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皇后轻笑两声,“天子血脉,即使是本宫也不敢拿来玩笑,要断脑袋的。” “我不相信...”桑乐仍是摇头,“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皇后脸上笑容倏地消失不见,眸中闪过一丝让桑乐看不懂的厌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后,才说:“当年赤州被查,所涉官员众多,其中关系错综复杂,三皇子不过二十出头,经验实在欠缺,皇上放心不下便微服去了。当时本宫正受宠,便跟在身边。那阵子天气不好,本宫原本在城外小住,担心下了大雨回来路上不好走,就提前一天回来,谁知正却撞上。唉....说来这事也怪你娘,自以为是地接近皇上,还没探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却不想先失了身。所以呀...你并非是什么郡主,而是公主才对。” 桑乐一张脸煞白,脑中一会儿闪过皇帝对着她时那张慈祥的笑颜,一会儿又忆起太子看见她时难以琢磨的神情,忽然觉得头有些疼,不由得用双手用力抱住,崩溃道:“不可能!若我是...,那太子当年就该杀了我的!怎会留我至今...” “杀了你,那他的太子之位岂不是没了?不过一顶绿帽子,如何能与储君之位相比。因为这件事,原本该册封的二皇子却看护了空。本宫贵为皇后,可本宫的孩子却不是太子,说来也是可笑,呵...” “可是大周向来不重嫡庶,皇后娘娘做这些,储君之位也未必会交给二殿下。” 她心中竟还隐隐期盼着,皇后接下来会朝着她露出以前那般温柔的笑,说刚刚这些都是骗她的。 “也许吧。”皇后单手撑着半张脸,欣赏地看着她濒临崩溃的神情,挑眉道:“不过宋子珩是萧炎儿子这件事,本宫倒也是头回听说,想不到当年竟还有遗漏。你说他是你的兄长?呵。一介反臣,也敢染指皇女?” 脚边的人却全然没听进去,思绪仍深陷在痛苦里与震惊里不能自拔。 皇后唤了她两声,没见着反应,干脆再次伸出手去抬起她的下巴与她对视,说:“倒是宋子珩为了你这颗脑袋,辛苦布了这么久的局,算是前功尽弃了。” 桑乐不明白:“什么意思?” “你还不知道吧,宋子珩为了求天子饶你死罪,将手上权力尽数交回皇上手中,如今又回到礼部当闲差了。” “可是...你不是说,皇上本来也不想杀我?” “当然了。”皇后笑了起来,“皇上的儿子多的是,女儿却一只手也数得过来,如今留在身边的,单就你一人,自然不会舍得杀你,只是得好好利用一番。 你别看皇上这两年虽说大小事宜都交给陆济,但其实宫中什么事情都掌握在他手中。宋子珩能力突出,到底是丞相的儿子,宋丞相这些年虽有意避世,可终归算得上权倾朝野,怎能再放任他的儿子节节高升。 索性宋子珩也算聪明,想到向你提亲作掩。皇上也没料到会有此一出,干脆将计就计,一来,是让他帮忙废了陆济,二来,说不定能借着这事将宋子珩这只狼赶回笼子里。一石二鸟,何乐不为呢?” 桑乐一颗心仿佛被埋进深不见底的冰层里,浑身冷得直发颤,这回却连强撑的力气也没了,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陈大人又进来了,小声道:“宋大人到了。” 皇后盯着桑乐头也没抬,道:“且让他再等等,我和闻溪还有几句话要说。” “是。” 陈大人退出去后,皇后才又继续说:“你也不必如此痛苦,现今的确让你受了些罪,不过用不了多久,皇上便会下旨将你提到身边,待再过一两载后,你就能恢复你公主的身份了。那时候,记得常来我宫中看看我。 接下来那织室就不用回去了,宋子珩既将手中仅剩不多的筹码用来跟我换了你,你就去他府上罢。不过也不能让你白白闲着没事做,这样皇上便找不着理由升你了...这样,你每日还是要来宫中,为我传一传各殿的口讯。好了,去罢...” 桑乐心如死灰,踉跄地出了寝殿。 陈大人端了壶热茶出来,将皇后空掉的茶碗蓄满,道:“陆小姐只怕会承受不住。” “那又如何。”皇后接过茶碗,看着碗底碧绿茶叶,端起来抿了一口,忽然嗤笑一声,眸中却升起浓烈的憎恨,“哼...扒灰的孽种。” • 凤仪宫外,有辆马车停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只是入冬以后,所剩无几的叶子早就掉光了。 期间宫人来来往往,手中无不是端着东西,都是些对伤口恢复的名贵药材,可二皇子断臂已成事实,再多药材也无济于事。 昨晚落了场大雪,殿外的石阶却扫得很干净。 宋子珩静静地守在马车旁,已等了好一会儿。他一双深灰色的眸子淡淡垂着,看着眼前的青石板路。 听说绣娘干活时,是不允许燃碳取暖的,热气会将那让布料丝线褪色变形。这样冷的天,不知道那人能不能撑得住。 一会儿出来看见是他,又是什么神情。 他身后站着一个侍女,是翠儿。 翠儿侯在轿子旁看着这个英俊的男人许久,寒风有些疾,吹得他发丝在脸颊轻轻起伏,男人却浑然未觉,只淡淡地站在原地不动不动。 这样的雪天,这位宋大人还穿得如此单薄,似乎不怎么冷的样子。 只是脸上没一丝血色。 过了会儿,翠儿终于忍不住,上前小声道:“小姐兴许还得过会儿才出来,大人上马车等罢。” 男人应该是听见了,轻轻地嗯了声。脚下却没动,仍站在那处,比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枯树还要笔直。 翠儿打量着他一身玄色长衫,心想,或许他更像一棵树。 又过了会儿,这棵树忽然动了,快速朝着前方而去。 庄严的大门前,一身单薄的桑乐缓缓走了出来。 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面前便投下一片阴影,随即厚重的斗篷就落在了身上。 宋子珩轻柔地系着她胸前的带子,将这人一寸一寸地仔细看了个遍。 许久没见,瘦得愈发厉害了。斗篷的兜帽上缝了毛茸的皮草,将她有些憔悴的脸衬得格外苍白,一双清亮的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光芒,眼下也积着一层淡淡的青黑。 他忍不住用手指将她鬓角碎发别在耳边,就像以前一样,温柔又带着丝丝缱绻。 面前的人却偏过头避开了。 男人手指顿住,僵硬地收回,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静静地看着她视线在自己身上转了转,最终落到腰间,随后伸出手,将他腰上的什么东西取了下来。 桑乐捧着从男人腰间取下来的令牌前后翻看,想从中找到什么破绽。 她指尖有伤,又冻得通红肿胀,动起来僵硬不说,还有些疼。 宋子珩将那令牌从她手中接过,两根手指捏住一端,另一只手找到令牌下方的檀珠,接着轻巧的一拉,令牌表面就被拉了下来。 薄薄的木层中间嵌着的,正是桑乐丢失已久的腰牌。 她盯着那腰牌看了会儿,唇边勾出了个不易察觉的笑。 这腰牌原本有些大,携带起来不太方便,还容易丢,就将四周多余的木头全切了,再穿根线就能方便地放进荷包里。 她以前总喜欢捣鼓这些杜青山口中没什么用的小玩意,想不到竟能刚好嵌在男人的令牌中。 以前宋子珩总爱看她笑,如今却连对视也不看,眸光躲闪,想试着解释,却发现说什么都是徒劳。待那抹轻笑消散后,才说:“外面冷,我们先回去。” 桑乐没拒绝,由着他将自己扶上了马车。 东宫一案,宋子珩立下大功,皇帝升了他的官职,另大江安城中则赐了他一座宅院。 出了城,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便到了。 这地方以前桑乐经常来,宅子外面就是热闹的大街,许多外地的商人都汇在此处,能吃到不同地方的美食。 宅子是十分清雅的风格,与男人倒算贴切,许多地方还空着,显然搬过来不久。 屋子里地龙烧得暖烘烘的,厚实温暖的氍毹也不像织室的地板那样冻得人发抖。 侍女陆续端来换洗衣物,全是上好的缎子,和桑乐以前的穿着并无不同。 她轻轻抚着柔软的料子,眸光将屋内陈设扫视一遍,终于开口,道:“哥哥不愧是做了大官,家中吃穿用度倒与宫中别无二致。” 宋子珩呼吸一窒,喉结重重地滚了滚,沉声道:“热水已备好了,你先洗漱,我一会儿再来看你。” 他说完这话,便似逃跑一般匆匆走了。 其余侍女也纷纷退下,翠儿上前轻声道:“奴婢服侍小姐沐浴。” 桑乐正陷入沉思,听到她声音才回过神来,看着以前服侍她的翠儿,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东宫被抄,像她这样的奴婢,按律该籍没发配才对。 翠儿跪了下来,说:“东宫事发之后,奴婢几经波折,除此被人卖到勾栏里,是宋大人派了人将奴婢买了回来,奴婢这才能继续侍候小姐...” “哦。”桑乐点了点头,“我如今已不是主子,你不必再服侍我,让他给你另寻份差事吧。” “小姐!”翠儿泪眼婆娑,“不管您是郡主还是普通人,翠儿就是您的奴婢...” 桑乐本就容易哭,如今最怕有人在她面前落泪,连忙转过身去,道:“我要沐浴。” 翠儿忙抹了泪,站起来说:“是,小姐这边请。” ... 沐浴的水烧得热,桑乐在里面泡了许久,出来时脸上总算有了些血色。她站在铜镜旁,看着身上新换的衣裳,尺寸大小都与以前的一样,只是最近她瘦得狠了,显得有些宽松。 时间刚好,她穿戴整齐,宋子珩就过来了。 两人坐在桌边沉默吃饭。 屋内能听到器皿轻轻相碰的清脆声,男人盛了碗汤放到桑乐面前。 桑乐瞥见碗底栩栩如生的花纹,默默拿起汤匙,安静地喝着。 才刚喝完汤,面前的碗中又添满了菜。 她什么也没说,仍是乖巧地拿起筷子小口品尝,男人夹什么,便吃什么。 面前的人乖顺得反常,宋子珩待她吃了会儿,才搁下筷子,望着她被热汽蒸得有些发红的眼睛,说:“你若有恨,只管发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面前的人脸颊微微鼓着,过了好半天才将口中饭菜咽下,道:“哥哥哪里的话,听皇后娘娘说,你为了换我花了不少代价,我怎能平白无故地对你发恨。” 她声音说得极轻柔,听在耳边却比刀剑还要锋利。男人却如鲠在喉,只得紧紧攥紧手心。 两人挨得近,桑乐一垂眸,就能看见他手臂处包扎的痕迹,那白布上,已被红色的血泅出一道长长的印子。 她神情看起来有些担忧,忙置下碗筷,捧着男人手臂,关心道:“哥哥伤口裂开了?得重新包扎才是,我去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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