,不管怎么样,给太子做食客,有太子这层身份在,她阿兄以后前途无忧,比官学还好。 崔姣拿定主意,又问他要去何地,这宫里是不能随便乱走的。 郭守山说是去见苻琰。 崔姣见他好像不认路,便与他一起往崇文殿走。 郭守山一路窘促紧张,直到黾斋门前,才鼓起勇气小声说,“未知娘子做何宫官,某恐对娘子有不敬之言。” 崔姣笑道,“我只是内坊一名掌书,都是为太子殿下做事,郭夫子不用高看了我。” 郭守山默默记下掌书这个官职,他不敢唐突佳人,连名字都不敢问。 崔姣却很直率的告诉他,“我姓崔。” 郭守山紧了紧手,十分克制的朝她又行叉手礼,“崔娘子。” 他忽又觉得自己叫错了,忙道,“不、不是,是崔掌书。” 崔姣没忍住扑的一笑。 郭守山手足无措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家令走出来,崔姣想进去,家令道,“殿下让郭夫子进去。” 那就是不让她进了。 崔姣只得等在廊外,太阳太烈了,即使站在背阴处,仍热的流汗,快等的不耐烦时,郭守山才出来离开了。 崔姣想进去,跟家令道,“厨下做了酥山,妾送来给殿下,这么热的天,怕是要热化了。” 家令笑道,“崔掌书回去歇着吧,某送进去即可。” 抬手欲接过她的食盒。 崔姣犹豫着,细声说,“妾能自己送进去吗?” 家令将手缩回袖中,面含笑不语。 崔姣小声道谢,推门入内。 家令收起笑,露出一副苦恼的神色,小娘子与郭守山说笑了几句,太子就很不快,可见太子十分在意小娘子,这不是好事,再如何喜爱,她也只是个侍妾,侍妾仅供太子纡解消遣,只听说内帷妇人争风吃醋,没听说主君反过来因一个侍妾吃干醋的。 他困惑不已,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 崔姣进来步子放轻了,太子伏读书案,她将食盒里的酥山拿出来放到他手边,没见他的眼睛从书上移开,便要坐到他身边为他研墨,可才弯身。 苻琰忽道,“不要在这里打搅孤,立刻出去。” 崔姣只见他侧脸冷然,薄唇抿成一条线,像是生气了,可她也没得罪他,为什么置气呢? 他本就喜怒无常,崔姣领略过他这鬼神莫测的脾性,但现下她有求于他,还得小心侍奉。 崔姣没出去,挨着他坐下,察觉他身体骤然紧绷,害怕他又想啃自己,便退开一点,给他磨墨,磨好了,就乖乖的将两只手叠在膝上,纱制绣花宽袖垂在他的脚边,让他知道,她在陪伴他。 酥山不能放久,有些化了,崔姣闻着奶香味,有点馋,但也只能过过眼。 “殿下再不吃,酥山要化完了。” 苻琰没理她。 这几个月下来,崔姣差不多摸透了与他的相处之道,刚刚赶她走一定是装出来的,不然还会出声喝她。 崔姣伸细指戳他的胳膊,嘟哝道,“殿下不要跟妾置气,妾知错了。” 她被他打了五十下屁股,还要跟他说自己错了,想想都心酸。 苻琰滞住,随即将她的手拂开,自执箸吃酥山。 崔姣看他吃小小的咽了咽口水,不忘求他,“妾的户籍还在长房头上,殿下可不可以帮妾重新造藉,妾不求其他,只要能让妾脱离长房就好了。” 苻琰慢条斯理的放下箸,崔姣忙递上茶,苻琰饮一口,冷道,“脱离崔氏长房,你如何自处?” 崔姣道,“妾想立女户①。” 苻琰道,“你还有兄长,立女户不合律法?” 崔姣想了想,她与兄长实为唇齿相依,不能告诉他兄长与她非亲兄妹,遂罢了立女户的心,只说,“妾不想和大房再有干系了,求殿下想想办法,让妾与他们分开吧。” 苻琰眼睨着她,矜贵冷傲。 崔姣红了眼眶,低头哭起来,“妾是殿下的人,不想再和长房有瓜葛……” 苻琰那阴沉的眉际稍霁,未几说,“茶没了。” 崔姣赶紧给他倒茶,泪珠还垂在颊侧,看起来又可怜又乖顺。 茶递给苻琰,苻琰接茶时被她握住了手,粉嫩雪细的手指尖怯生生攥着他,他沉眸斜她,泪珠还坠在浓密睫毛上,抖了抖,落两滴没进了他的衣袖。 苻琰无情的把她手拨开。 正当她失落了,却听苻琰道,“孤想想。” 崔姣才心安,寻思他既然能答应帮她造藉,那再问问他愿不愿意收她阿兄做食客,没准也会答应! 崔姣擦擦眼泪,等他喝了茶,再吃掉剩下的酥山,服侍他漱口,这些事情做完了,苻琰开始赶人,“怎么还不走?” 崔姣试着说,“妾路上遇见郭夫子,听他说,殿下收他做食客了……” 苻琰那两条稍稍舒展的眉毛又要皱起来,“郭守山倒是什么都与你说。” 崔姣一心惦记着阿兄,没注意他神色微变,问道,“殿下还收食客么?” 苻琰未答。 崔姣一鼓作气,“妾知殿下广纳天下青年才俊,都说举贤不避亲,妾想跟殿下举荐阿兄崔仲邕。” 苻琰道,“你兄长真有贤德抱负,不需你一妇人举荐。” 崔姣急道,“妾与阿兄身如蜉蝣,在崔氏,尚且不能安身,如何敢彰显才德,妾自幼由阿耶教导识字,阿耶死后,是阿兄悉心教妾,殿下您知晓妾的,妾不敢自诩饱学多才,但也识字懂礼,若阿兄无才无德,断不能做妾的先生。” 苻琰执起书卷道,“孤的食客已招满,不收人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8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