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姣犹豫要不要说,刘傅姆却已经将她拉住,说,“六娘子这妆容太素雅,年轻的小娘子就该打扮的艳丽些,崔掌书给她重新打扮打扮。” 崔姣只得又给陆如意卸妆,给她画了现在时兴的飞霞妆,按照刘傅姆的建议,梳的高鬓,往发鬓里簪了珠钗金簪,并大朵芙蓉绢花,脸上胭脂腮红口脂都涂好,崔姣看看铜镜里的女郎,真是要多艳丽有多艳丽。 傅姆挑选了一条坦领桃色襦裙,让陆如意换上,等她出来,人直接成了花蝴蝶,刘傅姆上看下看赞不绝口,崔姣却怎么看怎么别扭,陆如意本性内敛稳持,套着这身装扮很是别扭,可刘傅姆把她拉过来,“奴婢就说六娘子这样打扮好看,崔掌书你说是不是?” 崔姣连连点头说是,她也不敢说不是,宫里有经验的教习傅姆看似奴婢,实则比她们这种没品阶的小女官还德高望重,崔姣也不敢顶嘴,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刘傅姆再将一件秋香色绣花披帛穿在陆如意的胳膊上,才算大功告成,推着陆如意走,告诉她苻琰此刻正在后院,刘傅姆已经支走了院子里的仆役女史,好方便他们未婚夫妇你侬我侬。 陆如意心底七上八下,矛盾重重,一方面记着苻琰发起脾气来有多可怕,一方面在刘傅姆的怂恿下,不得不照着傅姆去做。 她走后,崔姣想回房,但刘傅姆对她说,新居的苏合香不够用了,让她去皇后宫里取来。 取香是小事,崔姣想也没想就应下,出新居去取香了。 来新居教导新妇的傅姆有两个,一个是皇帝挑选的,一个是皇后挑选的,刘傅姆就是皇后挑选的,崔姣被陆如意叫进新居作伴,东宫有半点动静,皇后都知晓,崔姣终归是苻琰的侍妾,这段时日,皇后也看得出苻琰对崔姣有几分上心,崔姣又貌美娇怜,有她在苻琰面前,苻琰难免分心。 刘傅姆来新居前,皇后就与她私下说过,想办法把崔姣支出去,崔姣到了蓬莱殿,皇后自有办法让她留在宫里,这样苻琰与陆如意小两口才能心无旁骛的相处。 崔姣出新居将上马车,看见斜方的小巷中杵着崔仲邕,这冷天他就穿着一身单薄的圆领衫,瞪着她脸发青。 崔姣一惊,想走过去,可左右仆从在等候,她没法上前与他说话,只得乘上马车,马车驶出坊门时,她掀开车帘看那小巷,崔仲邕已不见人影。 崔姣安慰自己他应不知道她与太子之间的关系,等之后再见面与他解释就可以了,只剩一个月了,再忍耐一下就可以和阿兄团圆。 马车朝大明宫方向去,至宫门前停下,崔姣手持刘傅姆给她的通行令牌畅通无阻,来至蓬莱殿,有皇后身边的中官相迎,中官笑道,“苏合香奴婢派人送回新居就好,大公主想念崔掌书,听说你来了,要留你住几日,正巧十四娘子也住在蓬莱殿,你们三人可玩在一起。” 崔姣和裴缨寿结过梁子,裴缨寿必定记恨她,她要是留在蓬莱殿,裴缨寿岂会让她好过,她有心想拒绝。 可中官没给她机会,对她道,“崔掌书来的凑巧,大公主和十四娘子在西殿烤鹿肉吃酒,崔掌书也过去吃几杯吧。” 他给伶俐的小黄门一使眼色,小黄门就快跑去西殿传话了,片刻大公主从西殿内探出头,冲崔姣招手,“快过来!” 崔姣再推辞不掉,只得进了西殿。 西殿内比外面暖和的多,他们在靠窗的地方架了个火炉,吊着一只鹿腿在上面烤,烤肉的香气到处溢,崔姣本来不想吃,也被勾起了馋虫。 裴缨寿见到她并不理睬,倒是大公主对她依然热情,命人搬了凳子到火炉前,让她坐下,还亲自给她倒酒,道,“这是大食的三勒浆酒,味甜好喝,你尝尝。” 崔姣依言呷了口,确实好喝,和她以前喝的酒不同,甜的像糖水饮子,依稀有点酒味。 大公主不知她和裴缨寿之前有过节,还指着裴缨寿道,“这是我舅父家的表妹。” 崔姣装样子道了声幸会,裴缨寿冷哼一声,仍不打理她,崔姣微露尴尬。 大公主咯咯笑,“你是东宫人,她现在看到东宫的人都这副样子。” 崔姣只作懵懂状。 大公主说,“十四娘与三郎有小时候的情分,十四娘从小就追在三郎屁股后面要给他当媳妇,可惜襄王无梦,另觅佳人,自从三郎定下太子妃,十四娘就这副蔫头耷脑的哭丧像。” 大公主说话向来口无遮拦,崔姣听的都得感慨幸亏她是大公主,要换个人,有这张嘴早得罪一堆人了。 她看看裴缨寿,裴缨寿只低着头吃肉,仿佛听不见大公主拿她的伤心事取笑。 大公主也拿小刀割一块鹿肉放到她碗里,示意她学着裴缨寿那样沾料吃,这吃法不拘小节的很,崔姣试着吃了一块,确实香,比她平日吃到的什么鸡鸭肉都好吃,他们这些贵族最会享受,半点舍不得亏待自己。 在廊外的女史忽道,“下雪了!” 崔姣三人朝外看,果见有雪在落,下的还挺大,女史们忙忙拿来毡布搭在屋檐上,防止雪花飘到屋里,冻坏了贵人。 裴缨寿这时突的起身走到门口,冲她的婢女道,“拿我的剑来。” 崔姣顿生胆怯,她、她不会气的要杀她吧! 大公主小酌着酒水,跟她笑,“十四娘这是喝过几杯酒,吃了几口鹿肉,一身的热散不出去,要舞剑给我们看呢。” 崔姣轻轻的啊一声,即见那婢女取来一把宝剑,裴缨寿快步到院中,从剑鞘中抽出那柄剑,在这落雪的白天,剑光寒意阵阵,她在这漫天雪花里持剑翻舞,身形矫健颀长,虽不似男儿魁梧豪壮,却另有一番飒爽英姿。 河东裴氏家的女郎,果然是会武的,她若有这本事,也不用求人庇佑了。 “我家十四娘也不比男儿郎差,”大公主自豪道。 崔姣点点头,“十四娘子巾帼不让须眉。” 大公主叹了声,又可惜起来,“三郎不喜欢。” 崔姣抿抿红唇不知要说什么。 大公主道,“裴氏出武将,茶、香、针绣等一些雅致之物倒不通,十四娘又爱舞刀弄枪,舅父舅母有有两个儿子,只有十四娘一个女儿,十四娘又要强,舅父从小将她当儿郎养大,所以性格也直,她年幼时曾被阿娘接到宫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成天跟着我和三郎,像个小尾巴,那时候三郎也没像现在这样冷情,他也照拂十四娘,只是可恨三郎那个傅姆!” 崔姣从裴缨寿舞剑的身影回过神,摸起小刀割了快肥瘦相间的鹿肉沾好料给她,柔柔道,“既涉及太子殿下的避讳,阿茶还是别说了吧 。” 崔姣是真不想知道苻琰的那些陈年旧事,跟她又没什么关系,就剩一个月时间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她知道太多,以后追究起来她也逃不了。 大公主摇摇手,吃了她给的鹿肉,道,“你是三郎的人,早晚要知晓这些事,与其别人说,不如我来说。” 崔姣不得不敬佩她,话痨是止不住话的,尤其是扯到苻琰身上,不让她说完,她能逮着人不放,遂只得听她往下说。 “三郎那个傅姆是阿耶随意挑的,三郎小时候还住在蓬莱殿,有阿娘盯着,那傅姆照顾三郎尚算用心,后来三郎被立为太子,迁居去了东宫,阿耶又因风痹之政常发作,住不得太极宫,便携后宫迁进了大明宫,只有三郎留在太极宫内,离得远了,阿娘再谨慎也有疏漏。” 她说到这忽停下。 崔姣猜她说的口干舌燥了,赶忙给她倒杯三勒浆酒,她喝了酒,继续道,“三郎十岁为太子,十二岁入朝听政,是再懂事不过的孩子,阿娘甚少在他身上操过心,三郎自幼失去了亲母,十分重感情,偏偏被那个傅姆伤太深,那傅姆只不过照顾过他,他便对其千依百顺,任她随意拿走东宫的金银玉器偷卖,她不仅往东宫安插自己的亲戚,还受人钱财,宫里的奴仆都知道三郎体恤下人,有使钱给她想进东宫的,她也做了这腌臜事,这些三郎都没追究过。” “三郎年满十四岁后,朝中大臣们开始频繁上奏择选太子妃,阿耶也动了心思,要为他挑太子妃,可谁也没想到那傅姆胆大到诱哄三郎娶她的女儿。” 崔姣乍舌,傅姆说好听点是照顾太子,该得到敬重,但深究来说,宫里这些傅姆多是没入贱籍的人,若是良藉,早早就会放出宫任其自由昏嫁,大梁有铁律,良贱不能通婚,太子更是储君,若真娶了傅姆的女儿,这太子之位只怕拱手让人。 大公主眼中含泪,“三郎还是懂道理的,自然不愿意,那傅姆藏了心计,趁阿耶携阿娘前往太庙祭祖之际,在那天夜里逼三郎和她女儿同房,甚至用了下作手段,给三郎下药,三郎抵死不从,那傅姆也知道如果事不成,她跟她的女儿都活不了,最后才生了歹心要杀他,三郎的那只飞将军是救他而死的,也是因此,三郎被激起了凶性,在挣扎中夺下了傅姆手中的匕首反杀了傅姆。” 大公主说到这伤心处忍不住流眼泪,再拭去,旋即转为气愤,“这些事都是傅姆死后,她女儿供出来的,那傅姆狠毒残忍,不仅用难听的话辱骂三郎,还用他的生母羞辱他!” 崔姣震惊的说不出话,原来之前说傅姆刺杀苻琰是幌子,这背后竟有如此不可告人的秘密,苻琰年少还出过这种事。 难怪他不喜欢女人亲近他,这都是那个傅姆造的孽。 她想到陆如意眼下就被刘傅姆挑唆去跟苻琰亲近,可别出什么事。 这么想着,她有点坐不住,才想看看外面的天,恰见裴缨寿不知何时舞完了剑,人在门前显然也是听到了大公主说的这些话,也不吭声,进来坐到凳上。 崔姣假装看看天,犹疑和大公主道,“……阿茶,这雪越下越大,我还是先走吧,改日再来看你。” 大公主挽留说,“你就别回去了,十四娘这几日沉闷,可把我憋坏了,你留下来小住,我跟你说说近来的趣事。” 崔姣讪笑着,正琢磨找什么话离开。 一个宫女过来禀报说,王贵妃带五公主过来探望大公主。 王贵妃母子三人脸皮可谓厚比城墙了,做出抢驸马的丑事,还能装没事人来见大公主。 大公主一股怒火涌上来,立刻道不见。 崔姣提醒她,“阿茶还是去见一面,毕竟五公主已经解了禁足,王贵妃带五公主来,一定事先知会了陛下,阿茶若不见,传到陛下的耳朵里,恐陛下不喜。” 宫女也道,“皇后殿下也是如此示意,阿茶还是去见见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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