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着杯子犹豫不决,方才那两位公公说了, 在竹水漾里的事不能说出去。 她摸不准要不要如实相告。 在捣弄着药瓶的孙嬷嬷却在她犹豫之时直接问了:“这可是殿下弄的?” 孙嬷嬷居然知道?孙嬷嬷好像也同方才那两位公公那般, 表现得很习以为常。 阿蓁睁大了眼睛点点头, 后又替太子解释了一句:“不过殿下应该不是故意的......” 孙嬷嬷打开瓶子用棉花浸了些药水给阿蓁轻轻擦上,叹了声气道:“殿下确实不是故意的,姑娘别怪殿下......” 阿蓁疼得缩了缩脖子,“嘶”了一声,“嬷嬷,你能告诉我殿下为什么会这样吗?他会有事吗?” 阿蓁突然想到之前新桃好像同她讲过,殿下杀戮过重,被恶鬼缠身...... 不会真的是这样吧?那殿下会不会死呀? 阿蓁急得看向孙嬷嬷,眼眶湿湿的。 这事孙嬷嬷原是想让由太子日后来决定要不要告诉阿蓁的。 可看着阿蓁都被伤成这样了,还担心太子急红了双眼,孙嬷嬷动容了。 这姑娘对太子是极好的,想来告诉她这事也不会害了太子,太子身边还能再多个尽心尽力照顾的人。 “别担心,这是殿下的心病罢了。” 孙嬷嬷收拾着手上的药瓶,缓缓解释道:“不知姑娘在宫里这些年有没有听过些关于殿下的风言风语。” 阿蓁神情凝重地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有人传殿下在战场杀了太多人,被恶鬼缠身夜夜梦魇......” 孙嬷嬷有些无奈苦笑,“差不多就是这样,不过不是恶鬼缠身,是心魔缠身。” 阿蓁睁大眼睛一脸疑惑。 孙嬷嬷有些伤感地望着摇曳的烛灯,回想道:“殿下原是个安静儒雅的少年,战场血腥刀剑无眼,四年前,殿下是在梁贵妃的设计下才随军前去北境的。” “当时,殿下还沉浸在昭慈皇后离世的悲痛中,日日神情恍惚,到了北境战场还要直面更多的生死,一时间内心调解不过来便患了这病症,后来在随行军医宋大夫的诊治下这病症才有所好转。” “但殿下这些年忙于同梁党周旋,对于宋大夫的叮嘱总是不上心,只要不犯症便懒怠去喝药,谁劝也无用。回宫后,这病原也许久没犯了,想来是这几日九皇子回宫,娘娘的忌日又将至,殿下的心绪受到了影响,所以今夜才又旧疾复发了。” 阿蓁没想到太子这病的背后是这许多的心酸,她抬袖擦了擦自己湿润的眼眶,吸了吸鼻子瓮瓮问:“那殿下这个病症可以根治吗?病发他是不是很难受啊?” “姑娘别担心,在北境一直给太子看诊的宋大夫现下也随着殿下回了上京在宫外随时待命,有他在太子会没事的,只是这事不能让旁人知晓没有张扬,免得心怀不轨的人拿这大肆做文章。” 孙嬷嬷看小姑娘一脸忧心的样子,抓过她的手轻拍安抚。 他们这几个老奴年岁渐老,如今看太子身边有这么一个小姑娘真心实意替他担忧,心里放心不少。 要是这小姑娘是日后的太子妃就好了,孙嬷嬷摸着手中小姑娘细滑如玉的素手胡思乱想。 阿蓁听太子有在看大夫心里才没那么担心,“孙嬷嬷放心,您将此事告知我,我绝对不会乱说出去的。” “你不保证嬷嬷也相信你,好了,离天亮还有些时辰,方才定是吓坏了吧,躺下睡会儿,明日要是还难受继续歇着,殿下那边有我们呢。” 孙嬷嬷哄着阿蓁睡下后没回自己屋,而是往竹水漾去。 那两个宫监在阿蓁回去后去禀告了荣进方才所发生之事,这会儿荣进也在竹水漾候着了。 孙嬷嬷到的时候,荣进正愁着一张脸坐在廊下,她伸长脖子看了里面一眼问:“方才我看阿蓁回来才知道出了事,殿下可还好?” 荣进站起来道:“现下睡得还算安稳,就是不知明日起来头会不会痛,能不能记得事,明日看来得去一趟青石巷了。” “对了,阿蓁姑娘可还好?” “我给她擦了些药,现下应该睡下了,没什么事,可能就是有些吓到了,我嘱咐她好好歇着了。”孙嬷嬷解释道。 两人被这么一惊动都没了睡意,坐在廊下望着天边的月亮渐渐西沉。 阿蓁躺下后脖子疼,脑海里面又都是太子的事,阖上双眼根本睡不着,就这么翻来覆去,天边就泛起了鱼肚白。 昨夜孙嬷嬷擦的药竟有奇效,她觉得自己好了很多,应用不着休息。 她还是很担心太子,天亮后穿衣洗漱了一番,又用香粉遮盖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掐痕,看起来没那么恐怖后才往竹水漾赶去。 萧宴祈素日卯时三刻起,便是夜里病发睡不好也不会改变。 窗外鸟雀叽喳,萧宴祈还未睁眼便觉着头痛欲裂,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自己那般。 这熟悉的割裂感一出现,他能猜想他应是又病发了,也不知昨夜伤着人没有。 “来人......”他捂着头,声音嘶哑唤人。 阿蓁过来后,孙嬷嬷被荣进赶回去歇下了,门外两人听到里头动静立即带着几个小太监端着太子的洗漱器物进来。 “药......”萧宴祈坐在罗汉床上,揉着太阳穴,痛苦道。 荣进娴熟地从身后的小太监手里接过药,阿蓁上前给萧宴祈倒了杯水,让他服下。 萧宴祈吞了两粒黑色的药丸下去后,脑中的撕裂感才渐渐消失,整个人靠在罗汉床上缓了片刻,才感觉好些。 阿蓁还从未见过太子这般虚弱的样子,站在边上搅着帕子很是揪心。 缓过来后,萧宴祈起身让人更衣,她看到阿蓁上前时注意到了她脖子上的掐痕。 昨日他竟伤了她? “是孤掐的?”萧宴祈皱着眉,急得抬起阿蓁的莹润的下巴仔细端详。 骤然被抬高了下巴,阿蓁还是感觉痛的,轻轻嘶了一声。 萧宴祈闻声松了松手。 他恍惚想起,昨夜他好像任由这丫头睡在竹水漾了,可平日里守夜的人不是能及时发现他的状况的吗,怎的任由他伤了人? 白嫩纤细的脖颈上两边泛着淤青,香粉也遮盖不住的狰狞,他夜里无意识时用的力道都是最狠的。 从前也有些身手的太监在守夜时险些死在他手下。 这丫头昨夜能活下来真是万幸,真是他大意了。 这些日子过得平静,他原还以为自己已如常人,不会再受这怪病所扰。 “昨夜值守的是谁?竟玩忽职守,任由孤伤了人,下去领二十大板!”萧宴祈冷冷朝荣进吩咐道。 阿蓁听太子要罚人,赶紧解释道:“殿下不要罚他们,他们没有玩忽职守,昨夜是他们救了奴婢......” 阿蓁扯了扯太子的袖子,眼睛红红的,脖子上还带着伤,看起来可怜极了。 萧宴祈没有驳了她的请求,让人下去后,转而问 :“可上药了?不害怕孤么,怎的还来?” 从没听过太子如此温柔地对人说话的荣进缩着身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太子这一犯病还顺带让自己开窍了? 阿蓁抓了抓耳朵笑道:“昨夜孙嬷嬷就给奴婢擦过药了,现下都觉得好多啦,奴婢不害怕,奴婢知道殿下不是故意的!” 萧宴祈神色微动。 这丫头胆子还是真是大,他记得从前给他守夜的宫人见过他夜里犯这怪病后对他都是避之如蛇蝎的。 他可以认为这丫头除了想往上爬寻求庇佑外,对他也是有真心的吗? 萧宴祈温和道:“你的伤总归因孤而来,还是要给大夫瞧瞧才好,这里不用你伺候,你先回去用早膳再换身衣裳,孤带你出宫一起看大夫。” 这宫里宫女不能宣太医,靠孙嬷嬷的药这丫头的脖子估计得疼上十天半个月的。 “出宫?”阿蓁眼睛一亮,她入宫三年了,从来没有出过宫呢。 “嗯。”萧宴祈深深看着她,实在难理解都伤成这个样子了还能笑得这般欢。 若换了上京那些娇滴滴的世家贵女怕是早就哭哭啼啼了。 这丫头就会傻乐呵。 阿蓁昨夜听孙嬷嬷说,太子殿下有一直在宫外看大夫,殿下这是要带她一起去? 殿下这是在信任她? 她觉得好像被太子掐一掐换一次出宫好似也挺值得的。 “还不赶紧回去用早膳?出宫路远,孤的马车里可不准吃东西。” 萧宴祈看着她的傻气样有些无奈道,后又眼神示意荣进上来伺候他更衣。 “好!” 阿蓁生怕耽误太子的工夫,赶紧跑去小厨房领早膳。 桂嬷嬷一早就得知昨夜的事,担心太子和阿蓁担心得不得了,还给阿蓁准备了些易吞咽的汤粥。 阿蓁原想吃两口就赶紧回去换衣服。 桂嬷嬷却非得逼她坐好把碗里放了活血化瘀的草药熬的骨汤粥喝完才肯放她走。
第24章 ◎同驾出宫◎ 花叶上的露珠还未被初升的太阳蒸干。 晨间用早膳这几刻钟是仲夏里一日当中难得的清凉时刻。 在桂嬷嬷的威逼下, 阿蓁匆匆用完早膳后回屋换了一身稍显寻常的雪青色素绫裙。 平日穿的宫装虽好看,可在宫外穿恐会太过太过显眼。 阿蓁还记得昨夜孙嬷嬷说过,太子殿下出宫看诊这事是不能让人知晓的。 绾发时她瞧见自己脖颈上的掐痕, 怕在外面吓到人,还给自己戴了面纱。 太子素日出宫当值的马车每日晨间会停在长乐殿外。 收拾好自己费了些工夫,阿蓁怕太子久等, 是小跑着出门的。 到的时候,荣进已经在马车外候着了。 阿蓁被他扶着上了马车,太子正撑着下巴靠坐在里面的小榻上闭目养神。 马车是三驾的,从外头瞧着就豪奢华贵,里头的摆件用具更甚,简直就像是长乐殿的缩小版。 阿蓁上来后嫌热先摘了面纱, 发现太子在小憩,不欲打扰,只悄声在下首乖乖坐好, 偷偷盯着闭眼的他瞧。 只见平日气宇轩昂的人此刻一脸疲色, 白皙俊朗的面庞显得眼下的乌青有些触目惊心。 她忽而想到今晨进去看到他头痛欲裂的样子,这病想来不止是梦魇缠身, 应当还很折磨人吧? 阿蓁还在盯得出神中,只听外边的荣进吩咐一声,马车开始动了起来, 辘辘向宫外驶去。 “你还要盯着孤瞧多久?” 萧宴祈突然睁开了那双有些猩红的凤眸,声音暗哑。 阿蓁蓦地被吓得缩着身子往后靠了靠,小手紧紧抓着坐垫的锦缎。 昨夜窒息的感觉又涌上心头,其实她还是有些害怕的, “奴婢......” 萧宴祈知晓自己估计又吓着这丫头了, 再次开口声音温和了些, 眼神也柔了下来,“盯着孤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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