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躁地舔了舔唇,合十的双手也渐渐出了冷汗。 第十日将到来,可江微澜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你不是佛吗,你救救她啊,”沈京辞嗓音干涩的道,大殿显得愈发寂寥,“一国太后,行了无数的善事,难不成今日便是要让善人死绝,叫世间的恶人得逞吗!” 熟悉的疼痛感再度涌来,四肢百骸的痛意终还是叫他狠狠突出一口鲜血来。 沈京辞不甚在意般抹了把血,从腰间抹了一把,面色顿时难看极了。 他来的时候匆忙,想着暗阁那边定然能及时将药送来。 可如今还没有印象,江谋乾那老家伙实在狡猾,对待女儿亦是如此。 原还想喂江微澜再吃些百病消,好生撑一撑,撑到暗阁送药来便无事了。 可如今就连狼牙坠都消失不见,沈京辞紧紧搂住怀中的身子。 他总觉得,若是不抱紧些,江微澜便当真同谪仙一般飞到寒凉的广寒宫。 “月宫很冷的,”沈京辞低声道,“泠娘不走好不好……”
第41章 用北辰换他 天边一道蜿蜒的雷电闪过, 像是要将夜空彻底撕裂,伴随着一声惊雷,整个大殿好似跟着它闷声颤了两颤。 沈京辞只想抱紧些, 再抱紧些。 怀中的人好似没有了半分活人的样子, 沈京辞将她紧紧箍住, 感受着她微弱的鼻息。 殿外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沈京辞却没有半分心思理会旁人,直至那双霁履出现在眼前。 “我没有来迟,”裴寂凉喘了一口气, 白雾从他口中阵阵腾升而出, “这是勾陈之术的解药,快喂娘娘服下。” 沈京辞抬眸,晦暗不明的看了眼前人一眼,接过他手中那颗小而莹润的药丸。 裴寂凉身后的小厮忙将水壶递上来:“大人。” 慈宁宫人心慌慌了一整日, 直至深夜,才见沈大人光明正大地抱着太后娘娘从殿门进入。 宫人们看得出眼下太后娘娘如何, 亦是知晓如今朝中局势如何, 大气都不敢喘。 直至如今见着慈宁宫的主子回来,心中这才呼出一口气。 江微澜身子总算是渐渐回暖, 如今像是被魇住了一般, 太医方来看过, 说是并无大碍, 却不得扰了娘娘休息。 被梦魇住的人,是万不可出言叫醒的。 江微澜出了一头的冷汗,不安地蹩着眉:“……娘, 不要扔下我一个人,娘。” 她此刻再也不是那个站在高位上的, 威严的太后娘娘,而是江家小姐,是江微澜。 沈京辞用帕子轻轻为她擦拭着额头的冷汗,轻声安抚道:“没事的,泠娘,我在这里,不会再扔下泠娘一个人了。” “泠娘无意冲撞了贵人名讳。”江微澜额角的冷汗细细密密,沈京辞不住的安抚着,却听她道,“求陛下恕罪。” “泠”与“凌”同音,当年江丞相之女名唤泠娘,的确在朝中引起过风波。 江丞相当年势力令人生畏,不少官员想着联合将他拉下台,故而又想到了江微澜这一茬,便揪着不放起来,对她却有极大的影响。 当年涉及此事的老臣,均以上半年被江微澜以滥用职权,鬻官卖爵之罪名查办。 “若是女儿,查办当年冤案,父亲是不是就会回来了……”那双好看的凤眸正是紧闭着,眼角一滴泪涌出。 沈京辞为她擦汗的动作微微一怔,朝着窗外看上一眼,随后道:“泠娘放心,父亲会回来的。” 可江微澜如今彻底被梦魇住,哪里又能听得见他说的什么。 她就像是做了一场大梦,紧闭着凤眸,恐惧他的触碰,要将自己紧紧蜷缩在角落中,丝毫没有半分寻常雍容的模样。 沈京辞攥着她的手,为她哈着热气。 他还记得,当年还是她膝下的小皇子凌锦御之时,就曾问过她当年如何。 江微澜从来不会对他提起当年之事,也只会在他逼迫的紧了之时,笑着同他扯些趣事。 她不是太后,她是江微澜,是他从未见过的江微澜。 他在太傅手下之时还曾背过那段诗,那日状似不经意间绕到了江微澜面前,出言背起那段诗。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那日江微澜还笑将看他:“这诗原本不糊涂,从你口中背出来倒显得有几分糊涂。” 他没觉得那诗有什么糊涂,现在想来这话,倒是把母后给说老了,什么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想来到底还是一句糊涂诗。 他只可惜错过了母后的那些年,他不是裴寂凉那般的所谓青梅竹马,但是却想将她当年之事悉数知晓。 当年他是皇子,江微澜是母后,他只得将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收起来。 可如今他再也不是什么七皇子,他是御史大人沈京辞,是暗阁的主子。 他不愿再错过江微澜的日子,他想与她一同体会。 沈京辞冷着眸子道:“李兰亭。” 李兰亭闻声从一旁闪身,还是往日那副冷脸,语气却不再同往常那般:“主子。” “母后这些时日身边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的整理成册,送到京中沈府府。”他低声说着,为江微澜拭去眼角的泪痕。 “属下知晓了,主子放心。”李兰亭稍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娘娘当真并无大碍?” 前些时日江微澜分明成了那副模样,而前来的御医却看不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是连着吃了许久的安神药。 她实在是信不过那些御医,倘若那些御医当真有着通天的本领,又何至于让江微澜如今难受到如此地步。 沈京辞摇了摇头:“我比谁都希望让她好,此事你放心。” 李兰亭微微垂着头,而后道:“主子莫要怪罪,您先前将我安插到太后娘娘的身边,兰亭虽待上了这么些年,却属实不知当朝朝堂命官是主子您。” “无妨,本就是我先前不愿让任何人知晓。”沈京辞看了她一眼,“你是聪明人,你既知晓我不愿让你知道我的身份,定然也能猜出而今是出了什么事。 ” “主子尽管吩咐,只要兰亭能做的,定然会尽力去做。”李兰亭抬起起头,看着他道。 此时也不知到底该不该说,到底是景舒的□□做得极好,还是该说李兰亭是个极为忠心的女子,李兰亭与江微澜两个最为熟知他的人竟也瞧不出什么。 她是母妃当年发了善心,收养下的小孤女。 先前是因着李家失了势,堂堂李家嫡女便跟着沦为了当街乞丐,可嫡女尚年幼,他的母妃终究是动了恻隐之心,暗中派暗阁打点一番,让她入宫做了侍女。 若是放在当年李家势大之时,此事也算不得什么好事,李家可舍不得将唯一的嫡姑娘送进宫。 可如今今时不同往日,李兰亭到了母妃的身边才是最好的选择。 也幸而李兰亭自小就跟在了母妃身边,小小年纪便练得一身好身手。 如今也成了暗阁一员,却是掩人耳目,最终被送到了江微澜的身边。 他当年并未出面,只是派人去给李兰亭传了信,唤她去侍奉太后。此事她即便不知晓,也是情有可原。 “暗阁里出了细作,此时不是谁都能用了,保险起见,我要你去查一查此事究竟是谁为之。”沈京辞垂眸看了她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李兰亭顿了顿首,应声道:“属下明白,那娘娘这边,还望殿下多多费心。” “我会同太后说明,你定要尽快回来,”沈京辞眸中蕴含着汹涌,“此事,万不可再拖了。” * 江微澜累极,她好容易从那吃人的魔窟中逃出来,方一睁眼便想着尽快将沈京辞找出。 可如今不知被何人趁乱带到此处,此地极为偏僻,她竟一时也不知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暗处是一声声铁锁链晃动的响声,听起来十分骇人,而那处又是极为阴暗,她压根看不清究竟有什么,只得试探地迈开了步子。 正在她一脚踩到那块阴冷潮湿的石板上之时,就听跟前有人出言道:“啧啧,瞧瞧,如今我们红极一时的太后娘娘,而今到了什么地步?” 高位上那人言语中似是惋惜,可江微澜却听明白了暗中的嘲讽。 他像是示意了什么,身旁传来脚步声,江微澜警惕地看向四周,却见一盏盏烛台燃起,将整个地牢照得明亮。 她许久未曾见光,如今那一盏盏微黄的烛光也能将她的眸子闪得生疼,江微澜微微眯着眼,强忍不适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眼前男子生的一副异域模样,瞧这便不是京中人士。 江微澜福至心灵,看着那人冷声道:“宝珠君王。” 她不是在试探眼前人的身份,江微澜在看到他的面孔之时,就知晓了眼前人便是当今狡诈的宝珠君王。 便是当朝丞相的合作之人。 宝珠君王欲勾连北辰,彻底将北辰内忧外患,从此堂堂大国便沦为他人之手。 宝珠君王朝着她淡笑一声,脸上的笑意便收起:“太后娘娘果然聪慧。” “宝珠陛下莫要与哀家扯那些弯弯绕绕,哀家如今只想知道,你究竟将他带去了何处?”江微澜沉着眼眸看着他,丝毫不放过他脸上任何波动的神情。 “娘娘是在同朕说话?”宝珠国君王掏了掏耳朵,不甚在意地瞥了她一眼,像是当真未曾听清一般。 “你究竟要如何?”江微澜指节缓缓收紧。 宝珠君王扬了扬眉头:“我知晓太后娘娘为人刚直,却不想在此境况之中,你竟丝毫不顾及他的性命,公然蔑视宝珠皇权。” 江微澜不欲同他闲扯:“哀家要沈京辞,宝珠皇帝开个价。” 地牢内瞬间静可闻针响,宝珠君王什么都没说,那双狡猾的倒三角眼眸只是紧紧地盯着她的眸子。 江微澜丝毫不惧,也只冷漠的同他对视良久,许久才听他哈哈大笑一声。 “娘娘好生爽快,只不过朕开的这个价,娘娘可怕是拿不出来。”宝珠君王轻飘飘的道,起身朝着她走来。 “朕,要你拿着北辰来换,你可否愿意?”宝珠国君王俯视着她,低声道。 江微澜好笑的冷嗤一声,朝着他扬了扬眉:“宝珠皇帝未免将他在我心中的位置想太高了些。” “当真如此?”宝珠国皇帝那双浑浊的眼眸里带了些笑意,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若是换了旁人,早就看得心中生畏,“朕可是听说哀娘娘同那御史大人,关系不一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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