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面色难看,“你这叫什么话,五娘是受那郑孝饶蛊惑,才犯了错。” “陛下也知道五娘犯了错,”皇后道。 皇帝一噎,随即道,“五娘有错朕会罚她给大娘赔礼道歉,皇后难道还要揪着个孩子不放吗?” “过完年,五娘就要及笄,陛下若觉得她是孩子,有没有想过惠奴和三郎在她这个年纪是什么样的?”皇后反问道。 皇帝嘴边胡须动了动,支吾不出来。 皇后替他说,“惠奴刚满十四岁那年,吐蕃来使为他们的赞普求娶公主,陛下与我说,惠奴已经大了,她是公主,应该担当起重任,如果不是朝中大臣们反对,惠奴应该在十四岁就被嫁去吐蕃了。” 她停了停,继续说,“三郎十二岁就已入朝听政,陛下说他养尊处优,不知民间疾苦,将他安在工部下置的水部,三郎十四岁那年是涝夏,乐游原上,陛下携美登高赏樱,乐游原下的黄渠,三郎带人疏通被洪水堵住的河道,差点被洪水冲走了,事后陛下说那是三郎的份内事,他若连河道都疏通不了,就不配做大梁的太子。” 皇帝闷头置气,一时想反驳又反驳不了,想发作又不能发作。 崔姣小小的看了看苻琰,他像入定了,眼睫半垂,面无表情,皇后都来了,他应该识时务的离开,也免得皇帝再拿他发作,可他就是不动。 崔姣想到自己家中,以前自己犯了错,阿兄替她和阿耶求饶,还给她使眼色让她躲远,但她就不走,因为怕阿耶打阿兄。 所以现在苻琰是怕皇帝与皇后争吵之下,会对皇后有不利行动吗? 崔姣分心想着,也许苻琰没有表面看起来的疏离冷心,皇后非他亲母、大公主和他也不是一母所生,他仍旧顾念。 这人应当极重情。 虽然难伺候了点,但只要对他好、让他在意了,就不愁后路了。 她果然没看错人! “陛下想袒护五娘,我不管,但请陛下不要寒了其他儿女的心,”皇后最后道。 她该说的已经说完了,向皇帝行了退礼,自顾走了。 崔姣不敢跟她走,干杵着着急。 苻琰也起身告退,睨了她一眼,那意思很明显,还不走,她才跟在他后面出来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宫门里,宫婢引灯停在门前,崔姣接过宫灯,让她回去了。 已是深夜时分,宫道幽深曲折,崔姣在苻琰侧后,七月的夜晚依然很热,这附近临水,依稀能看到萤火虫在角落里扑闪着萤光,她仰视了一眼天穹,上弦月明亮,繁星点点,是个美好的夜晚。 她悄悄伸手过来,细细软软的手指握上了他垂在身侧的手。 崔姣已经做好了会被苻琰丢开的准备,但那手只是僵硬片刻,没见其排斥的甩开,她仰起头看人,他的侧脸在灯光里好像没那么苍白冷漠了。 她牵着他就这么走过了横街。 崔姣没再看他,眼睛望着远处的萤火虫,不合时宜的想着,等过了夏,这些萤火虫更少了,趁现在多的时候,捉些来玩,岂不比呱噪的蟋蟀有趣。 -- 翌日早朝过后,皇帝颁下了旨意,大驸马郑孝饶私德有亏,妄为驸马,责命大公主与大驸马郑孝饶立即和离,褫去其少府少监一职,按律法服徒刑。 皇帝终究没将她与郑孝饶私会的事公之于众,但昨夜那么多人知晓,明面上没人说什么,暗地里五公主与长姊抢大驸马的流言传的到处都是,连坊间都多了不少五公主的跋扈传闻。 五公主苻真华快到了及笄的年纪,说不得明年皇帝就得为她遴选驸马,出了这等事,长安中那些有未婚儿郎的显贵之家人人自危,大多赶着定下了亲事,以避开驸马甄选。 皇帝虽护下了五公主,但也清楚要让蓬莱殿在这件事上过去,还得叫五公主吃些教训,便罚五公主禁足三个月,特挑了教习傅姆让她学规矩,她的汤沐邑也从富饶的高阳郡变成了偏贫瘠的南平郡。 五公主有心想闹过,但被王贵妃止住了,这事归她的不是,再闹只会让皇帝不喜,现在息事宁人最好,等皇帝气消了,待寻到合适的机会,让她四哥出面与东宫做小伏低求情,就能把她放出来。 五公主只得听王贵妃的话呆在宫里老老实实禁足。 -- 皇后和大公主无心在意崔姣,七夕那晚,崔姣就直接跟着苻琰回东宫了。 回东宫后,她又按部就班做她的掌书,本来以为苻琰不会要她夜晚陪侍,夕食后,日间的热气转凉,廊下女史们围在她身边听她说着在宫里看到的景象。 崔姣说了一些大明宫里的琼楼玉宇,女史们都听的索然无味,这太极宫也有琼楼玉宇,没什么新奇的。 崔姣看她们不喜欢这些,便说起自己在大明宫内见到了萤火虫,夏日里的萤火虫最常见了,除开南星,其他两个女史和崔姣差不多大,都是爱玩的性子,一说起萤火虫,就都想要捉几只来玩。 几个女史便提议去西池院,那儿有水池,萤火虫在水边最多。 崔姣便领着几人进西池院,北边就是大水塘,夏夜里月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水边的芦苇丛中有不少萤火虫在其中闪着亮火飞舞。 崔姣让她们把灯笼熄了,几人捏手捏脚的走到芦苇丛前,拿着团扇扑萤火虫,扑到一只便放进手边的香袋内,连扑了数十只,点点光晕聚在香袋中,在这幽静的夜里分外明亮,却没来由的让人觉得宁静。 崔姣生了促狭心思,笑问她们,“你们知道这萤火虫的由来吗?” 女史们摇头,一脸好奇的催她说。 崔姣道,“听我阿耶说,人死了以后,魂魄就会化为萤火虫,夜里出没。” 都是不大的小娘子,大半夜听她说这个,都吓得哆嗦,木香不小心脚踩到地上的枯枝上,自己把自己吓一跳,陡然叫了一声。 其他的人也跟着乱叫起来,崔姣本来是说出来吓唬她们的,结果她们叫起来,把她也吓到了,手中的香袋都险些没拿稳。 “是谁在吵闹?” 是家令的声音,崔姣几人连忙噤声,朝说话的方向看去,只见家令提着灯站在院子门前,他身旁还站着苻琰,正一脸阴郁的瞪着她们。 比罗刹鬼还瘆人。 崔姣手心里捏着把汗,回头看了看女史们,都缩着肩膀像蔫鹧鸪,她便撑起胆子,带着女史们走上前,行礼道,“妾带她们过来捕萤,不慎惊扰了殿下,妾之过……” 苻琰往她手上的香囊瞟了一眼,转步朝崇文殿走去。 家令给她使眼色,让她跟过来。 崔姣便叫女史们先回廊房,她自己追到苻琰身后,也不敢多问,到崇文殿前,看他转进了偏殿,应是去沐浴的。 崔姣偷空问家令,“殿下不会跟妾置气吧?” 家令上了年纪,看崔姣这样的小娘子如此在意苻琰的心情,甚觉娇憨,回她道,“殿下怎么会生崔掌书的气,只是从鹰鹘院出来,恰好听见你们在玩,才过来看一看。” 鹰鹘院正好离西池院近,难怪他听得见,那地方养了些飞禽,是能捕猎的凶禽,这么晚去那里,不会是有什么猎事吧。 苻琰带着一身水汽从偏殿出来,绕去了黾斋,崔姣不用家令提醒,赶紧跟去了。 苻琰坐在书案前看那些政务,旁边堆了好几本册子,崔姣已经见怪不怪了,等看完了政务,他还得翻阅册子,这是教苻琰的三师三少留下来的功课,他得连夜做好,再请教这些先生。 崔姣这时候是真敬佩他,现下身上的伤是好了七七八八,之前刚回长安,身上那么重的伤,也不见夜间早些歇息,该怎么还是怎么。 每至夜深都要新添灯油。 崔姣耐心的看着灯油一点点耗掉,她手上还拿着装萤火虫的香袋,等太子看完了公文,油灯也快要熄了,她就换掉油灯,把香袋挂在了笔架上,幽幽萤光也可充作光亮。 苻琰偏过脸,“偷懒?” 他都不生气,崔姣已经不怕他了,轻声道,“以前阿兄夜读时,一到了夏天,妾就捉萤火虫充油灯,阿兄说这叫囊萤夜读,很有雅趣。” 苻琰扯了扯嘴角,“你不是和你的女史说,这些都是鬼魂么?” 崔姣呐呐道,“那是吓她们玩的胡话。” 苻琰放下册子,转过脸正对着她的眼睛,良晌道,“你有没有跟孤说过胡话?”
第11章 第十一章 崔姣眸光有一瞬闪动,当然有了,她说的那些甜言蜜语,哪一句都是胡话,她也没法,人在困境里,只能求活,至少她没害过他,他要她做的事,她都做了。 撇开胡话,她确实是个十分称职的爱慕者啊。 崔姣眨了下眼,乌眸深情,“殿下觉得什么是胡话呢?” 每每她这样看着苻琰,苻琰与她对视过后都会挪开目光,那汪秋水深深,像要让他溺死在眼中。 薄唇紧抿,苻琰久久没言语。 崔姣的视线一点点、一寸寸落在那浓墨似的长眉、点漆黑眸、挺直的鼻梁,最后停在他的唇上,她最知道用这种欲缠非缠的眸光逼退他。 他喜欢听崔姣口里的情话,却不喜欢与她身体触碰,不必献出自己的身体,便能取悦他,何乐而不为呢。 说他难伺候这时候又格外的好伺候。 她酝酿了一会儿,颤颤道,“妾不过此身为殿下所托……” 她本是跽坐在他身前,如今堪堪伏身,半臂落在臂弯处,抬起雪浓玉娇的脸庞,脖颈细秀,雪脯如凝脂点樱,萤光下,她如精魅所化,要勾他的魂,求他疼爱,得他垂怜。 她与苻琰相视许久,脖子都快酸了,正以为他要恼怒的让她滚了,他突然伸指钳住她的下颌,猛地一口噙住她的唇。 崔姣全身一滞,下意识要挣扎,但只一动,他另一只手就扣住了她的腰肢,不许她乱动,她被迫趴在他膝头,仰着脸被他胡乱凶狠的啃了几下嘴唇,唇上有点点疼了,然后稀里糊涂又被放开。 “出去,”苻琰冷身道。 他手中执卷,正经的仿佛方才那些举动不是他所为。 崔姣被白占了便宜,只能自认倒霉,拉了拉掉下去的半臂遮好身体,闷闷的垂着头退走了。 窗下过去了她的身影,苻琰眼睛抬起,怔了怔,将手边的一杯冷茶一口灌下,继续处理政务。 崔姣回房后,女史们还没睡下,她人失了平时的活泛,都猜是因她们在西池院乱叫被太子给罚了,只是她也没受伤,只有嘴唇有点红肿,便都害羞的想着,原来这才是太子殿下惩罚的手段。 女史们服侍崔姣沐浴过后,崔姣叫人取铜镜来,南星拿来让她自照,只瞧镜中粉面桃腮的小娘子嘴巴比涂了口脂还红,细看还有点肿了,她伸手指尖摸了摸,还疼。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8 首页 上一页 10 11 12 13 14 1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