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江微澜全然不似他先前认识的那般模样。 如今那双往日里清透的凤眸中带着一层朦朦胧胧的阴霾,叫人看不清楚其中到底如何。 是勾陈之术又犯了, 且这次瞧着比先前还要严重几分。 “方才大人也说了, 哀家这些时日确实身子不大好,方才便是如此。”江微澜脸上的笑意有几分不真实, 像是套了张人皮面.具。 沈京辞冷然道:“若是娘娘毫无诚意, 今日你我也不必多说。” 他脸色极差, 若是叫旁人瞧着, 还当是江微澜方才的举动惹他动了怒。 心口处的疼痛愈发剧烈,如今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惹得他手心也跟着出了冷汗。 前几天犯病之时, 他也仅是头脑发昏而已,可现如今咳血不止, 浑身如同蚁虫啃咬,实在难耐却又难以脱身。 中了勾陈之术之人,先前还是能凭着自身的意志克制住。 可到了后期,若是没有下巫术之人的解药,怕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无济于事。 眼下江微澜举止反常,怕是整个人已全然被控制住,所言所行皆不是她自己了。 沈京辞手心中满是濡湿的寒意,他的武艺全是江微澜手把手教的。 如今她虽然被旁人所控制,但这一身武艺若是同她拼,沈京辞终究还是敌不过的。 沈京辞如今丝毫不敢在她面前放松警惕,他身子因着弱症拖了好些时日。 倘若真要同江微澜动手,既也不知晓身后之人究竟何意,只怕是有来无回。 江微澜显然是不打算放他走的,看了他一眼道:“哀家既然今日敢将此事说出口,必然也是知晓沈大人如今多需要这百病消,否则怎会派着暗阁诸位轮番前往北疆。” 沈京辞将手中的册子合上:“暗阁不属于任何一边,也不会属于任何一边。” “但倘若大人没了百病消,”江微澜脸上是势在必得,“暗阁为一盘散沙又有什么用?” “这般没意思,娘娘。”沈京辞朝着她笑了笑,仿佛如今身后微湿的人不是他一般。 江微澜扬了扬眉头,鬓边的金步摇随着她微微晃动,她面上仍是得体的笑:“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暗阁大人。” “我要同太后娘娘谈话,却总是你在这里插插科打诨,”沈京辞看着她,像是在透过他看向旁人,“江大人,这恐不妥。” 如今已是身中勾陈之术的第九日,而此刻江微澜整个人已是,全然被身后之人控制住。 如今看似是他在同当朝太后对话,实则不然。 太后早已成了空的躯壳,如傀儡般任身后人控制,倒不如双方坦诚些。 江微澜像是原本还要解释些什么,见他这副模样欲言又止,而后轻笑一声,宛若鬼魅:“那敢情好,我还是喜欢同明白人商议。” “你如今利用太后一职的便利,对我几近了如指掌,”沈京辞冷笑一声,“可若是我交出了暗阁势力,又怎能保证将来不被你如何?” 若是为着百病消交出暗阁势力,到时便也失去左膀右臂。 倘若身后之人想要对他如何,便是毁了约将他斩草除根,他便再也难说。 “如何会呢,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江微澜皮笑肉不笑的道。 “君子?”沈京辞嗤笑一声,眸色愈渐冷,“控制女子以达你肮脏目的,你管这叫君子?” “可若是大人不打算交出暗阁势力,又如何救下你和太后娘娘呢?”江微澜眸色早就拢聚了一层阴霾,“我虽不知晓江微澜许诺了你什么,但若是太后薨殂,所谓许诺,便也成了空话。” “是了,”江微澜笑看着他,“我记得当年太后待七皇子是极好的,只不过七皇子是个短命的,而今京城多了个沈京辞,实在是闻所未闻,而太后同暗阁有些联系,你说这关系是不是越来越有趣了? ” “暗阁大人,你不妨猜一猜,当年的废物皇子与当今的奸佞之臣,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江微澜那双好看些的凤眸朦朦胧胧,“怕不是太过巧合。” 沈京辞好笑地看着她:“想象怕是太过丰富,你不去写话本都可惜了。” 如今的“江微澜”究竟知晓多少,他无处得知,只是这般处境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被她拿住错处。 如今两人之间你退我进,你进我退,只想着诈出对方借此占了上风。 “你可知晓凌锦御狼牙坠的来历,”沈京辞看着她道,“华家遭了大难,被沈家所救,而沈家家主心善,先前便碰见一位女子身患重病,发了善心将百病消送了出去。” 他虽了解了勾陈之术,却不知晓如今江微澜虽是被他人控制住,但也是有部分意识的。 而此刻,江微澜眸色暗了暗,多了几分纠结的情绪:“沈家,救了华家?” “沈京辞才是华家恩公之子。” 沈京辞扬了扬眉头:“不错,原本这百病消我是势在必得……” 他正欲说些什么,反正如今胡编乱造,这些也是说与他身后人听。 可他未曾想过,现如今就因他这一句话,江微澜像是被干扰到了一般,不自觉地屈指按着额角,而后身子一软昏倒在了一旁。 腕上的相柳察觉出她的不对劲,登时威胁的朝着他吐着蛇信子,却被沈京辞推来。 沈京辞心中乱作一团乱麻。 勾陈之术到了后期便是如此,江微澜被身后那人长时间占用身子同他对峙,此时早已是筋疲力尽地倒在一旁。 “娘娘。”沈京辞轻声唤道。 她如今细细蹩着眉头,沈京辞早就预料到,倘若没有脸上那层胭脂与□□的遮掩,想必如今江微澜的脸已是煞白。 可这些东西是容易给人落下病根的。 他还曾记得先前有人同他说过,北疆便是有意女子中了他人的勾陈之术,而当初便是因为此事落下病根。 那女子后来干脆什么都不记得,得了解药也是整个人痴傻的不成样子。 他无法设想,若是江微澜中了勾陈之术,自此变得痴傻该当如何。 沈京辞知晓,江微澜心中满是北辰的家国大业,因着他当年的话他便知晓。 此时她坐在太后的位子上,定也是有自己要办的事情,若是不成,江微澜也定不会从这个位置退下来的。 若是叫此等心气极高之人成了痴傻,叫她屈辱的在这世上活着,这才是最为残忍的。 如今的大局他看得清楚,倘若北辰这一仗不再派兵,一旦这边大败,北辰大国便是气数已尽,再也无力回天。 若是到了那时,江微澜服下解药却看到北辰残破不已,定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一仗北辰不能败。 * 宣政殿。 凌启康肆意的笑着,拭了一把眼角笑出的泪痕:“尚云华,你说好笑不好笑,这可是当朝太后。” 尚大伴为他磨着墨,也跟着笑道:“陛下也算是熬了出来。” 凌启康想起那张脸,恨恨地将笔杆攥在手中:“朕等这天可是许久了。” 尚云华听他这么说,不禁还是犹豫了一番:“陛下当真打算近日处置太后娘娘?” 他算是看着当朝陛下长大的,亦是知晓他如今怎么打算。 如今凌启康身为一国皇帝,被当朝太后掌控朝政这么些年,心中早就憋着一口恶气。 而今正是得以报复她的时候,他怎能再沉得住气,任由如今得了疯症的江微澜如此。 “尚云华,你什么时候这般胆小如鼠了,你可是朕身边的人。”凌启康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许也觉得他扫兴。 尚云华也不知今日自己是如何便神使鬼差的阻拦了陛下,先前他亦是不敢这般。 只是他隐隐觉得不对劲,太后执掌朝政多年,怎就偏偏今日得了疯病。 尚云华嗫嚅着,生怕惹得他动怒:“不是这样的,陛下,是奴才……” 凌启康并不打算听他解释,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他似是安抚的拍了拍尚云华的肩:“你放心。” 尚云华只当是陛下同意了他的谏言,不打算这些时日在处置太后,暗暗地松了口气。 没想到凌启康神色更为癫狂,狠声道:“朕不是近日处置她,朕,要近日处置她。” 沈京辞这边乱了套。 他正是束手无策的看着眼前女子。 她方才昏迷不醒许久,正是在他着急之时,江微澜缓缓醒了过来。 只是行为举止极为怪异,乖乖坐在美人塌上塞着一块桃酥,对上他的目光便腼腆一笑。 宛若年岁尚小的孩童。 “娘娘,”沈京辞试探着开口,“您身子可还有不适?” 听他这么问,眼前雍容华贵的太后顿了顿,而后乖巧点头:“大人,我好多了。” 沈京辞显然不信这套说辞,她如今同先前出入实在是太大。 见着沈京辞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江微澜轻轻皱着眉头,环顾四周才道:“大人,父亲可有说何时来接我回府吗?” 江微澜眸色清明,显然不是被旁人所控制住,沈京辞顿时怔楞住。 见他不语,江微澜不安地绞着帕子:“可是父亲大人还在忙,那我乖乖等就是了,不劳大人费心。” “……泠娘,”沈京辞深吸一口气,好容易憋出一句话,“你不认识我了?” “啊?”江微澜跟着怔住,而后努力想了想,摇头道,“想不起来了。” 可北辰男女之间满是大规矩,今日眼前的男子既然能叫出她的乳名,定是同她相识的。 是以,江微澜轻声同他道歉:“大人莫怪。” 沈京辞眸色复杂的看着她,江微澜不知晓究竟是怎的一回事,同他所了解的勾陈之术不一般的是,她如今还未能服下解药,如何会变得这般模样。 “泠娘,”沈京辞喉头有些干涩,“泠娘今年多大?” 江微澜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而后道:“泠娘如今该六岁了。” 六岁,走到今日这般局势,沈京辞实在不知晓该如何。 “大人如何认识泠娘?”江微澜难免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说来也是,江微澜自小记性便是极好的,倘若见过他,定也是知晓该如何称呼,如今自然是生了怀疑。 沈京辞想着多年前沈家旁支做官的渊源,胡诌道:“沈家与华家曾交好,许是某日宫宴上仅见过一面,我记得泠娘,泠娘却不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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