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之人,想坏魏家与上官家的婚约,或想煽风点火,借上官家如今的麻烦,烧一烧魏家的衣角。 自然,不是所有人送的礼都能被拿上台面,拆礼这一项也不过是给那些赠贵礼之人一个面子,也是为了彰显魏家的人脉关系。 魏千屿的生辰宴真正结束时,天已经黑了。 屋外的大雨转小,可凉风阵阵,吹得人直打寒颤。 沈鹮出魏宅便瞧见白容孤身一人踏着夜色往街尾走去,从那里穿过几条窄巷,可快速回去公主府的方向。 一身玄衣的少年举着一把黄油纸伞,身姿颀长,冷得落在他周围的雨似乎都能随时化成冰。 沈鹮连忙追上去:“白大人!” 她想与白容说说关于兔妖的事,前几日没碰见他,如今沈鹮已经将兔妖交给蛙妖小童照顾,怎么也得给蓬莱殿真正管事儿的人打声招呼。 白容脚步未停,沈鹮的腿隐隐作痛,咬着牙跟上这才拦下了对方。 白容的脸色不太好看。 沈鹮见状微怔。 他似乎也是才发现沈鹮的出现,眨了下眼回神后眉心微蹙问道:“找我有事?” 沈鹮点了点头,余光瞥了一眼白容握着伞柄的手,他像是在极力控制着什么似的,手背青筋显现,眼神冷得像是要杀人。于是沈鹮立刻将兔妖之事迅速告知白容,并且说明那兔妖是从秘境中被带出来的,但因其妖力低微不足为惧,所以她才会将她带进紫星阁。 原以为这件事白容闻言多少会有些反应,谁料他连嗯地没嗯一声,抬脚便与沈鹮擦肩而过,兔妖之事并未引起他几分注意,他根本就不在乎。 沈鹮见他沉默着离开,纳罕地抹了一把吹到脸上的雨水,她腿疼得厉害,只想赶紧回去蓬莱殿后方的东二小苑里泡一桶暖呼呼的热水。 反正招呼打过,白容也没拒绝,便当是他答应叫兔妖留下罢。 越过窄巷,白容才像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方才沈鹮拦着他说了些什么话。雨声太大,白容的注意力并不集中,他的思绪一团乱麻,实际上根本没听清沈鹮到底在说什么,但此刻仔细回想她方才的神情,应当不是什么紧要大事。 白容的心里闷得有些发疼,浓烈的酸涩如同陈年老醋在心口发酵,又被人戳破了一个窟窿,滚滚黑醋顺着血液流进四肢百骸,叫他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很难受,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在魏宅熬下来的。脑海中的两道声音撕扯着他的意志,一面让他赶紧离开魏宅,回到公主府,问问东方银玥为何要将那样东西交给魏千屿,另一面又让他千万守住自己的妖气,不能在魏家的宴席上暴露身份,不能给东方银玥惹祸。 白容知晓自己性子极端,此刻有满心的不甘委屈与疑惑,得亲自去问东方银玥要到答案。 便是顶着这样浑浑噩噩的意识,白容回到了公主府,一路沉默着走入凝华殿,看着黑漆漆空荡荡的大殿他才知道,东方银玥不在公主府内。 东方银玥能去的地方很少,不在公主府便是在宫中。 白容没有歇息,他本可以在凝华殿等东方银玥回来,可他坐不住。 这一次他忘了撑伞,也不管顶着浑身的雨水出现在东方银玥的面前有多狼狈,他顾虑不了那么多。妖与人一样,都只长了一颗心脏,他的心里装下了东方银玥,就再也想不起其他事了。 深夜的宫门早已落下,宫门旁的小门值守的御灵卫认得他,那人是逐云手下的。过去的不知多少年月里,白容都会在东方银玥因忙碌住在星祈宫时想念她,便悄悄从小门入宫,怕她见了心烦,怪他不够稳重,便藏身于星祈宫她的寝殿门外那片风铃木后。 这一夜也依旧放行,白容不停歇地往星祈宫赶去。 东方银玥也不在星祈宫,但星祈宫的宫人们说公主殿下今日的确入宫了,午后在星祈宫小憩了一会儿,出去后再也没回来。他们以为东方银玥回了公主府,实则她还没出皇宫门。 暴雨敲打在青玉檐上,站在檐下的小宫女即便披着厚厚的棉衣也被这寒风雨水吹得瑟瑟发抖,宫女看向站在雨水中脸色苍白的白容,没忍住开口:“白大人要不还是入殿等候殿下吧?至少换件衣裳,喝杯热茶。” 白容看上去实在有些凄惨,少年乌黑的发丝被雨水淋乱,高束的马尾也不知何时松散下来,玄衣披身,浸透了雨水。他呼出的气比夜风还要寒些,劲瘦的身形如同冻僵了般笔挺地站在星祈宫外,眼神空洞。 “她会去哪儿?”白容的声音沙哑,如被寒刃割伤,说完这话后又是几声咳嗽。 小宫女不忍地皱了下眉头,正要上前去拉他到檐下避避风雨,可还没碰到人,少年便转身大步离开。 “白大人!伞!”小宫女跟上几步,她没能叫住白容,不过几个眨眼白容的身影便在她眼前消失,就像这人从未来过。 皇宫很大,对东方银玥没有任何禁制,可她会去的地方没有几处。 年少时期住的沁园在她搬入星祈宫后便渐渐荒废了,她不会去那儿,如今夜已深,小皇帝那处她更不会去,若不在星祈宫,便只会是回去了公主府。 白容是一路跑来的,为了便利走了几处小路,或许便因如此才与东方银玥的车辇错过了。他正准备出宫再回公主府找一找,却在路过一条长长的宫巷时忽而想起来一处,那一处他只远远看到过,从未到达,而东方银玥也很少提起。 但今日魏千屿的生辰宴上,东方银玥将那整个皇宫最高楼的灵锁门钥匙交给了对方。 少年的身影在雨幕中毫不显眼,他顺着高高的楼宇一路赶来,因急着找到东方银玥甚至没轻没重地踏碎了几处老宫墙上的琉璃瓦,这才在一炷香后站在了梵宫之下。 满皇城的宫殿都是在地面上所建造的,可这座梵宫却建在了高台之上。东方皇族的先辈将此处建成了只有一条路通上往下的高台,像是一座没有门窗的塔,跃过了宫中所有楼宇,甚至成了整个儿隆京最高处。 在那高台之上有一处空旷平台,巨石浮雕的地面上绘满了曼妙的星图,应对着天上的星宿排布,那里是观星台,是以往御师观星推运之所。 后来有人在那浮雕于地面的星宿上盖了一所漂亮繁华的宫殿,宫殿起名梵宫,每逢节庆便有皇帝带领着皇室贵族与达官显赫在上头饮酒作乐,这里可以以最近的距离看见星和月,也可以俯瞰整片隆京城。 白容冲上了梵宫顶,果然在偌大的宫殿中瞧见了一点星火。 殿门外没人把守,梵宫的高台之下也没人护卫,东方银玥午后休憩完说出来散步,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处。多年未被人打扫过的楼道并不好走,就连常年通风的梵宫里也有一股淡淡的木质腐朽的味道。 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满地星图被木地板覆盖大半,雕梁画栋的楼宇上绘制着极乐仙境,壁画中纤云袅袅,江山万里。忽而轰隆一声雷至,暴雨倾下,东方银玥便被困在了这里。 这一场雨下了很久没停,雨水洗去了梵宫外的枯燥,逐渐将过去的痕迹冲刷出来。 而后天黑,她依旧被困在此。 东方银玥勉强找到了两盏油灯与火折子,捣鼓了半天才弄出了点儿光芒来,可叫这深夜中的梵宫看上去不那么寂寥阴森,至少除却雨声风声雷霆声,还能有些其他动静。 轰隆隆—— 高台似乎离天很近,树纹般的雷霆落下时,蓝紫色的电光瞬间照亮了大殿的每一处角落。 东方银玥忽见一道人影,惊得手中灯盏落地,本就微弱的两盏火光如今只剩下一个,昏暗的光芒在风中明明灭灭,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像是有一块冰,握住了她的手。 “烫到了?”白容跑来的速度很快,他在见到东方银玥的第一眼便忍不住朝她走来,却没想到忽起雷电,将东方银玥吓了一跳。 白容看向地上的油灯,再看向东方银玥细腻白皙的手,确定她没被油灯烫伤这才松了口气。 他抿着嘴,心中的万分委屈尚未诉说,一切不甘被不安掩盖,如今真见到了东方银玥,质问与难过又说不出口了。 东方银玥抽回自己的手,挑开白容额前湿漉漉的发丝别在他的耳后,捧起少年的脸借着微弱的烛火看了一眼,她忽而笑了起来。 “你这一脸被抛弃的怨念从何而来?”东方银玥问道:“难道本宫择驸马之事被人抖给你听了?” 此话一出,白容才明白什么叫真的五雷轰顶,噩耗降临。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脆弱彷徨又无助地望向东方银玥,淋了许久的雨水此刻才让他感受到了沁骨的寒意,身体不受控地发起抖来。
第53章 夜雨 东方银玥一见白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的模样, 连忙出声哄慰:“骗你的。” 一言定其生,一言要其死。 白容此刻的心情大致如此,他来不及细想,只连忙将东方银玥抱入怀中, 此刻混沌的脑海中也想不到自己浑身湿漉漉的, 发丝上落下来的水会染湿东方银玥的衣裳。 “不要择驸马,不要选别人。”白容的脸深深地埋在东方银玥的肩窝处, 用力地摇头, 潮湿的发丝贴着她的脸与脖子, 蹭出一片寒意。 他慌张道:“不要看别人, 我可以做到的, 我能做到最好, 我一定是殿下身边最有用的那个人!” “没有择驸马。”东方银玥也不知为何他今日竟这般敏\\感,就像随口一句玩笑话都能让他哭出声来,明明……她方才说那句戏言的前提, 是笑话他将自己弄成了这般落魄模样。 东方银玥抚摸着他的发丝, 见白容的发带松散, 一路跑来怕是没少借树枝的力,头发里嵌了几片枯叶也未察觉,于是她便细心地理起来, 将白容的发丝理顺。 白容搂着东方银玥腰间的手很紧,他感受到了她的动作, 也感觉到了她的体温, 只有真正拥抱着这个人他才觉得东方银玥是属于他的,至少这一刻属于他。 梵宫之上没有旁人——整个梵宫因十年前乾允帝之死, 虽未被列为不详禁地,却也是皇宫中鲜少有人会来的地方。 这样大的雨, 这样寂的夜,不会有人靠近这里半步。 除了早早过来,被困在此的东方银玥与寻着她而来的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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