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青芙点着火折子,摇晃的火焰照出一小片范围,纪长清看见角落里有间小屋,门窗关得紧紧的,有浓浓的药味儿从缝隙里传出来,正要上前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喝:“站住!” 王述之急匆匆赶来:“这是我阿嫂的住处,她已有身孕正在养病,不能惊动!” 纪长清从药味中分辨出了艾叶和三七的气味,这些都是止血的药,孕期要止血,看来是胎像不稳,有下红之症。 “哪个阿嫂”青芙往黑漆漆的窗户里看了一眼,“死了的王亚之的” “你!”王述之怒气冲冲,“竟敢直呼我亡兄的名讳,岂有此理!” 他虽发怒却并没有否认,看来里面的确是王亚之的妻子。纪长清转身向门前走去:“开门。” “不准乱闯,”王述之带着仆从拦在门前,“出去!” 漆黑的窗户里突然亮起了灯,随即一个虚弱的女人声音传了出来:“谁,谁呀” 短短三个字她说的无比艰难,每说完一个字就要停下来喘息一会儿,似乎随时都会断绝呼吸,纪长清皱了眉:“她病得很严重,为何不给她医治” “此乃我家家事,就不用你管了吧”王述之冷着脸,“请走吧!” “放屁!”身后脚步匆忙,贺兰浑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她是我表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家事,开门!” 他带来的健仆一拥而上,三两下就把王家的仆人撂倒在地,王述之上前阻拦,也被贺兰浑一脚踢开,正要闯门时,门开了,露出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子粉妆玉琢的半边脸:“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伺候的侍婢贺兰浑打量着她:“你家娘子病好了些吗” “阿错关门!”王述之沉着脸瞪她一眼,“谁许你开门的若是害阿嫂受了风,你死不足惜!” 阿错低着头关门,贺兰浑刺溜一下从门缝里挤进去,卡在门内往里一看,里间的床帐关得紧紧的,却还是一股子阴冷的寒气,满屋中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晃晃悠悠似乎随时都会熄灭,贺兰浑神色一冷。 固然他与这位武家三表姐几乎全无交情,然而她怀着孕又病成这样,王家如此豪贵,居然让她住这样的屋子,点这样的灯,还只有一个侍婢照顾沉着脸叫道:“三姐,我是贺兰,你怎么样要不要我请个大夫给你看看” 半晌,床帐里传出方才那个虚弱的声音:“看,看过了,在吃药,我,我很好。” 这样子绝对称不上好。贺兰浑心思急转,莫非是有王述之在跟前,她不敢说什么那就不如趁着审案的机会,问出实情:“三姐,我奉皇后之命,来查姐夫……” “闭嘴!”王述之一把抓住他,低着声音,“她还不知道我二哥的事!她胎像不稳,你这时候说这事,是想让她一尸两命吗” 竟还不知道贺兰浑觉得棘手,正在思忖时,纪长清走了进去。 在屋外看起来十分浓厚的怨气在屋里反而若有若无,并不怎么能感觉到,纪长清走到床前正要揭开床帐,那名叫阿错的侍女飞跑过来挡住,神色坚决:“我家娘子不能受风,你不能揭帐子!” 纪长清弹指,一张朱砂符纸飘上窗棂,霎时间所有的寒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屋里温暖如春:“她不会受风。” 阿错惊诧着怔忪着,见她纤手打起深色床帐的一角,露出里面武家三娘子的面孔,蜡黄一张脸,双眼凹陷,骨瘦如柴,唯独肚子高高隆起,就好像那胎儿吸干了她所有的养分,只留下一个虚弱的躯壳似的。 纪长清伸手搭上武三娘的手腕,皮肤干枯,脉搏却还稳健,再看灵台眉心,气息虽然阴晦虚弱,但又没有太大妨碍,这情形,十分诡异。 似是受不了突然的光亮,武三娘向床里缩了缩,声音喑哑:“快放下,帐子。” 阿错急急上前放下帐子,横身挡在纪长清面前:“娘子有目疾,见不得强光,她身子不好,你们不要吵她,快走吧!” 纪长清伸手向她眉心一点,飞快查过她三魂七魄,随即放手,转身离去。 身后吱呀一声响,阿错急急忙忙关上了门。 贺兰浑追着纪长清,低声问道:“如何” “你表姐气息有点诡异,那个阿错魂魄不稳,除此以外没有异常。” “你这么说的话,我怎么感觉事情反而大了。”贺兰浑摇摇头,“每次你说气息不对,最后都是大事。” 是大事吗眼下下定论,似乎又太早。纪长清道:“去凶案现场。” “王五,”贺兰浑叫着王述之,“凶案现场在哪里我要过去看看。” 王亚之死在自己卧房里,王述之亲手打开锁了几天的房门,沉着一张脸:“万年县差人已经看过几遍了,你还有什么要看的” 贺兰浑抬眼一看,所有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地上墙上也没有血,显然在王亚之死后,现场清理过了,任何有用的痕迹都没留下,要想推测出当时的情形,难度很大:“是谁动了现场” “我。”王述之冷冷说道,“家里上有老下有小,难道留着那种场面让尊长来看” 边上人影一动,纪长清揭开了红毡地衣,贺兰浑连忙凑上去:“怎么了” “这里原来有血,擦干净了。”纪长清看着地衣底下光滑的砖石地面,虽然痕迹都被销毁,不过,瞒不过她的眼睛。 王述之脸色一变,听见贺兰浑说道:“看来人就死在这里。” “尸体呢”贺兰浑转头向着他,“我要查看尸体。” 王亚之的尸体停放在偏院,跟洛阳那些女子平静的遗容不同,王亚之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半张着,一幅惊讶恐惧的模样,一身绯红公服整整齐齐穿在身上,并不能看见身体缺失的部分。 纪长清走到近前,伸手正要揭开衣服,王述之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你干什么” 纪长清拂袖挥开他,紧跟着手腕一紧,贺兰浑握住了她:“慢着。” 作者有话说: 贺兰浑:想去骊山。 贺兰浑:想去骊山! 纪长清:呵呵 ——— 要是能码出来的话,晚九点加更一次~
第36章 ◎槐乃木鬼(加更)◎ 纪长清抬眼, 明亮灯火下,贺兰浑眼睫低垂:“我来。” 他知道她是要看看王亚之缺失的部分,不过王亚之缺的是那玩意儿……先前就有的猜测此时清晰无比, 她心里果然没有俗世里关于男女那些禁忌,或者她眼中根本就没有什么男女, 天底下所有人无非都是皮囊罢了, 也就难怪三年前她那样坦然地离开, 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应该。 这可让他怎么办贺兰浑笑着, 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放下:“这种事,道长还是使唤我吧。” 王述之此时已经看出他的打算,冲过来拦在棺材跟前,愤怒中带着紧张:“贺兰浑,家兄都过世了,你还想怎么样” “这话说的, 按规矩办事,查案验尸,我还能怎么着”贺兰浑笑嘻嘻地说着, 趁他不备,唰!扒掉了王亚之的裤子。 王述之眼前一黑,脸上顿时火辣辣起来:“贺兰浑,你欺人太甚!” “一边儿呆着去, 少妨碍我办案!”贺兰浑定睛看去, 王亚之两腿之间空空如也,如同洛阳死去那些女子一样, 缺失的部分浑然天成, 就好像从来不曾生过那玩意儿似的, 不过没什么可能, 武三娘子还怀着身孕,王亚之不可能是天/阉。 突然听见纪长清的声音:“那是什么” 贺兰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大腿根靠里的地方隐约露出一点红色,下半截却压着看不见,贺兰浑拔过大腿,星星点点的尸斑中间能看见一个短而浅的伤口,没有结痂也没有血迹,大约是被王家人清理过了。 这伤,跟王亚之的死有没有关系贺兰浑扬声叫王俭:“王十二,进来验尸了!” 王俭自打进了王家大门就一直有些心虚,一头是明显不欢迎他们的叔伯兄弟,一头是昔日的死对头、今日的顶头上司贺兰浑,他躲在门外等了多时,眼下听见贺兰浑叫,也只得走进来,粗声粗气道:“叫那么大声干嘛” 贺兰浑指着尸体的大腿:“验验这个伤口。” 王俭一瘸一拐上前,王述之瞪大了眼睛:“是你验尸荒唐!中山王氏的子弟岂能干这个勾当!” 王俭低着头不敢说话,洗了手轻轻按上去,仔细验看:“伤口呈三角形,长边约二厘,两短边约厘半,切口整齐,疑似锐利物所伤。” 锐利物所伤,妖异伤人,还需要锐器再联想到卧房地板上的血迹,贺兰浑看了纪长清一眼:“只怕跟东都那边的案子不大一样。” “有可能,”纪长清低头看着伤口:“是生前所伤还是死后” 王俭轻轻按压着尸体的皮肉,检查着伤口的反应:“皮下有血,当是生前。” “这么浅又没结痂,最早也早不过死前一两天,”贺兰浑思忖着,“只是不知道这伤口跟他的死有没有什么关系。” 一抬头:“王五,这伤口是死之前就有的,还是死的当天有的” “不知道,”王述之冷着脸,“尸体你也看过了,恕不远送!” “送那不能够。”贺兰浑指挥着王俭脱下尸身上的衣服,“把发现尸体的人、你兄长近身服侍的人还有清理尸体的人全都带去卧房,我要问话!” “你只有一个时辰,马上就到了。”王述之冷冷说道。 “那是你阿耶说的一个时辰,我可没答应,”贺兰浑抱着胳膊站在棺材跟前,“我话给你放这儿了,什么时候审完那些人,什么时候我走,你要是想请我多待几天,我也不反对。” 他索性拖过边上的坐塌,一歪身坐下去,王述之咬着牙,王俭犹豫着插嘴:“五哥,要么把那些人都叫来问问吧审案确实都是这么办的,你也想早些抓到凶手,让二哥瞑目吧” 王述之冷哼一声:“荒唐!” 一柱香后,仆从在卧房外站了一排,贺兰浑当先叫过头一个发现尸体的书童:“把当时的情形详细说一遍,尸体在什么位置、尸体是什么情形、地上有没有血迹、各样东西摆放在何处,凡是你看见的,全部告诉我!” 这些审问查证的事纪长清并不参与,独自走向后廊时,青芙像一只飞鸟,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阿师走后武三娘和阿错就吹了灯,一丁点儿动静也没有。” 纪长清想着盘旋在院中浓郁的怨气,升起在半空:“去看看。” 从高处俯瞰,院中零星几点灯火,越发显得夜色浓厚,纪长清的目光忽地停住,王家宅院乍一看是方方正正的五进院子,然而仔细再看,四角俱都没有房舍,空荡荡的留着四片空地,恰好使中间房舍集中的地带形成了一个圆,再看中轴线亦不是直的,中间一块明显带着倾斜的弧度——倒像是个八卦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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