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鹮得知真相,既震惊,又恐惧。 她未曾见过周芙芙,只知道母亲是难产而死,她对周芙芙有感激生育之情,却因从未接触,生不出其他过多的情感来。 可在她重新遇见沈清芜之前,却是实实在在将沈清芜当成自己的亲生父亲看待的。她甚至一度将沈清芜奉为榜样,是心中的英雄,是她在这世上最最敬爱、信任的人! “所以一切都是假的吗?” 沈鹮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望向沈清芜,眼生绝望与痛苦:“所以我的出生也是你早早设想好的局?我根本不是你的孩子,你曾对我说的道理,教我为人处世,教我读书习字,也都在你的计划当中?你要用我来找到长生不死之法?!” 沈清芜没有否认,他看见沈鹮的眼泪有些惊讶,却不懂她为何落泪。 “这世间没有长生不死之法,即便你生了出来,可你也会受伤,会长大,终有一天生老病死也未可知,所以我知道这一条路行不通,便只能反其道而行。”沈清芜痴痴道:“若这世间不能人人都变成凤凰,那就人人都变成妖,既然妖能借人腹而出,那人必能借妖身而活。” “你看,我成功了!你该高兴才是啊,昭昭。” 沈清芜朝沈鹮伸手,他想要碰一碰沈鹮的肩,达成共识,却被沈鹮恐惧地躲过。 他抖落衣袖道:“你看看我,我的身体虽然死了,可我换了一种身份而活,只要换魂之术得成,这具身体将死之时,我便可以再从另一具身体里醒来,这何尝不是一种涅槃重生?!昭昭,你若还存留凤凰记忆,便该知道数千年前你自焚而死烧穿了妖界与云川的界门,就是为了保住这世间的妖!为了妖能活!只要我计划得成,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了,妖可以在云川好好地活着,这不好吗?” 沈鹮浑身颤抖,手脚冰凉。 她听不进沈清芜通篇劝说,他已经完全沉浸于自己的世界,这辈子都不会清醒过来,也不会意识到他所计划设想的,是多么残酷又可怕的世界。 他没想过周芙芙在怀孕时幸福快乐多半是为了他,他没想过这世间的人其实未必看重永生,命短长情才最难能可贵。 他要杀死多少人,要杀死多少妖,从不在他的考虑中!就如这洞府中死去的试验品,如周芙芙,他们的死皆比不上沈清芜自以为是的永生大计。 那她呢? 她算什么呢? 她以为的爱是假的,她拥有的命是周芙芙以命换来的,甚至连她沈鹮的这个身份也不伦不类。 那她到底是人还是妖? 她是丹阕,还是沈鹮? 她存在的意义呢?! “霍引!”沈鹮转身不再看向沈清芜,她不敢再看他,她只想要赶紧离开这里! 沈鹮面朝幻界之外,被困于水中沉睡的霍引扬声喊道:“霍引,你醒来,我们离开这里!醒来啊——”
第144章 变天 薄雨如雾, 顺着青瓦檐汇成银珠滴滴往檐下一排正开的茉莉而去,打得茉莉花瓣成半透明状,青涩的浅香散在了春风里。 细雨从昨夜便开始落下了。 白容清晨归来时带着一身春寒,不知从哪儿染上了一股淡淡的冷香, 久违的气味钻入屋内叫卧在榻上的东方银玥立刻睁开了眼睛。她裹紧被褥坐起时窗还未开, 早晨的光很暗,透过窗棂落在大步朝她走来的人身上, 高挑的身形不过眨眼便到跟前。 白容掀开床幔, 带来了一阵微香与寒意, 还未等东方银玥彻底清醒过来, 他便捧着她的脸压了下来。 他的嘴唇和鼻尖都很凉, 东方银玥刚醒, 一身暖气,被这冰冷的一吻彻底惊醒,眼眸明亮的瞬间又沉溺进缠绵的亲吻中。她自然而然地伸出双臂搂住了白容的肩膀, 顺势与他一并躺下了。 白容几乎急不可耐地解下腰带, 拆除上面挂着的玉佩香囊, 本想随意丢下,可想起上面也有东方银玥的赠物,便还是好好地顺着床边让它滑下去。 不算昂贵的玉佩撞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一声响,东方银玥睁开了眼, 清醒地望着白容, 从他的眼看到他的唇,再到全身。 白容掐着她的腰, 这一眼对视叫他的呼吸又乱上了几分。 仿佛要将人吞噬一般的吻变得温柔又小心翼翼,他蹭着东方银玥的肩窝, 牙齿不轻不重地啃着细腻的肩膀,声音底底地问:“殿下为何这样看我?” 东方银玥昂着头,摩挲着她腰间的手掌带着炙热的体温,似乎比他上一次回来还要烫人。 她轻轻眨了一下眼道:“你回来啦。” “嗯。”白容一边蹭她的下巴、脖子,一边捏着她的腿,再俯身而上。 雨还在下,不知何时起了风,被雨水摧残的茉莉花于风中瑟瑟摇曳,紧闭的窗户内传来了久违的人声,低哑着缠绵。 将近正午时,东方银玥还靠在床头,身上松垮地披着衣衫,她整理发丝时瞧见自己胳膊上的红痕,再瞥了一眼睡在床榻里侧的少年,眉头一皱,毫不留情地朝他头上拍了一巴掌,怪他胡闹。 白容平日何其警惕,这回东方银玥却没能拍醒他。 他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再蹭上了她的枕头,不过两息眉头松开,又沉沉地睡去了。 东方银玥望着他,他皮肤白皙,可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像是疲惫了多日难得好好休息,于是抬在半空中的手不再敲打对方,顿了顿,只温柔地划过他高挺的鼻梁。 翻身起床,东方银玥将衣衫穿戴好,再推开了窗。 她看了一眼雨水过盛后花瓣凋零的茉莉,眉头微皱。 满院子花草,精细去呵护的总会因一场风一场雨便死了,墙角那些不曾去管过的反而长得茂盛。 东方银玥洗漱好了之后便挎上了藤篮,像往常一样出了院子,路过前院,打扫的下人见了她便垂下头低声打了招呼,而后继续忙自己的去。 这所院子是白容选的,离集市不算近,早些时候白容与她黏在一起,凡是她想要的东西白容都会亲自去买,就像生怕她没人伺候了住不惯,又或是一气之下要回隆京,故而处处依着她。 但永安城困得住东方银玥,却困不住心中有事的白容,他偶尔也会出门,在他离开永安城后,东方银玥想要什么东西,便是府里下人驾着马车带她去街市。 她坐在马车中观察寻常百姓如何赶集,与摊贩讨价还价,觉得颇为有趣后,便也没再乘坐马车,而是与那些寻常女子一样挎着篮子从街头走到街尾。 有时能遇见喜欢的东西,有时一天下来腿走酸软了也没买上一两样。 过了熟悉的长街巷,再一个转角便到了永安城的街市,街道边上第一个铺子便是永安城有名的花匠梁夫人的。 梁夫人瞧见东方银玥时笑着招手,熟络道:“银玥娘子。” 东方银玥对她颔首微笑便是打了招呼,梁夫人却像是知道什么似的开口:“你上回从我这儿买去的茉莉如何?应当早开花了吧?” 东方银玥回想起那些茉莉,伸手指了指雨伞外的天道:“昨夜已经落花了,再下雨,怕是要烂根。” 梁夫人笑呵呵道:“我瞧着也是如此。” 梁夫人是个自来熟的性子,缝人就笑,与东方银玥认得缘起东方银玥第一次乘坐马车出府,马车走不入这条热闹又窄小的街道,她便将马车停在了梁夫人的铺子前看了半天,最后什么也没买,只在梁夫人这儿买了几盆月季。 不出半个月,月季花落光了死了。 后来她还买过百合,也死了。 梁夫人便与她推荐栀子,她说栀子只要插在地里也无需去管,长了根就能活。 不过东方银玥似乎天生不是种花养草的料,那一小排栀子花除了移到她院子里的前三天看上去精神奕奕的,第四天开始便落叶子了。 她养不活任何花,包括才种了不过十天不到的茉莉。 东方银玥有时想当初在公主府里的那些精贵花种白容到底是怎么养的?竟然每一株都活着,还能开得那么好。 幸而当初她从未有过一时兴起去摆弄的心思,否则旁人就算送了再名贵的花怕是也养不活。 白容醒时身边已经没人了。 他猛然惊起,掀开床幔瞧见他的衣衫被人放在了床头的圆凳上,窗户半开,小雨仍在淅淅沥沥,屋子里点着的香燃了一半。 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叫白容心口咚咚响个不停。 他连忙起身穿上衣裳,出了房间没看见东方银玥心底便生了慌。越过长廊一排排院落找过去,她并不在府上,便是半路碰上了打扫的下人,白容也没想过要问他们一句。 他没打伞,焦急忙慌地冲出了宅院,冒着小雨一路往人多的地方奔去。 这一刻他的声音就像是卡在了喉咙里,无法喊出,心头的慌张让他无措地望向雨中一个个闪过的人影,朦朦胧胧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遥远又不真切。 越靠近人群,便越能听见一些人声。 白容才走上街道,几个与他擦肩而过的妇人正在低语,手上摆弄着刚从梁夫人那边买来的新鲜花朵,笑吟吟地谈起银杏巷里的明月府。 “据说那位银玥娘子的相公回来了。” “难怪,平日里不爱出门的人今个儿出来,还买了不少菜,可不就是家中男人回来了想要做一顿好酒好菜团聚一番。” 白容脚步一顿,僵硬回眸,看向那两个挤在一把伞下的女子。 明月府是他买的宅子,银玥娘子也只能是殿下,那殿下的相公是谁? 女子越走越远,声音遥遥传来。 “你说那银玥娘子的相公是做什么生意的?好些年也不见回来的,留着这么娇滴滴的漂亮夫人在家里也不想念吗?” “行军打仗的三五年也该回来了,他竟比行军打仗的还要忙呢。” “你可见过她相公长什么模样?” “没见过。” “我也没有。” …… 白容愣怔于雨中,好半晌才想起来呼吸,他心口憋闷得发疼,再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雨还在下,一如暴雨连天的隆京,可此处春雨冻人,隆京却入了盛暑。 一道轻声的笑破开了街道上嘈杂的声音,立刻刺穿了他的心。 白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连跑几步,终于看见了东方银玥。 她穿着一身柔软却不华贵的衣裙,盘着简单的发髻,两根绿玉簪子簪住发丝,一缕挂在胸前,没有繁缛的装扮,此刻的东方银玥就像是被绿叶簇拥着的浅粉色的木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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