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桑乐郡主最爱欺负人,怎地今日被人这样取笑也无动于衷。 他忽然觉得有些烦闷,不知是不是太过吵闹的原因,欲去寻先生来维持秩序,却见里面人影蹿动。 安乐郡主手中抱着一叠书卷,悉数朝着念书的公子扔过去。 “哇!干什么啊!”世昭被吓一跳,回头看着来人。 东宫的二小姐满面怒容,瞪着他骂道:“杨世昭,你是什么东西,敢拿她的画,还回来!” 杨世昭反应过来,哼了声,又看她脸色不善,摸了下鼻子将那册子扔到桑乐面前,说:“不过是借来观阅一番,安乐郡主怎么发这么大火。”说着面上也浮出不厌烦的神色,“哎,走了走了,没劲。” 说着便从另一侧的门出去了。 杨世昭一走,屋内人也跟着离去大半,只留零星几个忙自己的事。 安乐郡主将那册子拾起来翻了翻,随后重重摔在桌上。 那人被这声响惊了惊,抬眸看了眼面前黑着脸的人。 闻蔷气得脸都在抖,朝她吼道:“你平日里在府中不是最横,怎地今日被这样闹连气也不出一声?就任凭他们这样欺负你?” 桑乐心中有事,只淡淡回她:“不过是抢了我的册子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这幼稚行径她十二岁后便不再做了,忒蠢了些。 “不是大事?小时候你连几颗果子都要与我分清楚,如今白受这冷嘲热讽却说不是什么大事?”闻蔷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陆闻溪,你莫不是魔怔了?” 桑乐被她吵得脑仁突突地跳,不耐烦道:“行了别吵了。” “我吵?”闻蔷指着她:“堂堂郡主,竟让几个公子哥儿欺负!我说你还嫌我吵?若不是怕你丢了东宫的脸,你看我管不管你!” “不是你先抢了我的册子?” “我抢你的怎么了?”闻蔷理直气壮,“我高兴想抢便抢了!” 桑乐嗤笑一声:“你抢得,他们便抢不得?” “他们当然抢不得!你是郡主,怎能让这些混蛋欺负!要欺负...也只能是我!” 安乐郡主气得原地转了两圈,宋子珩急忙后退两步躲在柱子后面,再听见她声音时已夹了丝哭腔,接着呵斥道:“幸好我今日听舅舅的跟着你来了,不然还不知道原来你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在府中没少气我,出来被人捉弄了却连反驳一声也不敢...你!你...” 她说到最后崩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桑乐本来烦着,见她哭起来心中更烦,道:“被欺负的人是我,你哭什么?” “我...还不是你气我!我要回去告诉爹爹,说你今日又在外面闯了祸!你晚饭就别想吃了!” 桑乐无所谓:“随便你。” 反正她被安过的罪状已多得数不清了。 闻蔷看她这副样子,哭得更惨了,骂了句疯子捂着脸跑了。 总算清静下来,桑乐又呆坐了会儿,期间受够旁人探究眼神,干脆拿着册子也离开。 今日晚饭没了着落,也不必现在回去,犹豫要不要去知意蹭个饭。 算了,若是平时还好,如今知行哥哥回来了,再去只怕要被看笑话。 沿着静湖走了会儿,最后寻了个石凳坐下来,将册子翻到誊写的地方。 若是舞刀弄枪,她倒是得心应手,拿笔杆子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到底是皇室贵族,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也是要学的。桑乐自会拿笔起至少也快十年光阴,写出的字却仍常常被先生挑剔。 一时说什么不够端正、不够正直,有时又说不够娟秀、不够婉约。 她看了半晌,喃喃道:“真有这么丑?我觉得还行呀。” “书法以其书体笔法、结构和章法书写而不同,或言结构,或尚意趣,古往今来各不相同。子珩却以为,笔画不过是叙述陈情之表象,若非钟情于此,能清楚、工整、正确地书写足矣,何苦追其造诣。” 桑乐蓦然抬头向后看去。 宋子珩正半垂着眸子,一双深灰的眼睛正盯着她手中册子。视线转转,与她对上后,轻轻颔首,眸中似盈着轻柔的风,低低地唤了声郡主。
第17章 “你、你怎么在这里?”桑乐直愣愣站起来,猛地将册子收起来藏到身后,“不是说近日很忙?” 男人抬起眸子,说:“今日正好有事路过崇文院,远远看见此处有人坐着,背影与郡主有几分相似,故而过来看看。” 桑乐心中庆幸还好他来得晚,若再早些,说不定自己又得丢人,不由得悻悻地笑了笑。 宋子珩状似无意问起:“过来时听郡主呢喃书法,可是受了先生的指点?” “没、没什么...”桑乐有些窘,低头小声道:“不过是几个眼力差的公子哥罢了。” 男人看她不愿提起,只说:“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郡主所长之处不在此,自不必与他人作比。” 桑乐接道:“不能以已之长,度人之短。对不对?” 宋子珩点头:“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郡主无需介怀他人眼光而勉强自己。” “若凡事都要计较一番,那我整日便没别的事可做了。即便我能让他们上面的嘴闭上,只怕心里的嘴会吵得更凶。”桑乐畅怀许多,“书上说了,外物不可必,我才不在乎呢。” “外物不可必...”男人低声重复了一遍,不知想到什么,淡淡地扯了扯嘴角。 桑乐见他刚舒展的眉宇转瞬又染了层忧愁,不禁问:“怎么了?” 宋子珩中断沉思,回道:“无事。”不知她心情好些了没,又说:“郡主可是要回东宫了,子珩还有事,正好顺路可与郡主同行。” “真的?”桑乐眼睛亮起来,又很快黯淡,“算了,你先走,我一会儿再回去。” 男人不解:“此处离东宫有些距离,这会儿过去能刚好赶上吃晚饭的时候才是。” 桑乐哪里能说自己晚饭吃不上了,撇了撇嘴道:“东宫人多,回去吵得脑仁疼。” “那...”宋子珩看着她头顶随之轻轻晃着的黄金坠子,沉吟道:“听说朱雀门外不远的街上开了间食肆,郡主若有空,愿不愿陪子珩去尝尝?” “你...”桑乐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 她刚刚没听错吧?宋子珩是在邀她出宫? 她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反复将他的话在心底重复几遍,逐字逐句地品了一番。心底生出丝甜蜜,被轻盈的风一吹,充满了整个胸腔。 两人许久没见面,还以为只有自己一人在思念... 她的脸渐渐热起来,问:“你...你不是忙?” 男人话刚说出口便有些后悔,他手上事情还很多,身体也疲乏过甚,若今天下等不弄完...可视线转向红着脸的人,脸上的欢喜已藏不住,满满当当地填满一双爱笑的眼睛。 他记得这双眼,笑起来时弯弯的,甚是好看。 罢了,不如放一放,等晚上回来应该也来得及。 还未解释却听到这人遗憾道:“算了,还是不去了。” 桑乐心动不已,可自回宫后,爹爹就明令过她和闻蔷最近不许出宫。虽说以前她总不听,可爹爹如今还在气着,连话也不与她说,她还是别再惹祸了。 男人清晰的下颌动了动,道:“郡主有别的事?” “没有没有!”桑乐摇头急忙解释道,她不怎么会撒谎,红着脸低头盯着脚尖说:“我...我、我近日胖了许多,衣裳都快撑不住了,还是少吃点好。” 宋子珩不知信了没,抿了抿唇,道:“既然如此,那子珩便先走了。” “等一下!”桑乐叫住他。 男人停住:“郡主还有别的事?” “...就是...”桑乐咬了咬唇,支吾道:“下月初...城隍庙有庙会,我本来和知意约好要去游玩,子珩要不要来?” 她最近都没惹是生非,到月底时爹爹应该会消气,到时候好好求一求他,兴许能允许出去。 宋子珩微微一顿,道:“温小姐也要同行?” “嗯。”桑乐点头,“子珩若是觉得不方便,那我去跟她说,让知行哥哥陪她便是。” 男人神情恢复自然,说:“既是庙会,自然是人多才好玩。子珩又嘴笨,和郡主一起只怕无趣,温小姐与郡主关系亲密,若有她同行也不至于冷清。” 桑乐只听到他要去,开心道:“那你是答应了?” “子珩这些天忙完,到下月初时正好能得几日闲暇。” “真的?” 男人轻轻颔首:“郡主初次与子珩相遇也是在宫外,说起来,郡主似乎喜欢出宫玩耍?” “也不经常。”桑乐讪讪一笑,“平日里鲜少能有出宫的机会,只能去求知意,她能随意出入皇宫,我便找各种由头与她同行。” “那...你们都去什么地方?” 桑乐回想着,道:“也就是各种集市,还有一些酒楼吃茶听曲儿之类的。” 宋子珩眸子动了动,说:“那过几日便麻烦郡主为子珩引路了。” 桑乐也点头:“我等你。” “那子珩先送郡主回东宫。” “不要。”桑乐再次拒绝,“你自己走好了。” 男人疑惑地看着她。 并非他自大,只是这人看他的神情以及对自己的态度不像是无情,按理来说不该拒绝才是。 桑乐摸了摸鼻子,说:“你我在此处已聊了许久,宫中来往人众多,只怕早被不少人看了去。” 宋子珩觉得有些有趣:“郡主方才不是说外物不可必?” “咳...”桑乐轻咳一声,“是外物不可必,可...子珩又不是外人。虽说你我已定了亲,可如今不是还未行礼,让人看了难免得生口舌。”她有些不好意思,接着道:“我被人说惯了,但你是要做大事的,总不能因为这些琐事让你在朝中为难。” 男人心中隐隐颤了颤,只觉有些微妙,默了默,心中不免对这人郑重几分,道:“那子珩便先行——” “对了!”桑乐打断他,从袖子里掏出个东西递过来,“这个早做好了,只是你一直忙...” 是一块坠子,看品相像是玉的,就是不知是什么玉,样式也不错,只是色泽却不太通透。 “这是春猎那天在溪边捡到的,说来也怪,那般石头堆里竟能捡到玉。”桑乐饶有兴致,“我看它似琥珀,里面还有纹路,便拿回来磨了,想不到还挺好看。都说君子如玉,便想着送你...” 宋子珩接过来,轻轻摩挲着那坠子。 某个特定的角度能看到里面的确有个东西,有些模糊,形状看起来像是只鹿。这玉石比一般的玉手凉,在手心里一小块,却沉甸甸的,被打磨得十分光滑,手感莹润。 他忍不住多把玩了会儿,可上回已收了她帕子,哪有再收坠子的道理。正欲抬头拒绝,眼前的人却不见了身影,想必也是怕被拒绝才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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