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长清升得再又高些,从这个角度看下去,八卦的形状越发明显,尤其是中轴线倾斜的部分一左一右种着两棵大树,恰恰就是八卦的阴阳两眼。 把宅子布置成这个模样,王家用意何在 “阿师,怎么了”青芙小声问道。 纪长清按落云头,停在其中一棵树上方,虽然此时还没长叶子,但她认出来了,这是槐树,槐乃木鬼,寻常人家绝少种在院中。 “槐树”青芙也认出来了,有些惊讶,“他家怎么把槐树种在房前” 漆黑树下忽地一亮,边上一间屋子点起了灯,纪长清悄无声息地落在树枝上,看见王登的身影倒映在窗纸上,他忽地一矮,却是跪了下去,紧跟着身影晃动,是对着墙壁的方向在磕头。 深更半夜的,他独自来这里给谁磕头 青芙凑上来,转了转眼珠:“阿师,我把他弄走。” 她折下一根树枝往窗户上一扔,噗,树枝穿透窗纸,王登呼一声吹灭了蜡烛:“谁” 青芙一言不发,树枝接二连三往窗户上丢,不多时窗纸戳成稀巴烂,王登拖着竹杖匆匆忙忙走出来,一道烟地逃去了后面,纪长清走进屋子,借着指尖三昧真火的幽光,看见了墙角供着的五尊神像——五通神。 青芙脸色一变:“五通!” 纪长清知道五通,乃是五只灵怪所化,青猪、黑驴、白马、黄鼠、金龟,其中的黄鼠去年被她斩杀,如今应当只剩下四个。 供奉五通是江南一带的风俗,据说可以财源广进,一夜发家,然而五通性淫,供奉五通神的人家,相貌端正的女眷时常有被淫辱的——纪长清蓦地想起武三娘那蜡黄的脸和高高隆起的肚子,心念一动:“走。” 衣带当风,转眼落在武三娘院中,依旧是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声音,纪长清一向有耐心,便只默默等着,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隐约响起一声低呼,似乎是阿错,紧跟着是武三娘虚弱的声音:“又做,噩梦了” “都是奴不好,吵到娘子了。”阿错的声音带着哽咽,有窸窸窣窣的响动,大约是起来在给武三娘掖被子,“娘子快些睡吧。” 武三娘嗯了一声,四周恢复了平静,两个人再没说话。 纪长清在黑暗中观察着周遭的气息,怨气始终浓厚,以至于地上的积雪都比别处更加阴冷,然而武三娘卧房周围的怨气是最淡的,方才她也看过屋里,屋里的更淡,这怨气的根底,似乎是在院子里。 纪长清叫过青芙:“查查怨气的根源。” 青芙祭出赤金囊,在黑夜中似铺开一张巨大的网,无孔不入地遮住每一寸地面,怨气有刹那的晃动,随即恢复了平静,少倾,青芙低低叫了一声:“这里!” 纪长清掠到近前,房后灌木底下的积雪微微隆起一点,似乎地面有些不平整,捏诀将灌木连根拔起,露出冰冻的土壤,最深处安安静静躺着张黑缎包袱皮。 “空的,”青芙捡起包袱皮,百思不得其解,“埋着个空包袱做什么” 纪长清指尖的三昧真火一点点照过包袱皮,怨气最浓处就在这里,只是,一张包袱皮,怎么会有怨气 折好收在袖中,捏诀将灌木恢复原状,再抬眼时,隔着两道墙看见另一棵槐树边缘锋利的树冠,像一把利剑戳向这个偏僻的院落。 “上师,”朱獠风风火火从墙外跳进来,“他家里好生古怪,各屋夜里都不上锁。” 纪长清知道,这是供奉五通的规矩,让五通可以随意出入任何人的住处。 “上师,”周乾跟着飘进来,“我前前后后查了一遍,方圆十里一只精怪也没有。” 这不正常,长安乃是古城,花精木怪,乃至山魈阴鬼都不算少见,方圆十里连一个都没有的话,只可能是此处有让他们惧怕的东西,所以远远避开了。 “会不会是五通”青芙轻声问道。 纪长清沉吟着没说话,听见周乾闻到:“王家供着五通” “对呀,方才那个王登老儿还偷偷去拜,被我吓跑了。”青芙笑嘻嘻地说道。 “应该不是五通,”周乾思忖着,“五通好交游爱吃酒,走到哪儿都呼朋唤友的,精怪们不怕他。” 四更鼓声遥遥响起,夜色浓得伸手不见五指,纪长清蓦地想到,也不知贺兰浑审案,审出什么结果了吗转身离开,吩咐道:“周乾、朱獠守在此处,留神动静,青芙去寻别处的怨气。” 来到王亚之卧房外时,屋里灯火通明,依稀能听见贺兰浑的声音,他还在审问,纪长清在房顶盘膝坐下,闭目凝神,瞬间入定。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屋瓦一阵乱响,纪长清睁开眼,贺兰浑含情带笑的桃花目就在眼前:“道长。”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3-29 00:57:55~2022-04-03 10:1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小雏耳 2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雏耳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雏耳 3个;江舟添盛望、tejihuaidan、今天日万了么、4816181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酱酱酱酱chi 32瓶;Zozo 20瓶;雨咕噜噜 15瓶;萌主颜令妩、tejihuaidan、寻文、南瓜树 10瓶;陆予竹 5瓶;一叶舟 4瓶;桃花伊人 3瓶;夜栩Y、月月鸟 2瓶;丁丁Elsa、Yvett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吻◎ 纪长清迎着晨曦, 看向贺兰浑。 他向她弯着腰,眉梢眼尾低垂,声音轻得像情人的低语:“道长守了我整整一夜” 纪长清能看出他眼中闪烁的欢喜, 这让她突然意识到似乎给了他太多错觉,冷冷淡淡起身:“你想多了。” “真的”见他唇角轻轻一弯, 扯住她袖子, “我怎么觉得, 是道长口是心非呢。” 冰凉的衣袖从手中滑走, 纪长清转身离开,贺兰浑忙又握了她的手:“别走,我有要紧事要跟你说。” 见她停住步子,似信不信,贺兰浑笑起来:“真的,说案子的事, 底下乱哄哄的到处都是王家的人,在这里说清静。” 纪长清转回身,他松开她的手, 解了外袍铺在积雪上,这才重又拉着她坐下,而他也就趁势挨着她坐下:“王亚之死的时候,身上有很多血, 顺着大腿根流下来, 连地板上都打湿了一大块,偏偏他身上并没有什么大伤口, 腿根上那处伤口那么浅, 出血应该不会太多。” 洛阳那些女子中, 除了从竿上摔下来的蓬娘身上有坠落所致的摔伤出血, 别的都没有。纪长清沉着眸,处处相似,又处处不同,中间的关窍到底在何处 “我问过贴身服侍的侍婢,王亚之死前一天她服侍着洗过澡,当时腿上还没有那个浅伤口,可以暂时推测那处伤口是死的时候弄上的。”贺兰浑握着她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摩挲着,“你的手,好凉。” 他忽地握紧她的手送到嘴边,接连哈了几口热气,纪长清看见有白色的水汽从他口中呼出,微微皱了眉:“我不冷。” “道长别跟我客气,”贺兰浑笑起来,两手握紧了她的手搁在手心里,“反正我手这么热,白这么放着也是浪费。” 纪长清是头一次听人这么用浪费一词,他好像总有许多歪理。 贺兰浑握着她的手,很凉很滑,捂了这么久也只是微微有些热意,就好像怎么也不可能暖和似的,不过,反正他火力壮,可以慢慢暖着。 向她身边又凑了凑:“王亚之领着光禄寺的闲差,除了隔三差五去趟衙门,平时就是跟着狐朋狗友到处浪荡,尤其爱往北里去,他是正月十九夜里死的,十八那天还在北里待了一整天,十九上午才回来。” “北里,是哪里”纪长清问道。 她果然不懂这些。贺兰浑轻笑一声:“妓宅,男人们寻欢作乐的地方。” 他轻轻揉捏着她纤直的指骨:“王亚之好色如命,在两京子弟中都是出了名的,据说他家里上上下下,凡是稍稍有点姿色的侍婢,都逃不过他的毒手,我先前还曾听说,三表姐曾经为了劝他,挨过他的打。” 纪长清想,也难怪当初听说王亚之的死讯时,他头一句话就说王亚之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又听他说道:“若说仇杀的话,平日里跟王亚之为了那些花娘争风吃醋的对头也不少,不过能混进王家无声无息杀人那些个酒囊饭袋没人能做到,所以我想,还是妖异杀人的可能性大些。” 手指头被他捏的痒痒的,纪长清拽了一下:“别捏。” 见他抬着眉,笑意盈盈:“道长这就不知道了吧我是帮你按摩呢,这样子最能活血化瘀,按习惯了你这手就不会这么凉了。” 纪长清抽回了手:“不必。” “道长别跟我客气,咱俩谁跟谁呀”贺兰浑拿过她的手,重又握在手里,“现在最棘手的就是,王家这帮下人应该是被主家吩咐过,总不肯老实说话,逼急了才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所以王亚之死前几天的行踪到现在还没凑齐整,我得想法子从哪儿撬出实话才行。” 低头看着纪长清:“道长有没有什么发现” 纪长清从袖中取出那个黑缎的包袱皮:“武三娘院里有怨气,最浓的是这个包袱皮,埋在后墙的树底下。” 贺兰浑接过来,翻来覆去仔细查看,只是常见的黑色缎子,没有任何纹饰,质料也谈不上厚密,一看就不是有名产地的出品,这缎子似乎放了很久,颜色已不再光亮,然而上面粘的土泥却还没有深入纹理:“这包袱皮应该在地下没埋太久。” “能推测出多久吗”纪长清问道。 “回头我找个善于擅长辨别证物的看看。”贺兰浑递还给她,“那怨气,是王亚之的” “不清楚。”纪长清收起包袱皮,“王家在槐树底下的屋里供着五通神,王登昨夜偷偷祭拜过。” “妙啊!”贺兰浑眼睛一亮,“这可是真是睡觉送枕头,再没有更及时的了!” 纪长清不解,抬眼看他时,他忽地低身,在她唇上迅速一吻:“道长真是我的福星!” 纪长清脸色一寒,想要动手时,他只是牢牢握着不放,暖热的气息拂在她脸颊上:“五通是民间淫祀,去年圣人才刚下过旨意严禁官民供奉五通,王家身上担着官职却敢知法犯法,要是这事传出去,嘿嘿。” 他眉眼飞扬着,得意的风流:“这下,就能撬开那些人的嘴了!” 脚底下突然传来一声的叫嚷:“贺兰浑,你给我下来!” 纪长清低眼一看,王述之站在院里,怒气冲冲:“贺兰浑,你先是赖在我家不走,现在又上房顶上折腾,我这就上表,到陛下面前参奏你!” 贺兰浑松开纪长清,一跃跳下了屋顶:“奏呗,我也正准备参奏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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