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那边的事都完了”贺兰浑问道。 “不知道,青娘子把那些人带回长安就上山寻上师去了,她不让我们跟着,我跟老乾就回来了。” 贺兰浑猜着也是这个结果,以纪长清的性子,不可能让他们进山:“你去玄真观一趟,就说宫里出了点急事,跟玄门有关,问问上师要不要过来一趟。” “我才刚回来几天又让我走”朱獠揉了揉脑门上砸出来的包,有些不满,“囫囵觉都没睡几个……” 啪,又一颗金花生丢过来,朱獠张着手接住了,顿时眉开眼笑:“成成成,都听你的,我这就去!” 扭身化成一道黑烟,霎时没了踪影,不多时周乾不紧不慢走过来:“郎君深夜见召,所为何事” “帮我打听打听,最近洛阳城有没有新来什么奇人异士。”贺兰浑跳下马,“僧道奇门,或者像你们这样的。” 周乾犹豫了一下:“我们这些人看见他们都是躲着走。” “那就更得打听清楚了早点避开,免得撞见了倒霉,”贺兰浑笑着往路口处的酒楼一拐,“要跟我一起进去吗” 这是张家酒楼,凌波宅式微之后北市最热闹的所在,周乾见他扬着马鞭往门上砸了几下,门开了,一个男人满脸堆笑地迎出来:“贺兰郎君好久没来了!今儿有空” 贺兰浑笑着往里走:“里头都有谁” “韦校尉、小张参军、高仓曹……” 男人一口气报了七八个名字,都是城中有名的纨绔,贺兰浑大步流星走进去,满座中全都是认识他的,七嘴八舌打招呼: “哎哟贺兰,好阵子没见你了!” “什么时候从长安回来的差事办完了” “来来这里坐,咱们哥几个好好喝一杯!” 服侍的婢女早抬了坐塌放在中间,贺兰浑大刀金马往上一坐,笑嘻嘻地支起了一条腿:“我有好些天没在城里了,最近都有什么新鲜事” “这里新来了一个高昌国的舞姬,跳的绝新奇几支舞,这算不算新鲜事”旁边坐着的一个纨绔笑道。 “算,”贺兰浑一仰脖饮干一杯酒,“还有什么” 众纨绔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教坊司新出了一个戴竿的高手,比从前的童凌波舞得还好;六十多岁的中书侍郎新纳了一房妾室,今年才刚十六;圣人近来接连召见了许多出身世家的官员,据说是为了给太子重新选妃…… 贺兰浑心中一动。卫隐是仁孝帝的人,仁孝帝早早就笼络了这么个高手在身边,难说不是为了防备武皇后身边的张公远,如今仁孝帝又接连召见世家,世家中一大半都是不满武皇后掌权的,难道只是为了给李瀛选妃 “听说你近来一直跟那个天下第一女道士混着,到手了不曾”左卫仓曹参军高崇搂着个舞姬,嘿嘿地笑了起来,“要说还是你会玩,我们这些人左不过是歌儿舞女玩玩罢了,你这一上手就是个绝色道姑,口味挺野呀!” 众纨绔顿时都哄笑起来,贺兰浑拎着酒壶斟满一杯酒,笑吟吟地站起身来:“高崇。” 高崇下意识抬头,啪!酒壶当头砸来,高崇眼前一黑,模糊中就见贺兰浑一跃而上掐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一下接一下拍他的脸,发出清脆的声响:“嘴巴放干净点,再敢胡吣,耶耶拔了你的舌头!” 众纨绔都吓了一跳,那些相熟的连忙上来劝解,贺兰浑松开高崇拍拍手,带笑的目光依次看过在场的纨绔:“再让我听见谁在背后嚼她的舌头,嘿嘿。” 四周有一霎时寂静,乐师停了管弦,歌儿不唱舞姬不敢再舞,贺兰浑的声音不高不低:“跟我生冷不忌无所谓,谁再不干不净地拉扯她,耶耶的拳头可不认人!” 高崇咳嗽着爬起来:“贺兰浑,耶耶今儿不打死你……” “你可省省吧!”监门卫参军张毅一把拉住他,又向中间的乐班摆摆手,“继续继续!” 舞姬合着新起的乐声重又舞起来,贺兰浑坐回榻上,见张毅斟了两杯酒,一杯给他一杯给高崇:“都是自家兄弟,别伤了和气,来来来,喝了这杯,一笑泯恩仇!” 贺兰浑接过来一仰脖,高崇嘴里发着狠,到底也喝了,张毅笑道:“这才是好兄弟呢!” 他也喝了一杯站起身:“我得赶紧回去了,这几天家里管得严,我是下钥后翻墙出来的,得赶在天亮之前溜回去,要是被家大人发现就完了。” 张毅的祖父出身军旅,多年前曾做过徐知微父亲的副将。贺兰浑一把拉住张毅:“别着急呀,我才刚来,你就要走” 张毅咧嘴一笑:“今儿真不行,等明天,明天还在这儿,我 做东,专门请你!” “那我送送你。”贺兰浑跟他一道起身出门,之装作不在意的模样,“从前你也总出来玩,并不见伯父十分管束,今儿怎么这么严厉” “谁知道呢,”张毅道,“先前为着妖异杀人大半年都闷着不敢出门,好容易眼下好了,我阿耶偏又管起门户来了,非但是我,连我阿兄他们也严禁也严禁在外头过夜,奇怪得很。” 张毅的长兄年过四十,早已过了受父母管教的年龄,连他夜里也不许留宿在外吗若是别的时候也就罢了,偏偏赶在这个当口上。 贺兰浑越发觉得蹊跷,嘴里说着闲话送张毅出了北市,回来时便有意问起徐敬另一个副将周家的子弟:“怎么不见周五来玩” 边上的纨绔笑道:“他外祖寿辰,兄弟几个前几天都告假出京贺寿去了。” 竟是兄弟几个一起去了贺兰浑拿起酒杯抿一口兰陵酒,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第74章 ◎黑色火焰◎ 翌日傍晚, 玄真观中。 纪长清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再说一遍。” 朱獠忙又将贺兰浑交代的话重复了一遍:“郎君说宫里出了急事,跟玄门有关,问上师要不要过去一趟。” 既是这么着急传信给她, 又怎么会只问问她要不要去况且又跟玄门有关。 纪长清蓦地想起昨夜卫隐的话,宫中可能有变。想来贺兰浑也察觉到了什么, 但又不方便通过朱獠来说, 所以才传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纪长清起身:“青芙留下看家。” 她掠出门外, 青芙急急追出去:“阿师要去洛阳” 暮色中身影一晃, 纪长清御风而起,青芙瞪一眼朱獠:“快跟上去呀!” 入夜,张家。 巡夜的家丁刚刚走过,树梢上黑影一动,贺兰浑落在了屋顶上。 他先前跟张毅来过张家,知道他父亲住在东边正房, 眼下踩着屋脊悄无声息地跳到侧窗前,戳破窗纸一看,张父站在灯下, 皱着眉看着墙上的影子,神色郁郁。 这是做什么,站桩呢 透过窗洞四下一望,屋里除了张父再没有第二个人, 案上榻上光秃秃的, 既没有书本信札,也没有笔墨纸砚, 竟是一丁点儿线索也找不出来。 所以大半夜的, 他一个三品的将官站桩似的站在灯底下发呆, 是为着什么事贺兰浑隐在黑影里看了足有小半个时辰, 张父长叹一声吹灭了蜡烛,去床上睡下了。 贺兰浑候着巡夜人过去,一掠出了院墙。 虽然没发现什么要紧的东西,但能让这么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将如此纠结,必定是件大事,假如他没猜错,假如张家真是通过徐敬联络上了李瀛,那么李瀛这次,图谋必不在小。 出来时二更鼓响,贺兰浑从墙角牵出五花马,指了个素来机灵的仆从:“你在这里盯着,有消息即刻到张家酒楼来找我!” 催马往北市奔去,深夜里坊市寂静,空旷的大街上只能听见清脆的马蹄声响,夜风冷嗖嗖地刮在脸上,贺兰浑突然拽紧了缰绳。 不对!宵禁的规矩是每个时辰都要将坊内巡查一遍,他已经走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连一个巡街的武侯都没碰见 肌肉一下绷紧了,贺兰浑一手抓着缰绳催马向前,另一只手按在腰间剑柄上,警惕着四周的动静,片刻后,鼻端突然嗅到一缕若有若无的熟悉气味—— 焦糊味! 贺兰浑铮一声拔剑,顺着气味来的方向挥出,一声低低的嘶叫后,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突然浮现出一张没有躯干的脸,五官平直呆板,就像是孩童胡乱画的一样,边缘参差飘摇,又像一簇燃烧的黑色火焰。 这玩意儿又出现了! 贺兰浑握紧了剑,自从纪长清一剑斩断那个笑声后,这东西也跟着消失了,原以为它们还要再蛰伏养伤一阵子,没想到这么快又出现了! 火焰一击扑空,在空中一转头,疯也似的又撞了过来,贺兰浑立刻又是一剑,剑刃刚刚碰到火焰的边缘,锋利的剑身沿着接触的边缘骤然消失,就好像被什么腐蚀吞噬了一般。 不好!上次在张惠的佛堂见到这东西时,人脸还没有五官,原来生出五官之后竟然这么厉害! 眼见火焰向他面门上疾扑过来,贺兰浑硬生生折腰躲过这一撞,跟着往马肚子上狠狠一踢,扯开嗓子叫了起来:“来人呐,快来人呐!” 四围寂静,声音传得分外远,可平常日夜巡街的武侯和不良人一个都没出现,贺兰浑抬眼一望,此处离北市只隔着两个坊,若是能赶到北市,说不定周乾还能应付一阵子,立刻拍马向前奔去,然而火焰比他更快,呼一声,再又拦在了面前。 贺兰浑用力勒住缰绳,直勒得五花马嘶叫着抬起了两条前腿,贺兰浑催马往边上冲去,余光瞥见人脸上平直呆板的眉眼随着火焰的游动上下飞舞,似一个冰冷狰狞的笑。 脑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一时间来不及细想,贺兰浑大喝一声:“站住,我知道你是谁!” 火焰冲过来的气势有片刻停顿,随即比先前更快,带着呼啸的风声猛扑过来,贺兰浑用力将剩下的半截剑向它掷去,火焰不躲不闪,原本只是一条细线的嘴突然张开成半人大小,内里无数漆黑色火焰涌动跳跃,疾扑着向他吞来。 贺兰浑一拍马背疾疾掠起,耳边响起五花马一声悲嘶,漆黑的大嘴将整匹马都吞了下去,灰飞烟灭。 竟然这么厉害!贺兰浑飞跑着往边上躲闪,抬眼一看,道边密密种着柳树,再往前不知是谁家的花园,许多花树从围墙顶上露出来,夜色里灰影摇曳。 方才他喝叫一声火焰停顿了片刻,看来已经有了神智,不过从它的行动轨迹来看,似乎只会直来直去的转折,并不灵活。 花园里树多,只要利用好地势,应该还能撑一阵子。贺兰浑狂奔向花园,身后焦糊味越追越近,背上突然一冷,贺兰浑来不及多想,翻手拽下外袍向后扔出去,跟着几个腾跃窜进花园,回头一看,外袍已经化为齑粉,火焰狰狞的脸近在咫尺! 连忙向树上一跳,又踩着树杈往边上另一棵树跳去,火焰嘶叫着往先前那棵树冲过去,那是个三叉的树枝,枝条叉叉桠桠四下乱伸着阻挡了它的去路,火焰低低嘶叫着,倒像是在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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