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于是便忍下气,出西殿去会那母女俩了。 西殿剩了崔姣和裴缨寿,崔姣跟她坐在一起也吃不下鹿肉,恰好大公主不在,她现在出宫,她们也无暇管她。 崔姣才想挪身,却听裴缨寿道,“你对表哥也没多少喜欢。” 苻琰又不是什么香饽饽,他性格孤傲,人也难伺候,不喜欢不是很正常吗?也不是人人都像她一样喜欢对硬石头贴热脸。 但是这话不能说。 这里没人,崔姣才小声反驳她,“十四娘子莫要乱说,太子殿下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当然喜欢他。” 裴缨寿冷笑,“你先前可不是这样自称的。” 崔姣想了想之前以为她可能是太子妃,怕得罪她,与她说话也要矮一截,妾称自来谦退,可太谦退,别人就会以为她好欺负,她和大公主就不会这样自称,是因为她知晓大公主为人不拘小节,也许大公主和皇后都只把她当成奴仆,但大公主至少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轻贱过她。 裴缨寿没揪着不放,只道,“你若喜欢表哥,就不会对表哥的那些遭遇无动于衷。” 还真被她说中了,但崔姣不能认,反问她,“难道要大声哀恸啼哭才能表明我喜欢殿下吗?” 裴缨寿斥了句,“你这小妇惯会强词夺理!” 崔姣道,“十四娘子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喜欢太子殿下,我的心不诚,太子殿下在经历了那些遭遇后,还会看不出我对他不是诚心诚意么?” 裴缨寿被她驳的还不出话。 崔姣又道,“十四娘子只觉得这世间只有你一个人会喜欢太子殿下,可就算没有我,将来也有许多女人进东宫,太子殿下品貌拔尖,喜欢他不是很自然的事吗?” 裴缨寿一时未有言语。 崔姣最后说,“十四娘子为人直爽,有什么说什么,我很欣赏十四娘子,但是十四娘子也许明白,不是所有的喜欢都能够像十四娘子这样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十四娘子有裴氏撑腰,我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孤女,喜悦悲伤只能偷偷藏在心底。” 裴缨寿一言不发的瞪视着她,她任她看,唇边挂着笑,一如所有知情人眼中,是个柔顺妩媚的侍妾。 裴缨寿自斟酒灌入口中,喝完放下杯子,道,“随我来。” 崔姣心想裴缨寿确实称的上光明磊落,她挑衅过裴缨寿,也没见裴缨寿与皇后告状,这点上没得说。 就是跟她走,她也不会杀人吧。 崔姣忐忑归忐忑,还是跟上去了。 她们转到了西殿,早有马车等着。 裴缨寿上了马车,她也跟上去了。 马车走左银台门出大明宫,崔姣挑开车帘朝外看,是往隆庆坊的方向。 崔姣微诧异,总不是送她回新居,还是要借她做由头大闹新居? 马车停在隆庆坊门前,裴缨寿坐着没动,崔姣便确定她是送自己回来的,她真心实意道,“多谢十四娘子送我回新居。” 她准备下马车,裴缨寿这时骤然道,“如果你骗了表哥,我决饶不了你。” 崔姣心口一跳,回过头对她笑得清甜,“不会的。” 她已经骗了苻琰,走到这一步哪还有回头路可走,反正等她走了,随他们气急败坏骂,她又听不见。 崔姣下了马车,踏进坊门中。 再回头,那辆马车已经飞快往回跑,崔姣一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想到了一个可能,她进蓬莱殿后,不管是中官还是大公主都要她留下来小住,一定是皇后的意思,皇后想把她留在宫里,这样做定然是觉得她打扰了太子和陆如意独处。 从刘傅姆让她去取香开始,局就设好了,留在宫里是死是活就要看皇后的意思了,皇后先前就因太子不想把她送给陀婆离王子而责问过她,大约早就不喜她了。 裴缨寿救了她一命。 崔姣暗咬牙,即使有感激,她也不会再和这些贵人打交道,裴缨寿救她不过是顺手就能做的事,她如果想报答,却要倾尽所有,当初苻琰救了她,她也是心怀感恩的,可是她为了能在他身边立足、报答他的大恩,几乎去了半条命。 她只能在心底感念一句,希望裴缨寿能心想事成吧,旁的爱莫能助了。 崔姣朝新居走去,将过坊中路道,却见苻琰的轺车行来,坐在车前的家令见到她,打开轺车入内,片刻出来下轺车道,“殿下让转车,回新居。” 马夫神色迟疑,恭敬问道,“殿下不去大明宫了吗?” 家令冷脸,“殿下的话你听着照做,莫要多问。” 马夫便把轺车赶回了新居。 家令还站在路边,对她温和笑道,“崔掌书取香不归,是何故?” 崔姣知道什么不该说,什么该说,道,“大公主和裴十四娘子盛情难却,邀妾吃烤鹿肉喝三勒浆酒,妾贪吃了几口,回来就迟了。” 家令抚着胡须颔首笑笑。 崔姣紧张道,“皇后殿下的中官说会派人来送苏合香,有人送香来么?都是妾贪嘴误事。” 家令道,“苏合香送来了,崔掌书不必自责,晚间崔掌书服侍六娘子睡下后,记得去见殿下。” 崔姣记下,两人便回了新居。 崔姣先去见陆如意,然而陆如意的寝居门关了起来,刘傅姆在门外焦急的走来走去,一看到她,脸上又青又白,更不好发作,只好问她怎么回来了。 崔姣便将刚才应付家令的话也用来应付她。 刘傅姆也没闲心再跟她说这些,指了指房门道,“崔掌书,你去劝劝六娘子。” 崔姣奇怪道,“六娘子怎么了?” 刘傅姆一张老脸气又不能气,恼又不能恼,只焦急道,“好像是、是六娘子惹太子殿下不高兴,被赶回来了……” 她这也是自己的说辞,崔姣都能猜得到不是陆如意惹苻琰不高兴,是她给陆如意出的点子让苻琰厌烦了,陆如意听她的话倒了霉,她还想把责任都推到陆如意头上。 骗她进蓬莱殿取香实则是要强留她在蓬莱殿,不排除要害她性命,又给陆如意出馊主意,招致苻琰的厌恶。 这刘傅姆都像个搅屎棍,她若再留在新居,定搅得大家都不得安宁。 刘傅姆道,“这夫妻间拌嘴又不是什么大事,六娘子关起门不见人,传到太子殿下的耳朵里多不好。” 崔姣懒得听她废话,道一句,“我来劝劝,刘傅姆你忙你的事吧。” 刘傅姆就像解脱了,跑的飞快。 崔姣哼一声,敲门道,“六娘子,妾回来了,您开开门让妾进去吧。” 片晌,屋门从里开了条缝,崔姣推开门进去,只见陆如意趴在镜台上抽泣,头发散乱,珠钗掉了一地。 崔姣默不作声的蹲在地上,把那些珠钗都捡起来放进妆奁中。 她想了想,走到门口,小声让女史大盆热水来,她亲自端进房中,再服侍陆如意洗漱更衣,给她重梳了头发,画了她平日的妆容,发中别两只玉钗,簪一朵小巧的蓝色绢花,素雅端庄。 崔姣道,“六娘子这样就很好看。” 陆如意被她夸得破涕为笑,头摇摇,“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要你夸我。” 她重重的叹一口气,说,“也是我活该,听刘傅姆的话真去找殿下,殿下看到我这身打扮就已不喜,我还往上凑,殿下没给我好脸让我出去别打搅他,脸都丢光了。” 昏退不掉,她早已想过本分做个太子妃,这次刘傅姆让她放下矜持亲近太子,她也只能照做,原本就知道太子其人冷漠,但没想到这么没面子被明着放话赶了,她哭就是觉得丢脸,他们陆氏也算,世家女郎的一言一行都堪称典范,她做了十七年举止端庄的女郎,头一遭出大格,丢大脸。 她现在惹太子不快,太子如果因此退昏,虽也如了她的意,可她的坏名声也就散播出去,以后想再找门好亲事,就没那么容易了。 崔姣想到那种场景,有点尴尬,又有点好笑,她之前也被苻琰这么赶过,但她脸皮厚,根本不放心上,陆如意脸皮薄,就觉得脸面上过不去,大概也怕苻琰不喜。 “殿下惯来脸冷,也许他是政事忙碌,无暇顾及六娘子,六娘子别放心上,妾在东宫这几个月,也见过殿下的食客打搅了殿下,被殿下赶出书房,但事后,殿下也没记怪食客,依然与之商谈政事。” 陆如意知她有心安慰自己,心里好受了些,认真和她说,“我之前答应过你,我和殿下大婚那日,会放你出宫,但是如果殿下与我退昏了,你莫要怪我。” 崔姣道了声怎会,掩下心底的愧疚,“六娘子良善,妾只愿,将来不论如何,六娘子都别忘了妾这个朋友。” 得来陆如意郑重的一声好。 两人相谈了半日,陆如意被彻底开解好,晚间还能照常和苻琰同坐一处用夕食,只是话少了。 崔姣服侍陆如意歇下后,出来看天地一片银色,屋廊都挂着灯笼,只有四个女史守夜,其余都怕冷躲屋里不出来。 崔姣叮嘱了一番,便离开这间寝居,打着灯作势回屋,到甬道时吹灭了灯,抹黑转进了苻琰的寝居。 苻琰坐在壶门榻上,旁边摆着她买的小食,在看快修好的《水经》。 崔姣注意到那些小食都少了,他竟然也吃这些市井杂食。 苻琰把《水经》放到书案上,抬眼看了看她,是从上到下打量一遍,没看出有伤,才淡淡问道,“母后有没有为难你?” 崔姣翕动着粉唇说没有,还是只说吃了鹿肉和酒,大公主说苻琰重情,皇后将他养大,不似亲母胜似亲母,就算皇后对她做了什么,他也不会站在她这边。 苻琰向她招手,她小步小步的挪过来,然后被苻琰搂住腰抱到怀里,苻琰开始脱她的衣服,她红着脸道,“要在这里吗?妾受不住,求殿下到床上。” 她也不敢推拒苻琰,任苻琰脱掉了外穿的襦裙,检查她身上没有伤,苻琰抱着她坐到床上,放下帷幔,崔姣伸长胳膊环抱着她,直起腰身和他接吻,吻到一半,他突然撤开,崔姣有点不满,她惊怕了一日,还得回来伺候他,他不能乖乖躺着任她服侍吗? 苻琰摇了摇床头的金铃,不一会家令领了医师近前,苻琰让她伸胳膊,她乖乖伸了,医师把过脉,说没事。 苻琰问道,“有没有服食过绝孕药?” 医师回道,“这位娘子身体十分健康,没碰过这种药。” 苻琰便让他们退下。 崔姣先还一头雾水,现下明白过来,原来苻琰急着进蓬莱殿是为她,苻琰也知道,皇后可能对她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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