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何心柔并不领情,她对尤栩没有半分好脸色。 山阳公主尤琴曾进宫见过她几面,也劝她莫要再为何丞相的事,而迁怒今上了。 何心柔只是冷笑,骂尤栩无情无义,卑鄙无耻,利用了她的真心,更骂尤琴也是一丘之貉。 从此,尤琴便再没去见过她。 “殿下,是柔妃没福气,承接不住帝王的宠爱,您不要忧思多虑。”司洛安慰道。 但何心柔去世后,山阳公主不知怎的,大哭了一场。 她想到何心柔口中所说的一丘之貉,那是在嘲讽他们姐弟,都是玩弄感情的人。 尤栩利用了何心柔,而她,当初又何尝没有利用翟祯安? 她想到翟祯安,头便一阵一阵地发疼。 跟她成亲后,翟祯安待她并没半点不恭敬,处处礼让她,顺从她。 在下人眼里,算得上是个称职能干的驸马了。 但山阳公主始终觉得不够,不满足。 她不想要这样的相敬如宾,也不要这样毫无人气的举案齐眉,她想在他心里占有一席之地,希望他真正把她当做自己的妻子来爱护。 可他却做不到。 他每日晨昏定省,如行例事般看过她后,便毫不留情地退开。 他回到自己院中,宁愿整日让那跛脚婢子陪着,也不肯来与她亲近。 他真是有骨气,真是好样的!
第477章 病了 孩子的哭声大了些,拨浪鼓发出的响声也格外聒噪。 山阳公主的眉头紧皱,司洛见状,急忙停了下来,从摇篮里抱起孩子,道:“我带小公主去隔壁房里去玩。” 室内骤然安静下来,树上的蝉鸣,透过窗传了进来。 山阳公主揉了揉发紧的眉心,问道:“驸马还在院里?” 云罗将新鲜的冰镇葡萄端过来,点头说是,尤琴拈了枚葡萄送入口内。 浓郁醇香的汁水在唇齿间流转,她缓了口气,再问:“他一个人在屋内?” 这话是有些掩耳盗铃的味道了。 她明知道,那个名叫小燕儿的丫鬟,也在院里随侍,还有那位永乐小姐…… 云罗含糊应了声,犹疑了半晌,提醒道:“殿下,驸马最近的病似乎又重了些。” 尤琴冷哼一声。 “自本宫生下明月后,他隔三差五便要病一回,本宫都见怪不怪了。” 翟祯安虽是商贾之子,但他也会武功,曾经又纳了那么多的妾室,他的体格没这般弱。 “他不过是想避开本宫,又不知拿什么话来堵本宫的嘴,才把自己弄得病恹恹的。” 这回一病,他便有好几日都没来主院给她请安。 尤琴心里早就对他不满意了。 “殿下,奴婢去看过,驸马是真的瘦了许多,安太医给他开那些药方,好像都不能根治……” “他那是心病!他恨不得离了我呢!” 云罗不敢再多言,执着纨扇替她扇风,尤琴却觉这风越扇越热,连心底的火气都要给撩拨起来。 “算了,你退下吧!让本宫一个人静静。” 她推开云罗,端坐在玉雕的梳妆镜前。 望着铜镜内那张阔脸,略粗的眉,稍大的嘴,她心底的火气更甚,啪的一声,便将铜镜摔了个粉碎。 她虽是公主,可她的长相却生得连个宫女都不如。 她有无上的权力,可她独独缺少了勾人的美貌,从前那些面首畏惧她的权力,而匍匐在她的石榴裙下。 而今,驸马也是如此。 即便她怀了他的孩子,让他在压力下被迫娶了她,他仍然不爱她。 尤琴想,她待他算是极好了。 那些面首,她再欢喜,也不过赏些金银珠宝,或小小的官职,可为了他,她却连自己一生都系上了。 她愿生下他们的孩子,也愿意为了徐翟二府,跟自己的皇帝弟弟斡旋。 若没有她在其中出力,绫妃和小皇子的性命又如何能保住? 徐翟二府又如何能在朝堂的风雨中,不动如山? “这个翟祯安,当真是不识时务!” 尤琴愤恨地甩袖,大步出门。 入了隔间,听见明月哭叫的嗓音渐弱,她一把从司洛怀中夺过孩子,便往外走去。 “殿下,小公主快要睡着了——”司洛急忙提醒。 尤琴此时正怒,哪管这些,重重一抱,孩子被惊得哇哇大哭。 她垂头看向孩子发皱的脸,怒道:“哭吧哭吧!本宫这就带你去找你阿爹,让他也看看你这副可怜的模样!我就不信,他能这般冷血无情,眼里只有永乐一个女儿!” 司洛跟云罗仓惶对视,急忙跟了上去。 翟祯安住在一座清静的小院,院里花木繁盛,茂密的绿藤爬了整整一面粉墙。 墙边的一座连墙半檐亭内,小燕儿陪着永乐编花环,而离她们不远的石桌旁,翟祯安手执狼亳,正在宣纸上作画。 他一袭红衣,满面素白,衬得整个人妖冶俊美到虚幻。 尤琴远远看见,怒气越发盛,抱着孩子的手一紧。 明月的哭声更大,翟祯安凝眸望过来,两道乌眉明显蹙了起来。 她大步走进亭内,怒火中烧,瞪视着翟祯安。 “听闻驸马病了,驸马竟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在这里作画?” 翟祯安垂下双睫,领着永乐给她行礼。 “见过公主殿下,微臣的确有病在身,只是安太医吩咐,不可终日久居室内,是以才出来透气。” 尤琴冷笑着,目光瞥过宣纸,见纸上已勾勒出人影,就只差细致描摹了。 “驸马莫不是忘了,你不是只有一个女儿,明月也是你的女儿! “如今她每日哭个不停,你这个做爹的听了她的哭声,难道心里不会痛吗?” 她踏步到他面前,将嚎啕大哭的孩子,顺手往他怀内塞。 “你好好看看!好好听听!你既然有心思给永乐作画,也应该很会哄孩子吧?今日,我便把明月交到你手里了!” 翟祯安低咳出声,忙用手搂住了襁褓中的孩子,蹙眉,轻轻摇晃着。 他说不出对这孩子的感情,复杂矛盾。 这不是他期待中的孩子,阴差阳错得来的,抱在手心里沉甸甸的感觉,就如同一颗大石头坠在他胸口。 他不爱这孩子。 这个孩子除了肤色白皙,别的地方没一处像他。 粗眉阔脸,哭起来的模样很丑。 他从未见过这样丑的孩子,永乐小些的时候,亦是明眸红唇,连哭起来都惹人宠爱。 可是,慢慢地,孩子在他的摇晃下,竟奇异地平顺下来了。 哭声渐悄,睫翼上沾着晶莹的泪珠,微微闪烁。 翟祯安注视着明月的小脸,看着她含着自己的一根小指头抽噎着,慢慢进入了梦乡。 他心里有什么被隐隐触动,一丝讶异,一丝无奈。 即便他再不喜欢这个孩子,再不愿意承认这个孩子的存在,父女之间的血脉之情,却似一根无形的弦,在这一刻紧紧地将他们缠绕在了一起。 尤琴微愣,心底那股怒气消减了些许。 她目光扫过小燕儿,嫌恶地道:“跛女,你先带永乐下去,我有话要跟驸马说。” 小燕儿不敢多言,朝她磕了几个头,拉着永乐急忙退了下去。 直躲进了厢房内,小燕儿眼眶的泪,这才汹涌地滚了出来。 “小燕儿,公主殿下好凶啊,永乐一点儿也不喜欢……” 小燕儿急忙捂住她的嘴,忍着眼角的酸涩,压低声道:“永乐小姐,您该唤她一声‘母亲’,今后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 永乐点点头,伸手去擦小燕儿脸上的泪。
第478章 够狠 “小燕儿,你也不喜欢待在这里吧?” 永乐噘着嘴嘟囔着。 “我看出来了,爹爹也不喜欢,咱们三个都不喜欢的……” 她扑进小燕儿的怀里。 “要是能离开这里就好了……” 小燕儿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劝道:“小姐,这是公主府,世上的人求都求不来的荣华富贵呢,怎么能说离开就离开?少爷就是为了小姐的将来,也不会轻易离开的。” 永乐听得懵懂,她道:“可爹病了,爹瘦了好多啊……” 小燕儿沉默,再也说不出话来,她只是个婢子,并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 翟祯安是真的病了。 尤琴近距离看着他,便越发看清了他的瘦削。 那袭红衣在身,虽能衬得他挺拔俊秀,却只是一副骨架在支撑罢了。 他脸颊上的肉凹了下去,眼窝深陷,那双风流的细长眼眸,瞿亮却难掩疲倦。 他整个人都散发着颓然的气息。 “进屋内,陪我说说话吧。”尤琴道。 她难忍酷暑,简直要汗流浃背,可看着翟祯安这副模样,她心底那股气,瞬间又沉了下去。 明月已经熟睡过去,翟祯安将孩子放在榻上。 “殿下想说什么,说吧。” 他对尤琴的态度,甚为恭敬,脸上再也找不到曾经肆然风流的神情。 尤琴盯着他。 “你就非得对本宫这般客气?” 翟祯安抬眸,“你是公主殿下,微臣对殿下,自然该恭敬客气。” “可本宫也是你的妻子!” 她瞪着他,语气严厉,但看了眼榻上的孩子,还是压低了嗓音。 “你到底是有多讨厌本宫,才会连我们的孩子,你都能舍得不来看上一眼?你面上做得恭敬从容,但你心里真有本宫吗?” 翟祯安抬眸,问道:“公主,如果我让你放我离京,你愿意吗?” “哼!你想得美!你就是一辈子都病着,也别想离开京都!” 他并未动气,只是低咳一声。 “是啊,公主管不住自己的心,所以,微臣也管不住自己的心。” 尤琴的面色大为惶怒,冷笑着反问:“你的意思,是说你只是屈从于本宫的威严,才留在本宫的身边,但身在曹营心在汉,是吗?” “公主何必让我把话说得这样明白?” 翟祯安并不怕尤琴,他与之对视,缓缓启声。 “我感激公主的帮助,但只是感激,你我都明白,我们之间的结合只是个错误,明月是错误中生出的结果。” “错误又如何?错误也可以开花结果!” 尤琴盯着他。 “你现在是我的驸马,明月的父亲,你必须要负起你身上的责任和义务!你可别忘了,你表姐是因何活下来,徐翟二府又是因何免于人祸!” “公主不必时刻提醒!微臣心里明白得很!咳咳咳……” 翟祯安心底一阵气愤,咬牙道。 “若不是记着公主的这份恩情,你当我真想离京,会找不到机会吗?” “是,你找得到机会,那你能舍得下永乐跟那个跛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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