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开心起来不禁有些手舞足蹈,又似乎有意规避,强迫自己坐下来,将一双手放到腿弯处绞着。 这人的笑容似乎有种特殊的魔力,男人只觉前一刻还伤怀的内心似乎渐渐被她的情绪沁染,一时也没打断,只静静听着。 桑乐却倏地止住声音,双颊通红,支支吾吾道:“我、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只管自己一人絮絮叨叨地说,也不管别人爱不爱听。 风吹得她颊边鬓发模糊挡住一双不安的鹿眼,男人的目光在卷翘的睫毛上面停留片刻,才摇头说:“郡主只管畅抒心意,子珩乐意倾听。” 桑乐只当他是好心不拆穿,揉了揉鼻尖再次站起来,轻咳一声道:“不说了,好像有点饿了,不如我们回去吧。” 宋子珩跟着站起身,说:“也好。” “那我去牵——马儿呢?”桑乐转身,原本在湖边吃草的马儿早已不见了踪影,目光在四周巡逻一翻,皆未见到,便几步爬上山坡顶,长草的一面长斜坡也没有,“去哪儿了?” 男人接了句:“方才好像看到往山那边去了。”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桑乐立即往山边看去,“那么远...” “既然跑了就算了。”宋子珩劝她,“这处过去得费些功夫,左右不过一匹马,郡主不是说它本就属于此处,不如就当是放归山林了。” 桑乐看了那上山道路实在崎岖,也不愿去寻,悻悻道:“也只能如此了,那我们要走回去了。” 宋子珩没说什么,侧身道:“子珩为郡主引路。” “等等。” 桑乐叫住他。 男人回过头来:“郡主还有什么事?” “我...”桑乐一时扭捏起来,红着脸‘我’了半天,从袖子里掏出个白色的东西,递向男人,“这个...送你。” “这是...?”宋子珩盯着她手中物件,似乎是什么布帛之类,卷成一团,看不清楚。 桑乐脸更红了,低头走上来一把抓起他手将东西塞进去转身就跑。 宋子珩唤了声郡主,没得到回应,才低头看向掌心之物。 轻轻展开,是一块手帕。 手帕触感十分柔软,十分普通的款式,男女皆可用。白色绢布的一角上,似乎绣了个什么花样,歪歪扭扭。他看了许久,才勉强认出来,是个水字。 想来是准备绣‘溪’字,可这帕子的主人女工不精,才只得绣了一半。 大周有个风俗,若是女子看上了哪位公子,便将自己贴身的手帕送给那人,以表心意。若那人收下,则成一段佳话。 四门街上赠予他此物之人不在少数,他一块也没接,如今却是头一回被人硬塞到了手上。 他站在原地盯着那白色丝帛看了许久,不知想了什么,脸上鲜少多了些明显的情绪,交错复杂,偶尔掺杂了丝淡淡惋惜... 最终都掩进了一双冷漠的眼中。
第14章 两人回到营地时晌午已经过了。 皇帝被一群大臣簇拥着在河边晒太阳,帐子里只剩了些女眷和仆从。 宋子珩不便在此,欲告辞去别处,桑乐拉住他劝了许久才勉强留下来。 皇后在旁看了,打趣道:“果然是郎情妾意的小两口,这甜蜜模样,本宫好生羡慕。” 桑乐撅着嘴回道:“哪里就能比得上皇后娘娘与皇爷爷...” “你呀你。”皇后噗哧一声笑了,“怎么什么都看。” “谁让皇后娘娘与皇爷爷总不避嫌。”桑乐拿碗盛了碗汤端给皇后,随后又夹了道菜放入宋子珩碗中,“子珩尝尝这个。” 宋子珩面上有些拘束,轻声道了声谢。 “唉!”坐在对面的温知音长长地叹了口气。 皇后娘娘眼中含笑,故意问她:“知意为故要叹气?” 温知意连筷子也没动,一副难过模样,叹道:“以往和郡主同桌,总受她诸多照顾,不是问我吃不吃这,便是问我喝不喝那。如今有了仪宾,知意才后知后觉这饭桌竟如此宽,伸长了手也够不着那头。若是再过些日子,只怕连饭桌也不能上了,思及此处,难免要喟叹两声。” “你少来!”桑乐回她,“方才我可问过你,你自己说吃过了我才没给你盛的。” “可我说的也不是无稽之谈,以往皇后娘娘在,你自然是先给她布菜,随后便顾着我。如今得多顾一番宋大人,再来顾我。夏日还好,若是到了冬天满桌饭菜岂不凉了,若是耽误郡主食了生冷闹肚子,我这颗脑袋可掉不起。”她说着便往皇后靠近了些,“皇后娘娘您说知意这话对不对?” 皇后笑着抿了口汤,道:“无需担忧,届时她顾不上你,本宫给你差个布菜丫头便是。” “丫头布的菜哪有郡主赏的好吃?” 桑乐一张脸被闹得通红,夹了筷鱼肉放到她碗中,嗔道:“吃吧!本郡主这就顾你了!” 温知意拿筷子夹起那片鱼,目光却轻飘飘地朝着斜对面望了一眼。短暂的对视间,淡淡地勾了勾唇角,又将菜放回碗中,说:“还是不吃了,知意怎能跟仪宾争抢郡主垂爱。” 宋子珩夹着菜的手微微顿了顿,停下动作,说:“子珩今日不过是碰巧,平素忙于公务,鲜少能有与人同桌吃饭的机会。” 皇后在旁边接话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总也不听劝,诚儿也是如此,本宫劝过好多回,一次也不听。唉!朝堂上的事我们妇人管不着,可身子到底是自己的,总得顾着些,再忙也不能忘了吃饭。” 宋子珩垂首应道,“谢皇后娘娘关心。” “就是。”桑乐与温知意说笑完了,也附和道:“子珩你太瘦了,得多吃点,来,喝汤。” 宋子珩微微讪笑,却也只是勉强抿了一口就停下来。 几个人又热热闹闹地说了会儿话,帘子就被人掀开。 太子缓缓走了进来,他去年年底以来身体一直不大好,累一会儿便要歇,此刻脚步已有些虚浮,额角也浮了层虚汗。 桑乐见了,忙倒了杯温茶端过去,关切道:“爹爹可是累了?喝点水润润嗓子。” 太子抬眸看了她一眼,将杯子接过来喝了,等顺了气才说:“你跑哪里去了,吃饭时怎不见人?” “女儿去了——” “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要乱跑!”太子并未听她回答便打断,“这般深山野林里,若是迷了路谁去寻你?” “我、我没走远,就去后面散了散步...”桑乐小声解释着,紧张地看向一旁的饭桌,爹爹的声音虽不大,可帐子就这么大点儿,说什么全能听见。 太子却浑不在意,依旧轻声呵斥:“你如今也是要出嫁的人,怎么还跟以前一样,若是惹出什么祸事来,看谁替你解决...” 桑乐垂低了头默默听着,心中有些后悔不该强留着宋子珩吃饭的。 “太子这是怎么了?”皇后上扬的尾音传了过来,“怎地突然就如此动怒?” 太子停了下来,勉强收了语气,回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我没什么事,只是桑乐一向爱惹祸,心中有些担心。” “本宫自然知道太子对闻溪的心思。”皇后端着步子款款走过来,“只是你刚刚也说了,闻溪如今已许了人家,也是大姑娘了,总不好再这样训斥。而且女儿本就是用来疼的,你这样凶,日后只怕她连娘家也不回了。” 皇后离了席,饭桌上另外两人也不敢再坐着。 宋子珩站起来退到一边,抬眸淡淡瞥了眼坐着的太子。只见他听了皇后这番话后原本僵硬的脸更冷了,神情也阴鸷起来,似在极力忍耐什么。 最终那气化成一顿咳嗽,迅猛又突然地爆发。 候在一旁的桑乐见状又赶忙倒了碗茶端过去,太子却没接,反倒长袖一拂,那茶碗便摔在了地上。 桑乐眼眶倏地红了,强撑着满目酸涩看了眼那浸湿氍毹的空碗,又换了新的杯子给爹爹蓄上。 太子见着再次递到面前的纤细双手,想再挥开却生生忍住,只是仍没接过,偏过头用帕子掩住口鼻继续咳。 丫鬟将药取来,桑乐打开那玉瓷小瓶,从里面倒出两粒细小药丸置于口碟中,也不敢再喊爹爹,只默默放在太子手边,随后退至一侧站着。 皇后看了,坐在椅子上垂眸惋惜道:“闻溪这丫头倒真是孝顺,可叹本宫福薄,竟没生一个女儿。” 那药丸通体黑赤,似有异香,宋子珩隔着段距离也能闻到。 他轻抬眸子,见太子盯着那药丸瞧了须臾,随后才拾起来喂进口中,又将新杯子的水饮下,这回没再说什么,只是神情仍旧冰冷。 视线又往太子身后的人脸上扫过,那人静静地立在一旁,低着头半张脸都隐在暗处。 倒没落泪,鼻尖却红着。 他踟蹰了片刻,终是没忍住上前对着太子揖了个礼,道:“禀殿下,子珩今日中午在林间散步,正巧偶遇郡主便同行了片刻。因着先前与皇上跑了马以致浑身乏力,才拖累郡主陪子珩吹了会儿风。期间郡主举手投足尽显端庄仪态,又恪守礼节本分,殿下实在误会了。” 太子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这个未来女婿,眼珠转了转,似在思考着什么,突然轻轻冷笑一声,站起来向外面走:“我有些累,就先休息了,不打扰皇后娘娘雅兴。” 皇后仍坐在椅子上,头也没抬,口中却殷切叮嘱道:“既然如此,太子便好生歇着,储君之体,可不能累坏了。”等太子头也没回地出去后,又说:“唉,本宫也乏了,看皇上还得有些时候才回来,干脆也去睡会儿。知意,你陪本宫一起罢。” “是。”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温知意上前去搀着她,一双眼却是看着斜前方站在空位前注视着桑乐的男人。 神情探究,若有所思。
第15章 人都走后,帐子里沉寂一片。宋子珩仍看着不知想些会么的人,轻声唤了声郡主。 桑乐才回过神来,面上有些窘迫,讪笑了两声,道:“爹爹近日太忙了,身子也差了些,难免怒火急心...” 宋子珩默在原处,没回应。 桑乐声音越来越小,干脆停住,走到饭桌前坐下,吸了下鼻子笑着说:“这么一折腾,饭菜都凉了...” 她边说着,边往碗里夹菜,囫囵地咽着。 宋子珩悄无声息地坐在她身边,垂眸看着她沾着水汽不安颤动的睫毛。 近日西部动乱,揭竿的白沙教抢占了两座城,官府派的人根本无法前往。这异教徒渗透性强,百年来也无法除根,每隔几年便要作乱一回,朝廷十分头疼。 太子在此事上连连受挫,加之近日温知行带喜回京。皇上虽明面上已将朝中大小事宜交付他,私下里却没真疏忽。今日许多重臣在前,没少受鞭策。进来时面色已是不悦,偏拿了郡主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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