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是伙盗贼,自传打起了四皇子和舆图的主意,只怕坐在席中的,还有别人。 可那些人都是从没见过的,打扮也的确是盗贼的样子,视线又不太清楚,她看不出来,只好将目光重新锁定在宋子珩身上。 男人半垂着头,思忖了番,才抬眼看向主位上的人,道:“洞主方才说的这些,只怕子珩一件也不能答应了。” 洞主还未回答,坐在下方的一个胖子抢先道:“那个小娘子你不想要了?不想要哥儿几个哥就不客气了...” 他尾音里带着些令人作呕的淫.笑,逗得旁边几个也跟着一起笑起来。 闻溪愤愤地咬着后槽牙,被缚住的手也紧紧攥成拳。 宋子珩徐徐开口:“第一,瓦塔镇的兵是为戍边而设,自我朝建立以来便一直设立,断没有撤回的道理;第二,温韬父子与他国来往亲密,其诸般行径已不再具有领兵资格,根据大周律法当押解归京,待六司审过之后再论罪行法;第三,上次在北部截下的行商,其身上所携的舆图,为大周重要机密,而四皇子又是大周天子血脉,二者无论哪个,子珩也不能交出来。” 洞主却笑了,大笑着笑了好一会儿,才说:“宋大人不愧是当朝重臣,句句都离不开大周,字字忠烈,可歌可泣,可我怎么听人说...宋大人的生身父亲,当年却是个叛国贼。” “可不是嘛。”先前的胖子立即接道,“那萧大人满门就是因为与外邦勾结才被砍了脑袋。” 有人附和他:“就是...” “他也不该姓宋,姓萧。” “那我们不是得改口叫他萧大人才是...” 一群人小声议论着,洞主也忍不住揶揄起来,说:“当年宋大人的父亲既然能做出那样不要脸的事,如今不过是拜托宋大人这点小忙,比起你爹那点儿事,根本不算什么...但好歹,同你爹也算一脉相承了。” 满堂的人大笑了起来。 闻溪不忍地看着宋子珩。 萧氏一族的事,是太子主谋而致,如今太子已经死了,可当年萧氏的冤屈却没有昭雪,这么多年过去,世人眼中,萧大人仍是那个与外通敌的罪人。 她曾经也好奇过,男人如今已这般权势,为何没为父亲洗脱冤屈,可后来又想,他又能怎么做呢。难道要昭告天下,当年的事是皇帝亲手策划的么。 谁又能治皇帝的罪呢? 宋子珩仍是不急不忙地开口,道:“家父当年所受冤屈已真相大白,只是各位长年远离中原,信息难免闭塞。而如今子珩身为大周臣子,虽说德薄能鲜,却也读了几年书,学的也是为仆则忠的道理,绝不会做背国弃民之事。” 他声音平淡,连一丝起伏也没有,闻溪却隐隐能感觉,男人在生气。 洞主停顿了会儿,又说:“...这可怎么办好?那妞儿,你不想要了?” 男人回道:“子珩倒是有个提议。” “哦?”洞主饶有兴致,“说说看。” 闻溪看见男人知道,一只手背在身后,她知道,这代表他认真起来了。 宋子珩说:“子珩建议洞主趁早先遣散家小,再收拾得轻便些,即刻就开始往北逃,若是逃得快些,尽早到了芬尼境内,兴许还有活路。” 咚——! 猛地一声,坐在一旁的胖子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喝道:“给你脸了是吧!他娘的敢叫大哥逃?信不信你今天就得死在这儿?”他说着便抄起了身边的长刀,“刀架在脖子上我看你怕不怕!” “怕?”男人却纹丝未动,甚至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只盯着上方的洞主,“今日子珩若是死在这里,明日必有大军来攻此处,你们不过几百穷寇,如何能敌?今日子珩若带着闻溪离去,明日亦会率军亲自清剿此地,届时只怕连个活口也难留下。你们长年穴居在这般深沟里,龟缩偷日地苟活着,朝廷无暇治理也就罢了,如今倒主动招惹本相,要怕的该是你们,倒不如趁这时机收拾行李散逃才为上策。” “你!”那胖子倒真像是被他这番话吓到,不由得担忧地看向他大哥。 台下坐着的一众也小声议论起来。 洞主拍了拍手,说:“不愧是相国大人,说话就是不一样,我这几个没胆识的小弟倒真被你唬住了。”他笑了笑,换了只腿撑着,“可大人也太小看苍西古道了瓦塔一共才驻了多少兵,就算全来了,也不一定能奈我何。” 闻溪听他话音,猜测这洞主定是有谁支援,却不能确认是何方势力。 宋子珩为她解答道:“你不过是得了芬尼人的口头许诺,可芬尼人如何能为了你一个小小悍匪,甘犯侵略大周之险。” 不等洞主回复,男人又转向另一侧,对着个从头到尾都没有声响的人继续说:“你的王子野心不小,可你更该听国王的话,他应该告诉过你,三地平衡不可妄动,若谁敢先破,必将血流成河。” 男人背对着,闻溪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到他面看着的那个人一下子僵硬起来,道:“你、你怎知道我,我是...” 宋子珩没等他说完,再次转向洞主:“苍西古道的确比瓦塔更偏僻,再远一步就要踏进芬尼,可终究还是大周境内。自古以来,家事断没有让邻居插手的道理,若强行干预,只怕伤了友邻和气。” 他一通话说完,场上鸦雀无声,连洞主也犹豫了起来。 闻溪心跳渐渐平稳下来,看这样子,她似乎能平安地走了。 旁边忽然有了动静。 回头一看,温知意站了起来,径直越过屏风往前面走去。 男人似乎早就知道她在,并未浮现惊讶之色,只是目光越过她朝着后面的屏风看了看。 闻溪想站起来,却被春草按住。 随即鼻间就闻到一股香气。 春草打开了一个小玉瓶放在她鼻子前,那香味就是从瓶子里发出来的。 闻溪愣了下,立即反应过来。欲偏头躲过,却被一旁的下人强行按住脖子。她脖颈本就疼,使不出什么力气,一下子吸了许多。 “你...”她身上力气瞬间失了大半,气喘着问,“你...给我...吸的、什...什么?” 春草一只手捂住鼻子,另一只手单手盖住瓶塞,等香味散去才说:“奴婢只是奉命行事...” 闻溪想挣扎,却连眼睛也挣不开,虚弱地唤道:“宋、宋...” 视线越来越模糊,连听觉也缓缓丧失。 意识模糊前,她恍惚看到屏风被人撤走,而一直沉着的宋子珩朝着她奔过来,却被人拦住。
第74章 宋子珩眼睁睁看着闻溪昏过去, 随后立即有人上来将她抬走消失在洞门处。 他想追过去,却被拦住。 他犹豫了会儿,才暂时收回目光看向前方。 温知意坐在他面前, 目光怨怼地望着他,对上他的视线后, 才凉凉道:“相国大人为了心上人只身犯险, 可真是感人肺腑的戏码,若是以往的戏台上, 我定要好好打赏一番。对了, 还没问你, 知道她没死, 你是不是很高兴?” 男人没有回答, 而是转口道:“你如今境遇皆是咎由自取, 何必将怨恨尽数加到闻溪身上, 以往她待你不薄。” “相国大人怎地这般颠倒黑白。”温知意一脸无辜,“太子出事, 东宫大火,皇上治罪, 她从皇宫逃到这般偏僻之地, 可都是相国大人干的, 知意可没参与一分半毫。” 宋子珩默然,她说的也没错, 那人如今这样,都是因为他。而现在, 又是因为他, 却被绑来了这里。 “倒是因为她,哥哥才心软误了大事, 害得我兄妹二人反目,倒将我拿去做媒。那芬尼国王都老得坐不起身了,我日日还得强撑着笑颜在一边侍候。”温知意眸中恨意消散,皱着眉叹了口气,“唉...也不知到他咽气时,能否看清我长什么样。” 男人将手负在身后,道:“你不必为此烦恼,按目前形势来看,王子定能顺利继承王位,按芬尼风俗,国王的女人也会一起由王子继承。听说芬尼王子是个心思细腻之人,到时候你的日子不会太难。” 他这话说得温知意脸色彻底冷起来,连笑容也懒得再装 ,恼怒地转眸望向上方坐着的洞主,道:“还以为能称霸苍西古道的洞主是个厉害的角色,今日一见,不过是个没脑子的蠢猪。” 洞主自她过来后,就有些心有慽慽,如今被提起,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想说两句硬气的话,可一抬眼又看见那淡然的相国,忍不住头大起来。 旁边的兄弟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有些奇怪,问道:“大哥,这...还杀不杀这人?” 有人附和道:“他是一个人来的,咱们人多,他不可能打得过。” “你们懂个屁!”另一个低骂道,“没听他说吗?他今天回去了,明日就要派兵过来围剿咱们,到时候咱们全都得死!” “那就别让回去了不就是,直接把他头砍下来。” “砍了他的头,明日还有别人,也要带兵过来,到时候咱们就是谋杀当朝大臣,那可是死罪,要诛九族的!” “怕甚?咱们拿着他的头去给王子,到时候咱们就是王子的好帮手,他说了不会亏待咱们,说不定还能给大哥赐个官做,咱们以后就不必窝在这鸟不拉屎的地儿了!” “就是!杀了便是!” “对...杀了他!” 宋子珩静静地站在原地,听着几个人纷纷议论着要杀掉他。 几个兄弟愈说愈有信心能飞黄腾达,上方的洞主却突然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厉声道:“闭嘴!” 场间瞬间安静下来,一群人纷纷抬眼望向他。 洞主脑门上已出了些薄汗,心中开始后悔起来。 今日这相国不过几句话,就让他认清了形势。虽说他多年来一直盘踞在这穷乡僻壤,却也是个逍遥法外的自在之徒,如今不过听了几句美言便轻易答应了王子的条件,把相国的老婆绑了来。这可不是普通人杀了也没人管,这一回他做的,可是灭族的事...... 他悄悄看了眼下面站着的男人。 果然是做大官的,虽说身居下位,身上的气息却如此强烈,直教他不敢直视。 要不,将这相国大人放了? 可正如他所说,事到如今,不管今日结局如何,只怕都难逃一劫... 他琢磨了许久,才挣扎着抬起脸来,犹疑道:“那个...额...相国大人,今日——” “今日时候尚早。”宋子珩打断他,“本相劝你趁早收拾行装寻个荒无人烟处,兴许还能活命。无论我回不回去,过了戌时,军队皆会出发,到了明日正午就会抵达此处,那时只怕会血流成河。” “军...”洞主一颗冷汗下来,“军队?” “清剿此处何需用军队,不过一两营罢了。”男人看向温知意,说:“温知行所率二十万大军如今皆已回到四皇子手下需分出一小支也不是什么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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