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怜这才想起来,今日似乎是白家二哥的生辰,她想了想,既然是白二哥的生辰她也总不好将白玥薇叫出来同她去玩,只能遗憾作罢。 “那你下次见她可要替我作证,这次可不是我不救她啊。” 小姑娘面颊在阳光照耀下粉扑扑的,黝黑浓密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扇啊扇,说这些话的时候,还嘟了嘟红润饱满的樱唇,显得十分无辜可爱。 裴词安眼神恍了一下,笑着应道:“好。” 两人说着话,马车已经晃晃悠悠出了城,因着时辰已经有些晚了,官道上的马车和行人并不多,沈若怜掀开窗帘,满眼好奇地东瞅瞅西看看。 裴词安知道她是小孩子心性,只笑看着她,提醒道,“风里还是有凉意,公主将披风拢紧些。” 沈若怜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窗外,敷衍地点点头,胡乱将披风往身上裹了裹,“嗯嗯,知道了,诶?你看那边有一队农夫诶,他们是要进城么?” 裴词安倒了杯热水,顺便凑到她身边朝外看去,就见对面的官道上行来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那些人皆穿着一身锻打,身上皮肤黝黑,鞋底还沾着你,想来是农闲结伴进城采买的。 不过他总觉得那些人有些凶神恶煞的。 他把沈若怜拉回座位上,将帘子放了下来,“公主别看了,喝点水歇一歇,待会儿就到了。” 沈若怜其实有些好奇那些农人,他们瞧起来和她小时候在村里见到的叔叔伯伯们都不太一样,可裴词安不让她看,她也就乖乖地坐了回去,双手捧着热茶,小口小口嘬着。 她一张粉嫩嫩的小脸氤氲在热气腾腾的水雾之下,大眼睛含着春光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小嘴微微撅起小口吸着茶杯里的热茶,模样乖到不行。 裴词安笑看了她片刻,刚拿了块儿糕点想问她吃不吃,忽听得一声马匹的嘶鸣声,紧接着就是车夫的怒吼和秋容的尖叫声。 马车剧烈晃动了一下,裴词安下意识抽出匕首,将沈若怜护在怀中。 “公主别怕。” 沈若怜早被这一变故吓得呆住了,闻言呆呆点了点头,手里还抱着茶杯,一动不敢动。 很快马车外就传来一群人厮杀的声音,然而这次裴词安出来并未带几个侍卫,公主府的侍卫沈若怜更是一个都没带。 裴词安将沈若怜护在身后,掀开帘子一角看了看,见那群刺客果然是方才看到的那些所谓的“农夫”,他们也不知道从哪变出的长剑,各个手中拿着一把正同裴府侍卫厮杀。 可那群人人数众多,几乎一个侍卫要对抗两到三个刺客,未出片刻便现了颓势,然而此刻马车已被刺客团团围了起来,马腿也受了伤,想要突围是不可能的了。 裴词安略一思忖,当机立断道: “公主,你在车上待好,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出来,我出去帮忙!” 沈若怜吓得小脸煞白,一把揪住他的袖子,攥得死死的,想哭又不敢哭,“你、你别下去,我害怕……” 裴词安耐着性子安抚她,“公主放心,我就守着马车门口,他们进不来的,我若不去帮忙,今日咱们都走不了了。” 沈若怜也知道自己此刻不该任性,她犹犹豫豫松开了裴词安的手,强装镇定道:“那、那你去吧,注意安全。” 裴词安在她小脑上轻轻拍了拍,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容,便出去了,“秋容你进车里保护公主。” 裴词安下去后,秋容就进来了,沈若怜明显听到外面刺客的惨叫声变多了,想来战况在好转吧。 她紧紧抱住秋容的手臂,浑身发凉,小嘴都在打着颤,却硬是咬着唇不敢发出一声,怕分了外面裴词安的心,也怕秋容更害怕,两人自乱了阵脚。 渐渐地,外面的打斗声没有之前激烈了,沈若怜心里刚松了一口气,忽然马匹一阵痛苦的嘶鸣,紧接着车厢剧烈晃了几晃之后猛地向前奔去。 沈若怜一个不妨被甩到了地上,然而车厢剧烈晃动她根本站不起来。 “公主!好像是马受惊了!” 马车还在奔跑,车厢里的东西七零八落,身后的打斗声和裴词安的声音越来越远,沈若怜死死叩住车窗不敢出声,脑中闪过无数念头。 马车还在颠簸,有好几次马车都差点儿翻了过去,沈若怜觉得自己几乎就要吐出来了,她想了想,决定不能坐以待毙。 “秋容,把包袱里的匕首拿出来!” “公、公主……” “快!”沈若怜用指甲叩进车窗的缝隙里稳住身形,死死憋住眼中的泪和心底的惧怕,咬牙站了起来。 小姑娘在这时候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冷静和勇敢。 秋容不敢多说,摇摇晃晃地掏出匕首,大声道:“公主,您想做什么,让奴婢来吧!” 沈若怜接过匕首没出声,眼睛定定看向车门的位置,然而就在她刚准备抬脚的时候,忽然从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车身一沉。 沈若怜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忽听得外面的马一阵痛苦的长啸,之后车身一偏。 几乎是在同时,车厢外飞快进来一人,猛地攥住沈若怜的手臂,赶在车厢侧翻前将她拉进了怀中紧紧护着,“闭眼。” 沈若怜下意识将眼睛紧紧闭上,下一瞬车厢便轰然倒地,又在地下拖行了不远,撞到路边的树干才停了下来。 四周一瞬间安静得针落可闻,沈若怜浑身的血液几乎都凝固了,身子后知后觉得因为害怕而忍不住微微发抖,脑子也如坠云端,就这么僵在了那个人怀里。 良久,头顶上方传来一声低低的轻叹,仿若一缕清泉流入心间,沈若怜发抖的身子慢慢停了下来,随着那淡淡的冷冽竹香缓缓充斥鼻腔,她的心忽然在一瞬间便安稳了。 “可有受伤?” 久违的温柔清朗的声音,带着一丝安抚。 到底是从小便熟悉和依赖的人,即便此前再如何同他闹别扭,在突然遭到如此巨大变故的时候听见他的声音,她方才强装的勇敢还是瞬间就土崩瓦解了。 仿若倦鸟归林一般,沈若怜一时间忘了同他之前的不愉快,眼圈一红,突然不受控制地放肆哭了起来。 只有她自己知道,方才被他护在怀里的时候,她有多安心,而在刚刚经历了生死瞬间以后,出于本能的,这个温柔而坚实的胸膛令她有多贪恋。 沈若怜这一哭,好似要将今日的恐惧排解,她一头扎进晏温宽阔安稳的怀里,死死攥着他的衣领,呜咽出声。 晏温拍了拍她的背,嗓音有些沙哑,“好了,有孤在,没事了,你先起来。” 晏温这么一说,沈若怜才发现自己还趴在他怀里,身子紧紧将他压在身下,与他的身子紧密贴着。 她的脸颊窝在他颈窝,一眼就看见眼前象征着男性特征的喉结,那骨节凸起的喉结在她看过去的时候,正巧轻微向下滚动了一下。 沈若怜的面色陡然一红,咬着唇抽抽搭搭地从他身上爬起来,却不料因为腿软,再次跌进了晏温怀里,沈若怜窘得脸色更红了。 好在一旁秋容缓过了神来,过来将她扶了起来,两人才从侧翻的马车里出去。 紧接着过了片刻,晏温也面不改色地走了出来。 沈若怜这才看见方才那马竟是被人一刀割了喉,她面色有些苍白,别开视线不敢再看,只盯着自己的鞋尖,摸着手指头。 “皇兄怎么来了?” 晏温的声音不知为何,听起来仍然有些沙哑,“路过。” “哦。” 沈若怜用脚尖在地上划了几圈,十多日前才同他说了不要来往的话,今日又被他救了,她心里有些尴尬,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况且她方才也是因为太过慌张才在他怀里不管不顾的哭起来,其实她没想再同他那般亲近的,她觉得若有下次自己应当避嫌。 “手怎么了?”晏温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观察她。 沈若怜匆忙将手背在身后,正要说没什么,忽听得一旁传来裴词安焦急的声音,“公主!” 她还没来得及抬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那声音的主人就已经奔到了她面前,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手受伤了?!” 说着,他急切地从头到尾将她打量了一番,“可还有其它地方受伤?” 沈若怜摇摇头,将自己的手抽走,下意识看了晏温一眼。 恰好他也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他那眼神里不加掩饰的深意令她心头没来由地一跳,急忙再次低下头。 这眼神同那日在寒山寺,他摸她耳后时的眼神一模一样,甚至还要更加灼热幽深,她根本不敢深想。 下一瞬,他便凝视着她,缓缓上前了一步,沈若怜随着他的动作,下意识朝裴词安的方向后退了半步。 她看见他脚步一顿,眉心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随即站定在原地,淡声道: “手拿出来,让孤看看。” 裴词安也正担心着她,方才离得老远都能看到她手上似乎有伤,闻言也在一旁担忧道,“对啊,让我们看看怎么样了。” 而后他似才想起来似的,忙转身对着晏温行了礼,“微臣参见殿下,方才一时挂念公主伤情竟忘了同殿下行礼,还望殿下责罚。” 晏温定定看了他一瞬,压下眼帘,声音有些冷,“这次遇刺,前次坠马,再前次胃疾,裴卿就是这么——” “皇兄!” 晏温话未说完,沈若怜出声打断了他,她眼睫上挂着泪,眼角和鼻尖泛红,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小声对晏温道: “别说了。” 姑娘的话里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晏温眸光发沉,沉默了一下,到底没再说下去,而是和裴词安一起盯着她,“手拿出来。” 沈若怜被他二人看得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了,小脸微红,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小小地犹豫了一下,才磨磨蹭蹭将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 她先是看了晏温一眼,想了想,将双手递到裴词安面前,小声嘟囔: “你瞧,没事的,就是方才抓着马车时力气用得大了些。” 她本就生得娇嫩,稍微不慎皮肤上就会显出红痕,此刻她白净软嫩的十个指尖皆是红彤彤一片,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似乎还被什么刺破了些皮,渗出了几缕血痕。 晏温蹙了蹙眉,垂在身侧的手刚刚动了动,一旁裴词安却先他一步将沈若怜受伤的手指握在了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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