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腿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毛也被刮干净还未长出新的,光秃秃一小块。与那日虚弱的模样大相径庭,如今已睁了眼,一双眼睛圆溜溜地盯着她。 小心翼翼地摸了下它已有了些光泽的皮毛,小狗竟没多害怕,只试探地闻了闻她指尖,随即伸出粉色的舌头轻轻舔了下。 桑乐噗地一声笑出来:“它竟长得这么快!” 上次捡的时候还只有巴掌大小。 宋子珩见小狗没咬人,才松开护着的手,说:“才刚断奶,还有些虚弱,不过郡主若愿意,带回东宫让人喂着也能活。” “你...要给我?”桑乐有些不确定,“这明明是你救下来的。” 男人看着小狗双眼,是与这人眼神中同样的清澈,摇头道:“你不喜欢?” 桑乐连连摇头:“喜欢,可我没养过狗,也不知能不能养好。” “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吩咐好一天三顿记得喂就能长大。”宋子珩也忍不住摸了下小狗柔软的毛,“给它取个名字罢?” “名字?”桑乐看着面前可爱的小狗,小家伙正冲她不停地摇尾巴,喉咙里发出声声呜咽,实在可爱得很。她想了想,说:“那...就叫你阿乐怎么样?我叫桑乐,你叫阿乐,等跟我回了东宫,你还有个姐姐,叫安乐。” 男人忍俊不禁,却没说什么。 倒是桑乐开心得不行,没呆多久便忍不住想带着阿乐回去。 宋子珩知这人随心所欲,也不多留,只吩咐下人将阿乐平日里吃的用的都装好一起送到东宫。 人刚走没多久,忠叔便进来了,笑吟吟道:“少爷与郡主真是亲密无间。” 宋子珩正低头捡起榻上掉落的毛发,深灰色的眸子瞬间转冷,道:“忠叔有何事?” “老爷叫您去一趟。” 修长指节松开,黑色狗毛落到地上,男人站起来,道:“知道了。” 匆匆换了衣裳,宋子珩快步到了主院。 刚进屋,就闻到股浓重的焚香味。 他脚步停住,站在原地想了想,也没想到今天是什么日子。 “进来吧。”雄浑声音从屏风后面传出来。 男人抬脚入内。 与室外的晴朗明媚不同,屋内有些昏暗,门窗紧闭。好在屋外做了水车,里面也放了解暑的冰块不至于闷热。 浓厚的焚香阵阵窜入鼻腔,宋子珩忍不住朝着香味来源处看过去。 正前方摆着张桌案,上面空荡荡,只放了鼎香炉,里面正飘着缕缕青烟。 房间另一侧摆了张梨花木椅子,宋丞相倚靠其中,身上搭着半条毯子,布满皱纹的脸被阳光晒得苍白,双目无神,一副濒死的惨相,道:“今日是你兄长的生辰,你给他烧柱香罢。”
第38章 宋子珩看了一眼前方昏暗桌案, 上前依言照做。 只是点燃的香拿在手中,却不知该插在何处。 宋丞相抬手指了指旁边。 香炉后方的幔布下,放着个齐腰的铜鼎, 里面已积了很厚的香灰,未完的余烬在昏暗的屋子里明灭闪烁着暗红的火星。 男人从未见过这番景象, 却没说什么, 朝着桌上香炉拜了拜,随后将香插在香灰上。 宋丞相杵着拐杖缓缓走过来, 停在他身边, 看着香炉沉思。原本雄浑嗓音转弱, 气息也有几分虚浮, 道:“犹记得当年你总跟在他身后, 若他还在, 也该是你这么大了。” 宋子珩静静站着没动, 唇角抿成一条线。 心底却无声回道,该再年长一岁半才是。 宋丞相沉在记忆中, 缓慢地絮说着过往旧事:“他那时爱吃街尾的五味酥,我总不让, 说那东西吃多坏牙, 就偷偷跑出去买。怕被我发现便藏在后院的树上, 以为我不知道。那天趁我出去,就拿着去找你, 说你也爱吃...” 他说到此处停了下来,低头拿手背抹了抹眼角。 宋子珩一颗心也沉下来, 负在背后的手悄悄攥紧。 宋丞相瞥见他眸中痛苦神色, 敛了情绪吁叹一声,道:“不说这些伤怀的事了, 你怎么今日便回来了,还以为会在斋山呆一段时日。” 宋子珩道:“震南司还有许多事情,不敢耽误太久。” “哦。你要查的事如何了?听说魏司府的病已大好了。” “已大致了解了,等魏大人回来时正好差不多。” “嗯。”宋丞相点点头,“前两天回乡时有人送了些礼物,我瞧着也用不上,便派人送到东宫去了。你倚着东宫之便做事得了许多方便,得好好答谢才是。对了,你和桑乐郡主相处得如何了?” 男人指节轻轻动了动,神色如常 ,道:“郡主心思单纯,并未起疑心。” “我不是问你这个。”宋丞相笑了笑,打趣道:“听说你冷落了她许久,可我见今日她在府中过得倒十分欢喜,并未见半点愁色。” 宋子珩脸上依旧风平浪静,只是半低着头,垂着眸子,视线不知落在何处。 他双唇紧闭,一副不愿开口的模样。 宋丞相见了,也未说什么,杵着拐杖到窗边坐下,端起杯茶,说:“你如今大了,我也不是要管束,只是你呀,就跟你娘一样,是个重情的,我难免有些担忧...” 男人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淡淡回道:“谢父亲关心。” 宋丞相不置可否,挑了挑眉,说:“哦,还有件事,东宫那位近来如何了?” 汹涌地波涛将宋子珩心中拍打得七零八落,他极力压下那股闷重,道:“最近只怕不会太好,西平的事虽是有功,却牵连出了别的东西来,皇上已起了疑心。” “嗯。此次能这般顺利,还得多亏了有人暗中相助,虽说这力量不知从何而来,也尚不清楚是敌是友,但好歹加快了咱们的脚步。”宋丞相低头喝了口茶,接着说:“你近日若是有空可去一趟东宫,说不定能查到些东西,加上东宫无主,郡主万一寂寞了...” “我们非要做到如此境地么?” 男人再忍不住,出口打断。 喝茶的手顿住,宋丞相从茶碗里抬起头来,盯着立在桌边的年轻人。 宋子珩语气收敛几分,却仍道:“如今各方证据已搜集得差不多,东宫之女也没什么用了,既然如此,我与东宫之女的婚约也就没什么用了,何不——” “怎么就没用了,玄儿说的哪里话。”宋丞相脸上笑起来,“且不说震南司,若不是她的郡主身份,你如今就得去三司了,那处可比不得礼部清闲。光是平日人情应付,就得让你焦头烂额,哪里来的时间有空览湖荡舟。” 男人心猛地一跳,才松开的拳头再次捏紧,平日里总是清冷的双眉也蹙在一起。 宋丞相抬头,欣赏般看着他脸上神情,笑意更加渗入眼底,道:“近来天热,暑气摄人,久居室外须得注意身子,别中暑了。” 宋子珩后背湿了一片。 他近日总心神不宁,竟没发觉已被人跟踪。 宋丞相和蔼地笑了笑:“你也不必如此紧张,我不过是担心你,才派了人暗中保护,如今已撤了。只是你要切记,成大事者,最忌感情用事,若到了紧要关头,万不可妇人之仁。” 男人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笑盈盈的双眼,那双眼睛总是闪闪亮亮,里面盛满了星光。 再开口时,竟带了分陌生的慌张。 他眸色暗沉,道:“当年她还只是个襁褓婴孩,稚子何辜。” “好一个稚子何辜。”宋丞相脸上笑意瞬间消失,将茶碗磕在桌上,双眸冰冷,原先伪装的孱弱老态也不见踪影,只看着他怒道:“吾儿当年又何尝不是稚子,若非他去找你,你如今何来机会站在这里与我理论!” 宋子珩无言以对,只道:“若是可以,我宁愿当年死去的人是我。” 啪—— 宋丞相不知何时已到了他面前,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他身形远不如男人高大,却仍怒气冲冲,道:“你一直以来是个懂事的乖孩子,我以为这么多年,你我父子该齐心才是,熟料如今却为了个女子动摇至此...看来,大计非汝辈懦夫能施。” 男人转回被打偏的脸,站着没动,也没回话。 宋丞相怒火分毫未消,突然想到什么,快步行至后方,一把将密不透风的幔布拉开。 眼前突然一亮,深灰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幔步后方排排明晃晃的长明灯,宋子珩目眦欲裂,只觉躯体冰凉,连身形也有些不稳。 正前方摆着许多无名灵牌,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宛如一道厚重的墙。 宋丞相手上拿着个什么东西,往他面前一扔,道:“只是萧氏死去的四十多人的名字你可背熟了?若有漏的,我这里备了一份,你可拿去巩固一番。” 男人只觉手中之物有千斤重,连手也有些颤抖。他紧咬着牙,重重地朝着灵位跪下来。 眼睛闭了闭,再睁开时,眸中漆黑一片,沉声道:“我没忘。” 宋丞相看着他低垂的头颅,如今连发丝也沉重地垂着,面色稍缓,长叹一声,道:“我也知道让你承受这些实在沉重,你又是个善良的孩子。只是有些事情呐,就是命,你怪也只能怪造化弄人。” 宋子珩低着头,一张脸隐在黑暗里,轻轻张口,说:“是。”
第39章 东宫。 后院里, 一只黑乎乎的团子从桥上蹦蹦跳跳地落到草地上,再灵活却穿过假山洞穴,跑到水边。 湿润的鼻子对着水面嗅了嗅, 随后伸出粉色的舌尖舔舐起来。喝了会儿水,又抬起头来望着头顶天空。 不久前还晴朗明媚的天空此时已乌云密布, 黑压压的一大片。 一只手从背后温柔地抚摸上发呆的小狗毛茸茸的背, 小狗回头看向来人,立即兴奋地摇起尾巴, 沾着水的头也直往那人身上蹭。 “唔...阿乐你好脏...”桑乐嘴里嫌弃着, 却笑着没将阿乐推开,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阿乐甩了甩身上黑色皮毛, 将杂草水珠通通溅到她身上, 伸出舌头舔她手心。 桑乐手心湿湿痒痒, 咯咯笑着, 揪着它脖颈想拎起来,却没想不过小半个月, 这小家伙又重了不少。遂两手将它抱起来,看着它金色的眉毛, 道:“你又重了, 长这么快?是不是我给的伙食太好了?” 阿乐听不懂, 只歪着头望它,尾巴摇个不停。 它动起来动静颇大, 桑乐已有些抱不住,没几下便摔坐在了地上。 立即爬起来, 佯怒道:“这么有劲儿, 看亚腿上的确不疼了?” 说着拉过它前腿翻看,原先伤处已长出了新的毛发, 细细短短,摸上去软乎乎的。她触感良好,忍不住多把玩了一会儿。 没过多久,一人一狗又沿着小湖跑起来。 转了个圈,前方路上见着一行匆匆人影 。 桑乐唤回狗,奔了上去,叫住为首的:“爹爹,你这是又要出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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