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楚恬本以为她是做戏,好让爹心软,可被她骤然一推,又见她脸上露出真切的绝望,一时悲从心起,扑通一声朝虞颂跪下,倒真情实意地哭了起来。 “爹,楚恬求您,饶过娘这一次吧……娘也是为了我啊……” 虞颂见梁氏还在用力,不似往日那般戏耍,心中不由一凛,大步上前夺下她手中的幔帐。 “够了!动不动就以死要挟,这个家还有没有家法了?!” 梁氏无力支撑,软绵绵倒在他怀内,虚弱开口,“老爷都要逐出妾身……妾身还活着做什么……不如现在死了,也好过往后做孤魂野鬼……” “我何时说过要逐你出府?”虞颂沉沉叹气,却没再推开她。 梁氏眸内涌现一丝精光,睨向虞维音,挑衅十足。 “适才音音……不是说要逐我出府吗?老爷明明才是虞府的一家之主,却要问做女儿的意见,老爷这般做法,实在寒了妾身的心哪……妾身还有什么颜面继续待在府里,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说罢,还要去拾那幔帐,被虞颂揽住腰身,斥道:“够了!你敛财一事不算小事,我可以不逐你出府,但却不得不罚你!扣你半年月银,从今往后,无事不得出府!” 抬眸,却有些不敢看女儿的眼睛。 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今发展到这般田地,他是哪一方都不想放弃。 “音音,今后虞记绣坊就交给你了,等你熟悉了绸缎生意,永兴绸缎庄自然也要靠你来打点了。” 虞维音垂了眸,语气依然不喜不怒,“好。” 并没有预想而来的狂喜,心底,反而生出涩人不已的苦楚。 她此时方知,人心是最难预料,最难掌控,也最不经试探的。 对上梁氏满含恨意的双眸,她冷冷一笑,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走着瞧吧! 夜路走多了,岂能不见鬼? 终有一日,爹会看穿梁氏母女俩的真面目,她只期待那一日,别来得太晚。
第66章 腹黑 记忆里,自嫁与赵吾善后,绣坊与绸缎庄的业务,她也时有接洽。 如今接管虞记绣坊,对虞维音而言,并不难。 除了在招揽客人上推陈出新,她又设计了几枚绮丽特别的步摇,半月不到,绣坊已盈利上千两。 不止虞府上下敬她,在桐城,百姓亦对她褒奖不已。 往昔那些形容她骄纵、愚钝、不学无术的人,再寻不出半个。 除却虞记绣坊,她也在了解永兴绸缎庄的业务往来,段朗如今隔几日,便会进虞府一趟,将庄上的账册交由她过目。 栖芳院中,金菊盛放,轻柔的花蕊在风中轻颤,送来阵阵清香。 翠叶笼罩的桃树已结青实,叶片轻响,一缕碎金般的光满自枝桠洒泄,落在树下安置的石桌石椅上。 象牙白的石桌旁,身着胭脂色流仙裙的美丽女子,目光专注地盯着手中翻开的账册。 她面容似玉石般细腻光滑,凤眸低垂,遮盖一片潋滟的光辉,琼鼻朱唇,神情安宁而带有与生俱来的矜贵。 对面坐着的青衫男子,清朗俊秀,眉眼温润,即便她已默然看了半晌,他面庞也无丝毫不耐,只静静等待着她的开口。 目光偶然一瞥,将女子美好的容颜尽收眼底。 却只一瞬,又偷偷移开双目,心底怦然狂跳,无法按捺胸口涌动的热流。 音音小姐……就如同一幅赏心悦目的仕女图,只一眼,便深深印刻在他脑中,久久无法挥去。 虞维音一心只在账册上,并未发觉他的异常,但段朗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尽数落在院门口的邵漠眼中。 玄衣墨发的男人,眼眸沉如瀚海,隐约闪过几丝寒芒,按剑的双手加重了气力,手背上青筋隐现。 紧抿薄唇,目光瞥见正从夹道走来的杳香,他眸中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姓段的让我将这个交给你。” 在夹道拦住一脸愕然的杳香,将一枚木簪递给她,邵漠双手抱臂,面色冷硬。 杳香放下檀木食盒,双手握着木簪,翻来覆去地看。 是普通的桃木做的簪子,该是他亲手做的,簪上刻着几朵写意云纹,线条流畅细致,竟没有丝毫粗糙的质感。 杳香的脸颊渐渐红了,明亮的眼眸立刻涌出醉梦般的甜蜜,闪烁着熠熠光芒,有些讶异地追问:“是段朗让你给我的?” 邵漠面不改色,毫不在意地点头,“嗯。” 这是他从段朗手中窃来的,但他不欲多说。 那青衫男子手握木簪,几乎当宝贝般捧着,那眼神令他极为不悦,想到他要见的人,心底的恼怒更甚,便使了个手段,将他隐于袖口的簪子,夺了出来。 “阿朗……真没想到,阿朗竟会送东西给我……” 杳香依然如梦似幻,紧紧握着那木簪,捂在胸前,唇边浮出羞涩的笑意,“真是个怪人,拒绝了人家,又偷偷送人家簪子……” 前些日子她出门,将虞维音提起婚约的话,说给段朗听。 虽然害羞,但还是鼓起勇气问了他的意见。 本以为他会点头,却没想到,那温雅的男子竟沉默了许久。就在她几乎窘得想逃开时,才听见他温声说道:“如今说这个,还太早。” 这一句也就算了,如果只是时间的问题,她是可以等的。 无论多久,她都愿意等。 可段朗却在温和凝视她时,又加了一句,令她真如万箭穿心般剧痛不已。 他说:“杳香,你我情如兄妹啊。” 就这么一句,杳香顿时眼眶通红,不知是怎么回的虞府,接连几日都无精打采,也不敢跟小姐回说段朗的话,只顾偷偷抹眼泪。 如今瞧着这簪子……心底的黯然顿时一扫而空。 什么情如兄妹嘛!段朗对她定是有旁的情意! 这般想着,杳香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甚至在心里下定决心:今后不管段朗说什么,她都不会再信,一定要用自己的柔情打动他! “那个……邵漠,阿朗他,他可还说了旁的话?” 杳香红涨着脸,有些扭捏地问,邵漠脑中一片空白,却不知怎的,脱口而出,“他说喜欢你。” 语罢,转身离去,不顾身后的人如何雀跃狂喜。 他的脸色比往日更冷硬,沉如利剑般,心里却翻涌出别扭的滋味。 从不多言,从不妄语的他,竟会对一个丫鬟胡诌这许多。 这还是头一次,难不成,是他脑子出问题了? 可当他再次瞥见,院内青衫男子看虞维音的目光,心底那丝疚然竟一扫而空,待杳香行至院门口,他还忍不住催促,“小姐饿了,快进去吧。” 杳香喜滋滋,几乎连蹦带跳地跑了进去。 但在靠近桃树下的两人时,她忙放慢了步伐,低声道:“小姐,奴婢送吃食来了。” 尽管压着内心的喜悦,但那分欢欣,却透过她的语气,和上扬的声调缓缓流泻出来了。 “好,阿朗,你也用些点心再回去。” 虞维音抬眸,发觉杳香一张小脸,早已飘上了几缕红霞,拉住她,“杳香,你也坐下一同吃。” 杳香的脸更红,顺从地坐下,打开八格食盒,将盒内的点心碟子端出后,忍不住偷偷拿眼去看段朗。 “账册没问题,我坐太久也有些乏了,想出去走走。” 虞维音只尝了一小块鹅油酥卷,揩拭净手,便站起身来。 段朗也忙起身,“音音小姐,是否要阿朗作陪?阿朗可以……” 虞维音摆手,将他跟杳香都按坐下来,眉眼含笑,“不必,我独自散散心正好,你们许久未见,也该好好叙叙旧了。” 段朗还想开口,杳香含羞带怯地瞟了他一眼,细声道:“阿朗,我正有话要问你呢。” 她略歪了半边头,那支云纹木簪郝然落入段朗眼底。 他眸中乍现惊色,心头一阵发紧,怎么会,那支木簪怎会在杳香头上? 明明是他准备送给…… “既然有话要说,那你们便慢慢说。” 虞维音笑容深深地看了杳香一眼,又看向段朗,由衷道,“阿朗,要好好珍惜眼前人。” 珍惜眼前人…… 目光落在女子翩然转过的背影上,一丝哀伤,莫名涌上心头。 到这时,他连质问杳香头上木簪一事,也无法开口。 唇边溢出凄冷的笑意,音音小姐并不在乎他呢……
第67章 窥情 虞府有一处茂盛的竹林,与栖芳院相隔甚远。 那儿翠竹环绕,清风阵阵,宁静祥和,正是散心的好去处。 虞维音有心给段朗跟杳香腾出时间,心念一动,脚步便往竹林而去。 踏出院门时,邵漠曾开口询问是否要跟随,她摇头拒绝,不用。 是真的有些疲惫。 想要一个人好好散散步,仔细梳理脑中凌乱的信息碎片,她已许久未让自己真正放松了。 转过冗长的夹道,穿过两道临河游廊,是一条白石子铺砌的小路。 小路两旁,稀疏地种着几株粗壮的银杏,叶片金灿灿,如同吸满了饱饱的一树阳光,正散发着璀璨耀眼的光芒。 路旁,铺满层层碎金叶堆。 路的尽头,便是绵延无边的茂密竹林。 因此处僻远,人迹罕至,虞颂也未安排下人修剪竹叶,打扫林间横斜蜿蜒的几条小道。 是以,这里的竹子长得比别处的更茂盛、高大,叶片也显得尤为狭长翠绿。 风过竹响,如萧如笛,让人的心境蓦地平静下来。 虞维音穿着胭脂色长裙,裙子褶皱多,行走在杂草密布的小道,时不时被横斜而出的枝桠勾住裙衫。 她嫌麻烦,将裙衫撩起,利落地打了个结,露出两条雪白的袴管。 反正这儿四野无人,她放心地踏上小道,被微风吹过面颊带来的凉意,很快将心底的沉郁一扫而空。 此时约摸巳时,晴朗的一天。 骄阳从云层缓缓移出,光线炽热,将天空映照得白茫茫一片,隐约有盛夏的残影。 但在这片茂盛的竹林间,虞维音并未感知到丝毫炎热,郁郁葱葱的竹叶遮住烈日,又时不时有风而过,只觉说不出的凉爽。 日头在竹林下,似被蒙上一层淡淡的薄雾。 不能将周遭照得纤毫毕露,却也不至于昏暗无光,是幽凉的冷光笼罩下,轻柔的玉辉。 行了半盏茶功夫,心情逐渐明朗,她甚至忍不住轻声哼起小曲儿。 继续往前,竹叶掩映下,是一座歇山顶六角重檐亭,远远地,能听见男女交谈的声音。 虞维音敛神屏息,将脚步放轻,绕到光线较暗的一侧,蹲下身慢慢靠近。 一个突然拔高的女声,气愤地咒骂起来。 “贼不死的虞颂!要不是我闹着要上吊,恐怕他当真要听他宝贝女儿的话,将我逐出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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